幾人終於明白了些,再度抱拳,應了聲“諾”。


    .


    帳中恢複安靜,明亮的燭火在案頭晃著。席臨川收了地圖、鋪上毛氈,又取了張白紙擱在毛氈上,平心靜氣地執筆蘸墨,在右側開頭書下兩個字:“紅衣。”


    然後手中狼毫空懸了半天,也沒寫出下一句來。


    突然想給她寫信就拿了紙來,寫了兩個字又不知道寫什麽——席臨川望著信紙,嘴角搐了一搐,大覺自己方才一定是魔障了,上一世時他都不曾在戰事緊張時想過給她寫信,這一世二人這麽疏遠,他抽什麽風?


    腦海中各樣的念頭又過了一遍,末了定格在他出征前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也就是給她腰牌的那次。


    唇角笑意淺勾即逝,席臨川麵對著信紙板起臉來,麵不改色地寫了下去:“腰牌別弄丟了。”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於我十分要緊。”


    而後寫了個落款,將信紙裝進信封,沒忘了在信封正麵書下四個大字:紅衣親啟。


    滯了一會兒之後,卻是複又將信紙抽了出來,在“於我十分要緊”之後再添四字:“見信速迴。”


    欣然一笑,他一壁舒著氣一壁封好信封,以火漆封好口,叫了信使進來:“送長陽席府。”


    第39章 捷報


    唐昭媛確是很愛歌舞的人。


    紅衣一舞終了,駐足一望,便見唐昭媛一副看得出神的神色。不卑不亢地見了禮,紅衣複隨宮娥一並去了側間,將舞服換下來。


    再迴到殿中時,唐、張、阮三人仍細心品評著方才的舞,見她迴來,唐昭媛露出笑容,讚道:“姑娘真是好舞技,勞姑娘走這一趟,讓本宮開了眼界。”遂揚音一喚,“秋棠,把父親新送的那玉佩取來。”


    這便是要有賞賜下來。紅衣連忙施禮道謝,待得把玉佩接到手裏,定睛一瞧,才發覺自己可能……發了筆小財?


    玉的事她不算很懂,但單看這溫潤玉色也知必是好東西——看上去比聿鄲給她的那玉香囊的顏色還要溫潤些,隻是雕琢得要簡單許多,大概若論“藝術價值”會比不過那一件吧。


    唐昭媛明言了為何給她這個,這禮便卻之不恭了。是以紅衣便大大方方地收了下來,按著帶她進宮的那兩名宦官的囑托,給呈物件的宮女秋棠了一些散碎銀兩算是答謝。而後又在殿中與三人同坐片刻,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長陽城中的事情、再聽一聽宮中的事情,直到夕陽西下。


    唐昭媛露出的疲乏的意思,張、阮二人會意,便帶著紅衣一同告退,三人在穎淑宮門口辭別,二人各自迴自己的住處,紅衣則朝著宮外去了。


    宮中宦官將她送到了皇城門口,紅衣心思一動,尋了個由頭讓二人就此止步迴宮,徑自直奔離得最近的一道坊門去。


    找當鋪。


    與當鋪掌櫃好一番討價還價,最終將四百兩銀子收入囊中。紅衣噙著笑容走出當鋪,望著夕陽長舒一口氣,心下笑說自己這日子過得跟玩網遊似的——做各樣的任務換取“裝備”,然後到當鋪賣個好價錢。


    隻不過網遊是為了升得級別更高,她是為了給自己搏一把自由。


    .


    軍隊紮營的第三日,席臨川終於等來了一場西風。


    風力強勁,在帳間唿唿地刮著,刮得帳簾飛個不停。


    軍營的這一端設了靶子,席臨川站在那一端搭弓。一眾將士沉默地圍觀著,心中卻有些犯嘀咕:這也太遠了。


    “咻——”一箭穿風而過,一聲悶響,牢牢釘在箭靶上。


    “好!”軍中一片歡唿。席臨川沒吭聲,叫了兩個士兵過來,吩咐將靶子挪到自己現在站的地方。


    他則去了方才設靶的地方,逆著疾風,再次搭弓。


    “咻——”


    又一聲。大約是與風向相反,這聲音似乎比方才更刺耳了一些。羽箭的勁力頗大,受著風阻,仍直朝著靶子而去。


    卻到底力道不夠,離靶子還有幾丈遠時便向下劃了弧,末了隻是蹭著下側靶沿脫靶而過,斜插在靶子後麵的草地上。


    這迴沒有人起哄叫好了。


    “看明白了嗎!”席臨川放下靶子,輕笑淡然,“今天是風助我們!理好你們的□□羽箭,瞄準赫契人的胸膛,我們的箭會比平常飛得更輕鬆,他們就得碰運氣了!”


    諸人一陣神色恍惚之後,有些興奮地喊了出來。


    站得靠後的士兵沒聽到,但前排也很快把話遞了過去。歡唿聲便從前而後地響了起來,成了一片浪潮。


    “離我們二十裏有一千個赫契人,他們拿著弩,試圖阻擋我們!”席臨川朗笑道,“我們便拿他們練練手,在他們的射程之外放箭。把箭上都刻上自己的名字,此戰過後逐次清點,殺敵最多的,我到陛下麵前為你們請功!”


    “好!”又一片歡唿騰起,席臨川無聲一笑,下令集合軍隊,出戰。


    .


    此戰比他所預想的還要順利些,隻在最初稍用了點“雕蟲小技”。


    那一千個弩兵也算個中好手,雖然逆著風,仍有數箭射到了大軍眼前。


    副將抬眼望一望他們設伏的地方,深吸了口氣:“地勢較高又草葉茂盛,易守難攻啊!”


    算起來人數不多,但伏在草中卻難以看清人在何處,前麵又有幾塊大石擋著,從放箭的地方判斷人的位置也不太容易。


    席臨川坐在馬上遠眺著,手指撥弄著韁繩,又撫著馬鬃思量了一會兒,一笑:“投石車。”


    “……啊?”那副將一愣,“將軍,投石笨重,對方易閃避。”


    “誰說要砸死他們了?”席臨川眉頭稍挑,笑容毫無善意,“讓廚子起鍋熬油,裝桶給他們砸過去。”


    “……”那副將詫異地怔了一會兒,立刻吩咐去辦。


    少頃,正因風力不向著自己而大為著惱的赫契弩兵迎麵見幾隻木桶砸來,又不知是何物,情急之下連忙調轉方向,朝木桶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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