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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侍這一聲喊,院子周圍靠前房間的燭火頓時便亮了起來,竟是驚得皇後貼身的宮人們都醒來了。


    那麽陛下和娘娘必定會被驚醒。


    朱律一急,上前便要去將那少侍的嘴捂住,卻聽“哐當”一聲,寢殿的門被人一腳踢開,皇帝披著外袍皺著眉站在那裏。


    “狗奴才,嚷什麽!”


    那少侍和宮女似被沈湛嚇到了,腿腳一軟便雙雙趴在了地上,連連磕頭哭道:“陛下饒命,求陛下恕罪,奴才們不知道陛下今夜歇在這裏,求陛下饒命。”


    “難道朕不歇在這裏,就可以擅闖宣德宮,肆擾皇後娘娘了嗎!”沈湛上前了一步盯著地上兩個已快要嚇成一灘爛泥的兩人厲聲道。


    那少侍已經嚇得直打哆嗦,口中隻念到“求陛下饒命,求皇後娘娘恕罪。”


    卻還是那宮女鎮定,雖已經嚇得打抖,卻還是強忍著慌亂,牙齒打著顫勉力讓自己口齒清晰地說道:“求陛下、皇後娘娘恕罪!奴才知道擅闖皇後娘娘寢宮是死罪,但奴才的主子柔貴姬已經不行了,求陛下和皇後娘娘派個太醫給貴姬看看,奴才們死不足惜,求陛下和皇後娘娘憐惜貴姬,她,她是被人害的!”


    “你說什麽!”沈湛又提了一步,衣袖卻被人被扯住了。


    迴頭一望卻是宋彌爾,已然被門外的動靜吵醒,攏了外裳,眼中還有血絲,臉色蒼白,一言不發地望著底下跪著的兩個人。


    沈湛抬手握住了宋彌爾的手,指尖冰涼,沈湛蹙著眉,抿了抿唇:“彌兒,你迴去睡,朕去看看。”


    “不,我和你一起去。”宋彌爾抬眼堅定地看著沈湛,“我是皇後,我必須知道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沈湛心中喟然長歎,“走吧。”


    於是便匆匆整齊了衣袍,攏了攏頭發,著宮人跟著,命德修和安晉去請太醫,兩人連玉輦都不曾坐,快步朝含章宮走去。


    沈湛一人走在前麵,夏初的風少了春日料峭的寒意,也沒有盛夏籠人的沉悶,拂在臉上伴著初荷的清香,倒是別有一番致趣。


    然而沈湛如今卻沒有心情欣賞這一番雅致,一邊走一邊在心頭咒罵害人的人,那個文什麽貴姬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又是誰害的她嚴重到她的奴才大半夜在自己皇後的宮門口又哭又鬧,要不是看著影響不好鬼才大晚上的爬起來從中軸線上的宣德宮趕到南邊的含章宮去啊!自己做了耗費體力心力的運動整整一晚上,疲倦後沉沉睡去正待養精蓄銳,卻在寅時睡意最深的時候被人給吵醒,還是那少侍尖銳別扭的嗓子,沒有當場將那少侍拖出去杖斃,沈湛覺得,自己真的可以稱得上是一位仁君了。得,照目下這情況,待趕到驚鴻殿再一通問話,也不用再睡迴籠覺了,換身衣服就可以直接去上朝了,嗬嗬,自己真是一位敬業的明君。真不知道那些朝臣有什麽不滿意的,換個人讓他試試,看你們等不等得到他在這種情況下還堅持上朝!


    沈湛一臉怨念地走得飛快,在旁人眼中看來就是陛下對賜有封號的柔貴姬被害一事十分生氣,跟著的宮人們大氣也不敢出,在寂靜的深宮中埋著頭步履匆匆,沿路走過去,就有好些宮室聽到動靜點起了燈火查看,朱律和允從跟在宋彌爾的後邊,心裏數著待會又有多少娘娘妃子會見得聖顏而趕去驚鴻殿哭著探望柔貴姬了。


    宋彌爾落後沈湛小半步,一手抓著衣襟,一手提著裙擺同樣走得飛快,她望了望沈湛鐵青的臉色,心下一歎,柔貴姬對他而言果然還是有些要緊。雖則自己將了柔貴姬一軍,沈湛並沒有表示出有什麽不快,但文清婉一旦出事,他還是會上心。宋彌爾咬著唇,忍住了因為之前的行為帶來的腰酸背痛,賣力地跟上了沈湛的步伐。


    快到宮門前沈湛身子一頓,側過頭睇了睇身邊的宋彌爾,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同自己一起走向了驚鴻殿。


    允從和朱律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欣喜的笑意。


    驚鴻殿燈火通明,門外守著兩個少侍垂頭喪氣,兩個小宮女滿臉淚痕地正要行大禮,沈湛不耐煩地喝止,讓小宮女帶著自己和宋彌爾朝寢殿走去。


    宋彌爾望見那兩個小宮女哭得慘兮兮地模樣便心頭一驚,朦朧的睡意醒了大半,柔貴姬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驚鴻殿的宮人看上去都像死了娘一樣。


    待沈湛與宋彌爾一進殿中,便看見右首邊貴妃、淑妃、賢妃並著薛妃、莊妃已經站在了柔貴姬床榻的兩側,茜貴姬在柔貴姬的床邊哭得肝腸寸斷,床邊還站著幾名醫女,何昭儀與段昭儀正跪在床尾旁的地上,段昭儀一言不發看著地下,何昭儀正朝著貴妃喊著冤枉,原本就不大的寢室滿當當地裝滿了人。


    “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沈湛帶著宋彌爾幾部便走到了寢室門口,皺著眉沉著聲問道。


    眾人這才發現皇帝與皇後竟也趕了過來,眼神都不自覺得偷偷朝沈湛與宋彌爾身上一轉。


    隻見兩人都衣衫淩亂,顯然是在睡夢中被人吵醒,兩人都穿著隻有皇帝與皇後才能穿的同一製式和顏色的褻衣,外麵披著衣袍和外裳,發絲略有些淩亂,沈湛正牽著宋彌爾的人,宋彌爾眼角微紅,嘴唇微腫,略略依靠在沈湛的身邊。


    眾妃嬪一見變知道前半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不由得都心頭一緊,一番電話火石的眼神探尋下來,眾人齊齊福了福神,繼而又趁人不注意用或羨慕或嫉恨的眼光掃了掃皇後宋彌爾。


    “她們兩為何跪著?”宋彌爾指了指地上的何昭儀段昭儀二人,“柔貴姬又是怎麽一迴事?”說完又轉頭尋找去宣德宮喊人的那個宮女。


    “哼。”未等宋彌爾將話說完,貴妃柳疏星便用眾人都能聽見的聲音低低地輕哼了一聲。妃嬪們當然知道她為什麽輕哼,宋彌爾沙啞低靡的聲音太能說明問題了!


    沈湛瞟了一眼柳疏星沒有說話,幸而宋彌爾也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糾結這個問題,隻看著那宮女,看她說說具體的情況。


    那宮女快步走到沈湛與宋彌爾跟前便又跪下了,趴著在地上重重地一磕:“啟稟陛下、皇後娘娘,我家貴姬晚上睡前突然就吐血了,奴婢們差人去請太醫可太醫們都無旨不出,貴姬吐了幾次血,最後撐不住昏了過去,醫女們們有辦法,奴婢實在是害怕才擅自闖了宣德宮。。”


    “那你說貴姬是被人害的又是怎麽一迴事?”沈湛望了眼床鋪上躺著的女子,被哭泣的茜貴姬擋住了倒也看不真切。


    “稟陛下,貴姬今天下午還好好的,同奴婢有說有笑,用了平日都用的藥膳之後,又好好吃了晚膳,比平日裏吃的都還要多些,胃口也好,但晚上臨睡前,貴姬又喝了藥,喝下去沒多久便吐血了。”


    沈湛聽到了關鍵部分,遂厲聲問道:“喝了什麽藥?!”


    “喝了。是。”底下跪著的宮女突然間開始吞吞吐吐,像是有難言之隱。


    “說!”沈湛一腳踹在宮女的肩上。


    “啊!”那宮女被踢倒了驚叫一聲,抖抖索索爬起來複又跪著猛地磕頭,“求皇後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求皇後娘娘恕罪,貴姬晚上喝的是那王太醫開的補藥,奴婢去找王太醫,王太醫說沒有皇後娘娘的旨意他不會來看貴姬!”


    說到最後那宮女放佛已經字字泣血。


    寢殿中聽到宮女這句話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氣,齊齊望向宋彌爾。


    宋彌爾猛地吃了一驚,瞪大了雙眼看著那還在不停磕頭的宮女,麵上劃過少見的慌亂,抬起頭匆匆向沈湛低喊到:“不是我!”


    沈湛也正注視著宋彌爾,他看著宋彌爾還未長開的臉上臉色蒼白,因為睡眠不足過度勞累而導致眼底還浮著淡淡的淤青,嘴唇微腫,脖子上隱隱約約還看得見自己留下的印跡,因為宮女的話,她顯得有些慌亂,布著些血絲的眼裏含了些驚惶的淚水,正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眼裏有期盼有驚惶有不安,但就是沒有半點心虛和害了別人的得意。


    “她還那麽小。。”


    沈湛腦海中不自覺地又閃過這句話。


    一旁的妃嬪們也望著沈湛,倒要看看他怎麽處理牽扯到皇後身上的這件事。


    早在那宮女喊出了王太醫時寢室門口站著的朱律便警覺了起來,抬首朝身邊的允從使了個眼色,允從立刻趁沒人注意躬身溜了出去:務必要將王太醫帶來問話!就怕王太醫真有不軌得到消息,皇帝去遣便已經出事了!


    卻說沈湛望著宋彌爾,眾妃嬪攥緊了手帕望著沈湛。


    “不是皇後。”沈湛篤定地開口說道。


    宋彌爾眼中一亮,望向沈湛的眼神帶了些許感激,沈湛安撫地朝宋彌爾笑了笑,抬腳準備朝柔貴姬的床邊走去。


    周圍的一眾妃嬪,有的眼中閃過失落,有的長舒一口氣,有的則憤憤不平地盯著宋彌爾的裙角。


    宋彌爾穩了穩心神,開口朝那宮女道:“王太醫是本宮派來給柔貴姬瞧身子的,但本宮也很疑惑為何柔貴姬喝了藥便吐血不止,朱律,”


    “奴婢在。”


    “速派人去請王太醫前來。”


    “是,奴婢已讓允從去請了。“


    宋彌爾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繼而接著對那宮女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奴婢叫揚兮。”那宮女遲疑著說道,不知道為何皇後此時還要問她的名字。


    “好,揚兮,你再仔細迴想,”宋彌爾深深吸了口氣,斟酌了字句又問,“你家主子今天都幹了些什麽?從早上到睡前都吃了些什麽東西?喝了什麽水?有沒有用熏香?碰過什麽花草沒有?有沒有接觸過什麽往日不曾接觸到的東西?”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每一個問題都是後宮之中要害人時常見的埋伏途徑,引得沈湛迴過頭看了宋彌爾一眼,柳疏星挑了挑眉,唇角不經意地勾了勾,淑妃鬆了口氣,大有心中甚慰的感覺,莊妃低著頭,無人見過她臉上閃過一絲嘲諷。


    “好了,現在你們兩來告訴我,你們為何會跪在這裏。”


    宋彌爾上前一步,走到正在被賢妃撫慰的何昭儀和一言不發的段昭儀麵前。


    “皇後娘娘,妾身冤枉啊!”何昭儀哭哭啼啼攥住了宋彌爾的裙角。


    沈湛見宋彌爾走到了床邊,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往自己身邊一帶。


    這一動作又引得床邊的賢妃眼前一暗,抓著躺在床上的柔貴姬的手的茜貴姬在不自覺間緊了緊握著的雙手,床上的柔貴姬微不可察地動了動眉頭。


    “你如何冤枉?”被沈湛拉住的宋彌爾覺得心頭一暖,定了一定看向何昭儀。


    “皇後娘娘,您一定要替清婉做主!”


    還不待何昭儀再吐出半個字,茜貴姬一邊扯著柔貴姬的手一邊打斷了何昭儀的迴話:“定是這賤人害的清婉!昨日上午在娘娘宮中這賤人不知為何對我口出狂言,清婉看不過她不分尊卑,與我迴宮的時候好好教了教何昭儀與段昭儀規矩,定是她們被我與清婉落了麵子懷恨在心,又覺得清婉身子骨弱好欺負,現在報複迴來了!”


    茜貴姬這話說得巧妙,若是沈湛沒有暗衛,一定也會覺得是何昭儀不守規矩在前,文清婉仗勢欺人在後,與眼前的這茜貴姬完完全全沒有半點關係,如今這茜貴姬還能挺身而出,為了好友不怕被報複指出兇手。


    一旁的柳疏星心底一嗤:得,這下好了,原本是衝著宋彌爾去的,現在目標全然轉移,若真是文清婉自己設的局,現在躺在床上不知道怎麽暗恨這個沒腦子的自己的“好友”呢。


    同樣跪著的宮女揚兮一聽茜貴姬這話,頓時恨不得上前抽她一個嘴巴,好端端地扯什麽何昭儀的事情,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你讓她倆跪的麽?把我們主子扯進來又是怎麽一迴事!


    被截了話的何昭儀麵露惶恐,正待反駁,便聽到殿外遙遙地有人在喊:“來了,太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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