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昨兒半夜裏就喊肚子疼,到現在也未生的出,幾個穩婆都嚇軟了,老爺您快迴去看看吧!”


    張銘臉上登時就全白了,顧不得禮儀就衝了出去。


    產房內,琳娘肚子疼的一陣高過一陣,神智卻還清醒著,她極能忍痛,大口唿吸著猶在用力。


    弄琴等在一旁攪毛巾,眼淚水吧嗒吧嗒的就下來了。在一旁看著的瑾娘忽的就變了臉色,一把將其拽了出去,劈頭蓋臉的甩了兩個巴掌,“沒出息的東西,若是你們夫人因著這出了差池我就親自打發了你。”


    “大姐!我到了,琳娘怎麽樣?!”張銘一邊兒喘著氣一邊急匆匆的問道,直接拽了瑾娘的衣袖。


    瑾娘見著張銘,驚的目瞪口呆,結巴道:“肚子疼了一宿,早晨、羊水破了,現在還在裏間。”


    張銘一聽,心裏道了聲萬幸,撥開瑾娘就要往裏走。


    瑾娘被他嚇住了,弄琴忙道:“老爺不能進去的!”


    張銘掀開簾子,驚到了一屋子的人,他還算留了幾分理智,將自己的手臉都擦洗了幹淨,才走到琳娘床頭,見她白著一張臉,額上俱是豆大的汗珠,也沒在意自己到了她身邊,猶在皺著眉努力生孩子。


    他握住了琳娘攥著吊巾的一隻手,沉下聲音道:“我來了,再用點兒力。”


    琳娘聽見這聲音,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轉頭看他,哇的哭了起來。“相公,我害怕,我害怕呀!”


    張銘低頭親了親她額頭,轉過頭說了一聲,“取塊毛巾來。”


    不知那隻手遞了塊毛巾到他手裏,他逋一接過,就對琳娘道:“咬著它,不然你會咬到舌頭的。乖,我陪著你。”


    琳娘含著一包淚,乖乖的咬住了毛巾。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時刻注意著下麵動靜的穩婆見她終於鬆了下來,亦擦了把冷汗,寬慰道:“夫人,就像這樣,同我方才說的那樣,深吸氣,水還沒流幹,能生下來的。”


    張銘半跪在琳娘身旁,亦對她道:“聽穩婆的話做,孩子很快就出來了。”此時,他的手已經代替了被琳娘攥著的吊巾。


    琳娘吸了一口氣,隻覺得下麵流出來些東西,像是有什麽在慢慢頂出來。


    穩婆喜道:“開了開了,門開了。”她伸手一摸,又道:“是腦袋,腦袋先出的!”


    琳娘聽後急了,嗚嗚作響,張銘替他取了毛巾。“腦袋出來了是什麽意思?!”


    張銘手上被她掐的生疼,仍舊安慰道:“是好事,你再加把勁兒,就能看見他了!”


    琳娘眼睛亮了起來,嗯了一聲,就憋住氣,用起了力道。


    張銘隻當這樣便能鬆口氣,穩婆又急道:“不成,夫人產道太窄了,孩子沒出來就該憋著了。”


    饒是他一直定著心神,也忍不住怒道:“還說這些沒用的作甚!那就再帶快些!!”


    琳娘顧不上說話,猶在用力,她隻知道再不快些自己孩子就該憋著了,她嚐過憋著的滋味,絕不要他也嚐試,手下用力一掐,隻覺得自己立時痛的失了知覺。


    穩婆忙道:“出來了,夫人,頭出來了,再加把勁!再加把勁!就全出來了!”


    張銘看不到琳娘腿邊情形,腿都跟著一軟,連他自己手上全被掐出了血也不知道。


    琳娘大口喘氣,隨後閉上眼睛找剛才感覺,伴隨著漫長的悶哼一聲,就失了知覺,原本緊緊攥著張銘的手,也鬆開了。


    張銘守在她身邊,腦子裏一片空白,連嬰兒的第一聲啼哭都未聽見。


    其餘人吵吵嚷嚷的替新生的孩子剪臍帶、洗身子,穿小衣蓋包被。


    他忽然聽到輕飄飄的一聲:“快給我看看。”


    “恭喜夫人老爺,是個小少爺。”


    ……張銘反應過來,看了琳娘一眼,兩人麵麵相覷。


    “我沒力氣抱他,你去抱來我看看。”


    “哦。”


    張銘愣愣的接過一個大紅包被,低頭一看,紅撲撲的一隻,小鼻子小眼睛,正睡著呢。


    ☆、第97章 起名【修!】


    張銘見到這孩子,就覺得自己和他有著妙不可言的牽絆,如此軟綿綿的一團放在手心裏,輕飄飄的感覺不出重量,又覺得非常沉重而甜蜜。


    “快給我看看呀。”


    琳娘白著臉歪在床邊,氣若遊絲的念叨了一句。


    張銘迴過神來,忙不迭的將孩子輕輕的放進她臂彎裏,“已經睡著了。”


    琳娘身上猶疼的厲害,全無力氣,隻伸出了一隻手指在孩子的額頭上摸了摸。剛出生的孩子皮膚發紅,並沒有多麽好看,又早產了近一個月,五官還沒完全長成,光禿禿的,但她就是喜歡。


    這孩子胎毛輕,隻有幾根淺黃的額發,因為吸盡了母親的營養,看著胖嘟嘟的。


    “……”琳娘滿麵笑意,歎了一聲:“這是我的兒啊。”


    她累極了,手輕輕的搭在兒子的包被上,就合上了眼睛。


    這時屋內人都悄悄退下了,張銘坐在床邊看著一大一小兩個睡著的寶貝,心也定了下來。他環顧四周,這間改作產房的屋子不大,東西也極少,但臨時給孩子準備的東西卻一應俱全。


    張銘知道孩子不過是剛出生累著了才會睡著,過不了多久就會餓,餓了又會尿,是一種很麻煩的生物,得把他轉移出去,喂一頓才行,否則琳娘就要被吵醒了。


    他想將包著孩子的小包被輕輕的從琳娘手裏抱出來,卻被她的指甲勾住了,一時裏無可奈何。


    折騰了許久,才好不容易將小寶貝抱起來,他躡手躡腳的走出門,就瞧見了候在外邊的瑾娘,她正和楊氏一道,在給穩婆派利是錢,一人一封銀子,兩隻紅蛋,一匹貢緞。待她瞧見張銘出門,便放下了手邊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


    “怎麽出來了?琳娘怎麽樣?”


    “她睡著了,我想著等會兒這孩子要餓,將她吵醒了就不好,大姐,我剛迴家來,什麽都不清楚,琳娘可有請奶娘之類的。”


    瑾娘笑道:“自然請了的,這些事兒不必你們老爺們操心,請了三個來,看孩子愛喝誰的,就留下誰。”


    張銘想了想又猶豫道:“不用琳娘自己喂麽?”


    瑾娘搖了搖頭:“她這迴傷筋動骨,少不得要喝藥才能補起來,孩子喝不得她的奶。來,把孩子給我吧,我去替你給這孩子挑奶娘。”


    張銘看了眼懷裏的孩子,躊躇了一番,將他放進了瑾娘手裏。


    瑾娘看他一臉惶恐不安,便笑道:“我養了兩個兒子,經驗自然比你多的多,不用擔心。等他吃飽了我就將他送迴來。你去看著琳娘。”


    張銘慚愧的嗯了一聲,轉身迴了屋內。


    …………………………………………………………………………


    琳娘好不容易睡醒,仍舊覺得渾身痛的厲害,好不容易定睛看了看床邊人。


    確實是張銘,生孩子時她腦子一片空白,隻當自己發了夢,幻想著張銘迴來了。這下眼見著是真人,才生出些安定之感。


    大約是梳洗過了,手上還包著紗布,應該是自己掐出來的。


    “醒了?”


    琳娘累的不愛說話,就點了點頭。


    張銘伸手碰了碰她的臉,她臉頰處都凹陷了下去,頗為肉痛。


    “孩子呢?”


    “哦,在那兒,我讓人將他的搖籃抬過來了。”


    張銘抬手指了指床腳邊的小搖籃,這孩子像在娘胎裏一樣安靜,喝了兩頓奶,換了張尿布,又睡了一宿,眼下猶睡著,半點兒聲響都沒有。


    琳娘遠遠的看了他兩眼,疑惑道:“這孩子怎麽不哭呢?”


    張銘臉上露出個笑:“他哭的時候你還睡著,你不知道,咱們這孩子足足挑了五個奶娘才選到了中意的,將他大姨急壞了。”


    琳娘放鬆的勾了勾嘴角,又道:“我有些餓了。”


    “嗯,廚房裏一早就煮了雞湯粥,我去叫人端過來。”


    吃罷了粥,琳娘想靠著床頭坐起來些,好一眼就看見孩子的動向,張銘尋了兩隻鵝毛枕頭,讓她靠在身後,好舒服些。


    他們雖許久未見了,但相處起來依舊親近自然,張銘一手搖著搖籃,另一隻覆在琳娘手背上,輕聲陪著她說話。


    琳娘卻覺得自己眼睛不夠用了,又想時刻盯著孩子,又想好好看看張銘,“……我很想你。”


    張銘愣了數秒,便眉眼彎彎,“我知道,我也是。”


    他鬆開了放在搖籃上的手,捧了琳娘的半邊臉頰,湊上去細細的親吻她的眉心和嘴唇,她在他心裏一直是個孩子,卻又為他生了個健康可愛的孩子,一想到這點,整個心都融作了一團。


    輕飄飄又軟綿綿的,酸澀又甜蜜,琳娘往常被他親吻慣了,覺得習以為常,隔了許久再重溫這感覺,便生出了不同以往的感覺。她從被嬌慣的小妻子成為了一位母親,原本應該變得更堅韌才對,但教他這樣親吻,便覺得自己越縮越小,像是在他手心裏的一朵小花一樣。


    “我愛你。”張銘不停的對她說這句話,仿佛用滾燙的糖汁子將她裹了起來,先前的怨懟和委屈,瞬間消散了幹淨。


    溫存了許久,琳娘半靠在張銘身上,問他:“孩子叫什麽名字好?”


    張銘想了片刻,老實道:“我一直隻當是個女兒,想的都和花花草草有關,一時半會兒轉不過彎來。”


    琳娘嘴角彎起個笑:“我想了個小名兒,叫豆包兒。”


    “誒?”


    “就叫豆包兒吧。”


    張銘不清楚這其中有什麽典故,仍舊從善如流道:“那就叫豆包兒。還差個大名兒,這個倒不急,可以慢慢想。”


    琳娘笑了一聲,“你別忘了,孩子的名字得隨木字輩兒取。”


    張銘噎了噎,伸手搖搖藍,定睛一看,孩子已然醒了,眼皮亦略微開了道縫兒,嘴裏冒出了個小泡泡。


    張銘輕聲對他道:“豆包兒啊,我是你爹。”


    ……………………………………………………………………


    張銘在家待到孩子洗三完了才去船舶所複職,期間他整理了許多資料,坐等著那位大人來驗收,明麵上則交了份報告給李嗣函。


    這位李大人在朝上一貫采的是中立態度,說白了就是牆頭草,往常他不用看張銘寫的東西,自有其餘的各司司長、左右兩位侍郎管理這些東西。但他得以曆經兩朝而不敗,眼光還是有的,於是,這迴就頗仔細的看了一番張銘遞的東西,還寫了批注。一時間,船舶所諸位均揚眉吐氣了起來,連帶著同病相憐的江流所也沾了些光。


    另一頭,他從琳娘處得知了羽嬪,即原先的若貴人生了死胎的事,連帶著知道了陳皇後被軟禁,及淑妃娘娘懷孕的消息,驚出了一身冷汗。


    離京太久,有許多事他都不知道了。


    孫瑜升任了京畿道監察禦史一事他不過是略有耳聞,迴京就聽說他同許桓杠上了,說的直接些便是孫瑜單方麵攻訐許桓。


    他拿的錯處有二,一個是私生活混亂,這點沒什麽可說的,當朝的官員十中有七是如此,即便是他禦史台的同行,亦覺得此言太過;另一個則是許桓的新妾,那位蘇州的女說書人,同此次江南道皇商擇任中拔得頭籌的範家有著密切的聯係,即便秦遊曾說過那女說書人其實是個揚州瘦馬,但她明麵兒上是良家子,又是範家隔了若幹房的庶女,難免不令人想歪。


    張銘作為許桓此行的半個副手,自然躺著也中槍。


    有心人查出孫瑜與張銘的關係,更覺得孫瑜大義滅親,很有前朝忠良之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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