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雲已在村裏的老倉庫裏上完了小學三年級,為了繼續上學,他必須和很多村裏的孩子一樣,要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到鎮上的中心小學去上學。這種走讀方式不是夢青雲他們這一代獨有的,早在他們的父輩就已經開始,延續至今已有四五十個年頭。

    八月下旬的一天,孟青雲的母親早早起來生火做飯,為他和父親準備早餐。母親燒好飯菜,天已清晰,孟青雲和父親還像石頭似的躺在床上死睡。母親一陣嘮叨過後,總算把他父子兩叫還陽過來。父子倆隨便擦了把臉,就開始用餐。

    所謂的飯菜,就是蒸熟的苞穀麵和一鍋紅辣湯。在這青黃不接的季節,山村裏能吃上苞穀麵,已經算是不錯的了。由於苞穀麵太硬,紅辣湯太燙太辣,孟青雲像吃沙子似的刨了半天,終於吃完了小半碗的早餐。

    看到孟青雲不再想吃的樣子,母親說:“要走那麽遠的路,你不多吃點怎麽行,錢隻夠學費,沒有多餘給你買吃的,半路餓了可不要怨誰。”

    最令人討厭的事莫過於別人強迫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管母親怎麽勸,孟青雲就是不願再吃那“辣沙子”。

    早餐過後,孟青雲拿著已經用了三年的舊書包,跟著父親開始上路。一路到鎮上去的不隻是孟青雲父子倆。有的搗蛋鬼雖不是第一迴上學校,但他們的父母不敢讓他們單獨行動,否則他們會把學費亂花光,然後迴家編故事、撒慌說錢怎麽怎麽了,即使父母知道他們的詭計,也是拿他們沒辦法。有的則是一直被嬌生慣養著離不開父母,似乎一刻沒有父母的寵就會窒息。

    一路上大家談雞毛說蒜皮,而孟青雲父子兩的步伐卻慢了大部隊一拍,與大家保持一定帶距離跟在後麵。因為父親要給兒子灌輸思想。

    “你們這一代幸福多了,上學報名都有父母送,我們那個時候,父母都忙搞生產 搶公分,就連幾毛錢的學費都沒有,隻有自己拿著斧頭上山去砍柴,然後扛到鎮上去賣,那時候一扛柴才賣幾分錢,要折騰一個多星期,才能攢到學費,你說我們那時候有多苦, 現在你們什麽都好了卻不好好學習,就知道浪費父母的血汗錢……”

    其實孟青雲的父親說的這些算不上什麽“思想”。上一代人總是喜歡用比較的方法來教育下一代,而他們的孩子總覺得上一輩人的這一“思想‘比孫悟空聽緊箍咒還煩。著為父母的卻認為他們的”思想“好比黨灌輸給老百姓的基本政策,可以堅持幾十年湖幾百年不變。孩子們稱它為“老一套”,這“老一套”就伴隨著他們成長。然而最後能被“老一套”所感動、並銘記於心成就一番大事業的孩子,就少的像日本廣島原子彈爆炸後的幸存者,當然那些不拿“老一套”當一迴事的就多如被炸死的那不部分了。

    隻有等到他們有了孩子、自己變老後,他們就會繼續走父母以前的老路,把他們的苦勞當功勞將給他們的子女聽,如此一代傳一代,有愚公“子子孫孫無窮匱也”的精神。這同時還得歸功於千年文明古國的“傳統美德”,雖然我們的前輩們來了幾場翻天覆地的革命,仍沒有完全把這種傳統思維革新。

    不知道孟青雲是否把父親的著“老一套”當迴事。他隻是一路無語,跟在兒子後麵的孟東流見兒子連連點頭,還真以為兒子在聽他的話,並且用心在聽。誰知走著走著孟青雲就偏離了正確方向,一頭栽進了路邊的爛水溝裏,接著是一陣殺豬般的哭叫聲。

    原來是早上起的太早耽誤了瞌睡,所以孟青雲是邊走路邊連連點頭的打瞌睡。這裏山路狹窄,怎容得他一心二用 ,結果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還好前麵不是萬丈深淵,否則不知道還要添加多少恨呢。 孟東流有見走在前麵的兒子無緣無故的栽倒,便箭一般衝上前去,一把拉起了孟青雲。此時的小青雲如落湯雞似的抽泣著,臉上的淚水、鼻涕、汙水已經打成一片。

    “還不快點把臉上的東西檫幹淨,”孟東流吼道,“不就是聽老子講點話嘛,老子又沒叫你用眼睛去聽”。

    孟東流不知道兒子栽的原因,仍然繼續國罵。而孟青雲落魄似的,任憑在一邊狂罵,仍沒有把他罵迴神過來。此時孟東流氣壞了,接著隻聽見國罵聲中多了一響亮的巴掌聲,孟東流的手掌已經狠狠的抽在兒子的臉蛋上,這比起老屠夫打範進那一巴掌可幹脆多了。可謂是一舉兩得,這一打不僅把孟青雲打醒了,就連孟青雲半邊臉上的汙泥也被一點不留的刮幹淨。如果說洗臉也分幹洗和水洗的話,這應該算的上是正宗的幹洗了。若這事是發生在城裏人身上的話,人家肯定會先申請專利,注冊商標。然後將之載入《美容寶典》美名其曰“單掌淨麵法”。不過這一掌在此沒有那麽受寵,它的另一效果隻是將孟青雲的抽泣聲邊為放聲嚎哭。

    “你還哭,再哭老子就……”孟東流的手掌又高高揚起,有將要在空中劃弧線的趨勢,“還不快把臉上的東西洗掉”。

    或許孟青雲父親舉起的是原來的那隻手、並且上麵還粘滿剛從他臉上刮去的汙泥。若是趕怠慢的話,說不定又一巴掌打下去,有可能把臉上的細皮嫩肉刮去呢,也可能把掌上的汙泥植人皮膚內永遠洗不清。要是父親舉的是另一隻手的話, 就幹脆站著不動,讓他在一巴掌下去打在另一半邊臉上,把上麵的髒東西也刮幹淨,那即省事又省時。

    孟青雲挪到水溝邊,裏麵的水尚未清清澈,整個髒水溝還在動蕩著。可想而知,孟青雲的著一栽可稱的上落實。沒有半點“虛情假意”。

    孟青雲將兩隻沾滿汙泥的小手伸到渾濁的水中,捧了一捧水往臉上一抹,原來被父親那巴掌刮幹淨的那半邊臉上又沾上了汙水。隻是比原先沒打巴掌是好看多罷了,接著反複地抹了幾下,兩個麵部算是一色了,和溝裏的水色差不多,那雙小手也幹淨了許多。

    洗了臉的孟青雲像篩糠似的顫抖著身軀爬到路坎上,再在他父親麵前不動,等候父親的發落。他父親這才發現,雖然兒子擦了臉,能認出個人樣來,但身上的衣物卻濕透並且粘滿汙泥。大清早的吹著涼風,孟東流見兒子冷的發抖的樣子。雖然是國罵聲一直未停,卻隻好幫孟青雲把身上的衣物脫個精光。把自己的外衣脫下,套在孟青雲的身上。由於高差距,那套在孟青雲身上的外衣剛好蓋過膝蓋,再把扣子全扣上,可免穿褲子。雖然這比長裙短比短裙長的外衣穿在孟青雲的身上有點不倫不類的,但比起原先濕漉漉的一身,多少也有了幾分溫暖。

    孟東流把外衣給兒子套上後,看上去雖然有點別扭,似乎也能將就。總比沒有穿什麽的好多了。接下來就是繼續趕路,但孟青雲還站著發愣。

    孟東流吼道:“走啦, 還愣什麽,還想吃巴掌是不......”然後轉身就走。

    孟青雲跟著挪了幾步,又停下來了。

    這一停讓孟東流又揚起巴掌,可是還沒等巴掌落下,孟青雲就放聲大哭:“我的、、、”

    “ 你的什麽啦 ,說清楚點,說不清楚看老子怎麽收拾你,”孟東流厲聲吼道。

    猛青雲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哭著說:“我的一隻鞋子不見了。”

    “你兔崽子的怎麽不早說啊,要不是你走這幾步,覺得腳底下不舒服,就連鞋子在不在你都不知道,你媽生你那天沒犯什麽吧, 你怎麽會這麽笨呢......”孟東邊罵邊撈衣袖褲管,走進那爛水溝裏四處打撈,撈了半天,終於把那隻灌滿了汙泥的鞋子撈了出來,那著在渾水裏擺弄了幾下,鞋子總算可現其表了,但其裏為何物尚未知曉。

    孟東流把那髒鞋子扔到兒子的麵前,說:“快穿上,”孟青雲把腳往鞋子裏擠,腳與鞋子之間形成的縫頓時噴出許多汙泥水,噴出來的汙泥高過膝蓋,粘在大衣上麵。

    穿好鞋子後,父親讓猛青雲走在前麵,以免他又掉隊,剛穿上去的那隻鞋比一直穿在腳上的那隻幹淨多了,不過每走一步,那裏麵都要發出“劈啪”的一聲怪響。響聲之大,足以超過身後父親的嘮叨聲。孟東流知道是鞋子裏沒有完全除去的汙泥在著怪,實在聽不下去,幹脆叫孟青雲把兩隻鞋子都脫掉,然後俯下身子,背著孟青雲上路。

    快要到鎮上的時候,孟東流想:“兒子都要上四年級了,怎麽能背他去學校呢,若是讓他的新同學看見了,以後不是要笑話他長這麽大了還要父親背著來上學嗎;若是讓他自己走,但又沒鞋子給他穿,而身上帶的錢一分不多的恰夠學費,要不然的話就可以給孟青雲買一雙新鞋。要和別人借點錢來買。但在這青黃不接的季節,人家的孩子上學也需要錢,誰還有錢借給他啊。”現在他有點後悔沒把孟青雲脫下的那雙鞋子帶過來,雖然已經濕透且髒,隻要拿到溝裏隨便清洗一下,然後帶著晾著,到這個時候估計也幹的差不多了。但開始他沒有那樣去做。眼下最關鍵的不是後悔,而是要怎樣才能讓兒子跟著他到學校去報名卻有不讓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父子兩。個頭沒多高的孟青雲穿著那不倫不類的大外衣就讓人足以讓人看得夠嗆的了,要是在加上腳上沒鞋,那吸引力會更大。

    孟東流背著兒子想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想著想著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此時路邊有一大垃圾堆,成群的蒼蠅繞在上麵亂舞,風一吹過,垃圾堆上一些輕浮著的屑片似動非動,風卷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趕往它要去的方向,當它與孟東流相遇時,他才意識到那不是風,而是一股難聞之味。孟東流立即四處張望地尋找臭味的來源,果不其然,是他身邊不遠處的那垃圾堆在作怪。

    孟東流靈機一動,心中暗喜:“哦,有了。”

    他把孟青雲從背上放下來,迅速地走到垃圾堆旁,一隻手捂著鼻子,另一隻手挑了幾個花花綠綠的一次性塑料薄膜袋子,拿迴來分別套在孟青雲的兩隻小腳上,找來一些線子把它捆個紮實。

    孟青雲極力反對他父親的這一做法,他說:“穿上這東西又髒又臭,怎麽好走去學校啊,我不穿。”

    孟東流說:“不要強,聽我的,不是讓你穿著它走去學校,我還是要背你去。”

    孟青雲說:“都不用走路,那還套這些臭袋子做什麽?”

    孟東流說:“快點好了,要不然沒時間了,趁現在沒人路過,被別人看見就不好拉。”

    孟青雲隻好不解的聽從父親的安排。

    或許那幾個袋子本身沒那麽臭,但受到了那大堆垃圾的影響,孟東流發現它們也染上了那令人討厭的氣味,因為他的手已經沒有霧住鼻子。

    不過,臭才是他正想要的效果呢。管不了那麽多啦,背著兒子繼續上路,一路上臭味相隨。

    孟東流背著兒子來到位於貧瘠山頂的鎮上,一條通往外麵世界的嗎路從鎮上穿過,馬路的兩邊是參差不齊的房子,一些低矮的老瓦房的白牆上,“毛主席萬歲,農業學大寨”之類的標語依然風采不減當年,這足以證明我國六七十年代生產的漆的質量是多麽的過硬。那些新建起的平房牆上也不甘落後地寫滿了“父母辛苦九年。孩子幸福一生;再苦不能苦還子,再窮不不能窮教育;嫁夫不嫁文盲夫,娶妻不娶文盲妻;要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不到兩年能致富。”之類的標語。總之,能寫的地方都沒有留下空間。那些矮瓦房裏,堆滿了全國各地聚集來的3、15打擊不到的假貨。幾個老頭堵在門口打老牌。看來不到趕集天,他們也是閑得很,隻要看住不要讓小偷把那些是他們本錢的假貨拿走就可以了。

    老頭子們的旁邊是一大長竄的桌案,案上擺滿了已經變質了的各種死牛爛馬肉。熱鬧屬於亂竄的綠蒼蠅們,幾條夾著尾巴的狗在對案上的臭肉虎視耽耽的卻想不出好的辦法來。幾個大太陽傘下,聚滿了賣肉的屠夫們,他們在聚精會神的打麻將,賭金花。

    好不容易來了個買肉的,估計是家中有人病了,急著來買點牛肉迴去給巫婆祭鬼。買肉的人不知道問了多少迴:“這肉是哪家的。”

    賣肉的才好不耐煩地離開賭桌走過來,眯著本來都已經睜不開的眼睛問道:“要哪裏。”

    買肉的人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後才怕上當似的指著肉塊,那是他最滿意地方:“就割著吧,不過、、、”

    屠夫一聽到對方那比魯智深要求鄭屠還苛刻的條件,就滿臉不高興的說:“要買就少羅嗦,不買就別耽擱我的時間。”

    “我又不是不正常,不買我會他老遠的走幾個小時的路到這來幹什麽”

    、、、、、、

    經過雙方的討價還價,最終都得到了滿意。

    把肉割走後,屠夫把剔得幹淨發白的骨頭一往後扔,在後麵等候多時的狗們都還沒還得急搶上來,骨頭就已經被一個沒穿褲子的乞丐搶先撿撿走了,撿到骨頭的乞丐邊把它送到嘴啃邊往前跑,一些好不容易等來這麽一個好的機會狗們哪肯放過。它們不停地叫這追在乞丐身後,乞丐也不示弱,他轉過身來揮起好不容易搶到手的光骨頭掄狗頭上打去,嚇得狗們隻好四處散開,乖乖的迴去等下一個機會。

    把狗嚇走後,乞丐繼續往前跑,直到聽不到身後屠夫的叫罵聲,才在寫有大字的矮牆邊坐下,把頭靠在紅紅的大字上,開始啃起搶來的骨頭,屋裏的老大娘看見一個乞丐靠在她家門邊的牆上,僨憤地罵著,罵了一陣子過後,老大娘仍沒能把乞丐罵走,她邊從屋裏端來一盆髒水,毫不留情地往乞丐的身上潑去。被淋後的乞丐挪了挪,把屁股挪到沒被髒水濕到的地方坐穩後,便把腳橫到了通往學校的小路上,剛好擋住孟東流的去路。無奈孟東流隻好繞開,背著兒子朝學校走去。

    直穿過馬路,向前走個一百米左右,便到一塊不到兩個籃球場大的空地,這空地就是學校的校園。空地是多功能的,它除了在上課時間充當校園外,每到趕集天,它還得讓擺雜貨攤的商販、賣豬仔狗仔的老農民、五穀雜糧老百姓占滿,擔當起了百分百的農貿市場。以前每逢趕集天,孩子們不得不放假迴家讓老百姓們趕個滿意的集,然後用星期六來補趕集天的課。後來經過校領導們幾十年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於感動了全鎮人民,最後鎮政府才決定把趕集日改為星期六。一些一個星期隻有在趕集天才能到鎮上醉生夢死一迴的漢子,吃飽喝足後,硬是有君子隨意而安的本領,躺在校園裏睡到下星期的星期一,等到孩子們來上學了,把他們當成孔乙己似的耍,他們才好不情願地離開這快本不屬於他們的底盤。這樣一來,空地在每一星期的七天裏,就沒有哪一天休息過。

    空地的兩麵被一些牆上同樣寫有大字的矮瓦房圍住,隻有東麵,立著一棟漂亮的教學樓,它可以說是全鎮最好的一棟房子,漂亮房子是沿海的慈善家捐資所建。據老百姓們說,捐錢的人捐有足夠多建一漂亮廁所的錢,但錢不是人家親自送來的,政府隻有自己派人到沿海去要,然而那些慈善家們沒有考慮到從內地到沿海路途遙遠,被派去要錢的人一路上要吃要喝,結果就把漂亮的廁所吃掉了。

    不知道老百姓們的著一“據說”是純屬造謠還是“情況屬實”。但現在他們都得多交二十塊的建校費。有些搞不明白的家長會問:“教學樓不是人家幫建好了的,怎麽還要什麽建校費。”

    學校的解釋是用來建廁所的。

    那這家長說:“那你們就說明是用來建廁所的嘛,怎麽要說成建校費,你們說清楚了 我們給了錢,心裏也舒服。”

    有的家長則說:“什麽建廁所的,我兒子都在這上三年了,每學期都收建校費,難道建一個廁所也得要做個上十年甚至幾十年的規劃嗎,國家一個五年計劃就可以做出很多東西來,三年了,你們連個廁所都建不成,我看這廁所建不建也罷,除了一些喝醉的人和狗會隨便亂來外,這麽多年來也沒有見哪個學生隨地大小便過。”

    家長們七嘴八舌的,沒有一個對多交二十塊的建廁所費感到滿意,然而他們的不滿意惹怒了校方,校方的答案是:“你愛交不交,要不你找好學校去。”

    這分明在為難人嘛,全鎮就這麽一個中心小學,哪裏還找得著什麽好的學校。家長們雖說不滿意,但為了孩子的前途,別說多交二十塊,就算是多叫二百他們都願意。

    孟東流背著兒子走進校園,今天來報名的人很多,平時學生和老師就足以擠滿這所謂全鎮最好的小學,現在有多了帶孩子來報名的家長們。險些把那些老瓦房擠變形。還好它根基紮實。能有這種人滿為患的場麵,應該要感謝“人多力量大”,還是要感謝人民群眾勤儉節約不蓋更大校園的學校呢?而身處貧困山區的孟東流,都得要感謝著兩種原因然而今天讓孟東流感到欣慰的是,他可以在人群中橫衝直闖,沒人敢和他擠。這都得歸功於孟青雲腳上的塑料袋的“魅力”。

    孟東流還故意喊道:“大家讓一讓,讓一讓,小心點,別碰著孩子的腳。”

    其實不用他喊,別人一看到那又髒有臭的東西,都狠不得立即找個地洞躲起來。

    “真惡心,這人有病、、、”孟東流的身後有“千夫指”。

    最經典的國罵在這裏都派上了用場,它比起孟東流罵自己的兒子經典多了,那畢竟是罵自己的兒子,而別人是罵一個毫不相識的人。孟東流雖然心裏有些怨恨那些在後麵罵他的人卻不能說什麽,隻好充耳不聞地繼續走自己的路。

    有些人實在看不下去,就問:“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啊。”

    “哎!這孩子得了腳氣病,嚴重得要命,包了些怪味的草藥,怪難聞的,真沒辦法。”孟東流顯得很無奈,故意大聲地嚷著,好象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把兒子的腳包成那樣是另有原因的。

    人們聽了孟東流的話後,用同情的眼光看著那對父子,乞求先前對那父子倆的錯誤看法得到原諒,使心理上得到平衡。同時,他們對那股“藥味”產生了一種親切感,畢竟他們無論得了什麽病,都得嚼草根,磕樹皮,敷藥膏,而那些大病房裏的消毒氣味,是那些富貴爺們得了富貴病所聞的,他們這些老百姓當然與那味兒無緣,所以他們當然感到草藥的氣味親切,此時問話人的態度也改變了,語氣雖然和藹,但覺得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說話好:“是啊,長臭不如短臭嘛。”

    孟東流憑兒子的那雙臭腳,在人群中殺開了一條路,可謂“前程”風雨無阻啊,當他一路凱歌地來到報名處時,孟青雲腳上的那股臭為也刻不容緩地跟著撲過去,此時正在那裏忙著辦理報名手續的人們恨不得馬上從地球上消失。互相閑聊著的、為辦事時因一些小差錯而爭吵著的各種嘈雜聲聞味而止。

    唿吸著充滿怪味的空氣,人們的臉色頓時鐵青,好象誰借他的白米還他老糠似的。他們用手捂住鼻子,用勁把臉上的肌肉擠做一堆,猶如一朵朵發黴的菊花,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後,他們一同把目光轉移到孟青雲的雙腳上去、、、

    或許隻有這樣,才能提高人們的辦事效率,至少,沒有人在閑聊扯談而浪費時間了,正因為那雙臭腳,才令人們來去匆匆。很快,就輪到孟青雲報名了。

    負責報名的中年婦女坐在一張辦公桌前,她的眉毛被描得細長,說起話來皺起眉毛把描上去的兩條黑線彎成兩個橫起的s。辦公桌麵上被一堆瓜子占據了大半“江山”,婦女低著頭,一邊磕瓜子一邊辦公,每磕瓜子時,臉上的肌肉一動,就有一些白粉末往下掉。自從孟東流父子把那股臭帶到他麵前,她才放慢磕瓜子的頻率,她的“容顏”才不至於往下掉。

    孟青雲的那雙臭腳已經和桌麵上的瓜子對處於同一水平線上,婦人的瓜子無法堅持磕下去。雖然說眼不見心不煩,但事實是那雙臭腳已經擺在她眼前,真是“聞臭不不如見麵”啊。此時如果她是千手觀音。她一定會用九百九十九隻手去捂住鼻子,留一手握筆寫字就夠了。

    著為一位人民教師的她,也有做人民教師的道德標準,她更有責任去關心祖國的未來,關心下一代。“怎麽搞的,這麽臭?”女教師一隻手捂住鼻子,一隻手中的拿著搖搖欲墜的筆,指著孟青雲的腳。

    如果站在她麵前的人出氣稍大些,那筆肯定會掉落,因為她不是在握筆也不是不會握筆,而是用兩片尖得不能再尖的長指甲夾住筆的末端,似乎那隻指著孟青雲臭腳的筆也跟著沾上了臭味似的。而她捂住鼻子後發出的聲音就像對著壇子口放屁。

    孟東流把編好的故事又重複一遍,女教師和後麵的人聽了後,臉上的表情頓時得到好轉,但他們捂住鼻子的手始終沒有離開過。

    女老師對先前報名的那些家長和孩子,像審問嫌疑犯一樣,似乎孩子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到站在她麵前這一瞬間的大小事她都想了解,但對孟青雲父子兩,她隻問姓名和年齡,還好孟青雲沒有長得像人妖,否則她還得浪費時間問性別。

    女老師草草地在紙上寫了些字,撕了張條子遞給孟東流,好不情願地說:“到那邊去交費”。還沒等孟青雲的臭腳離開,她已騰出那隻握筆的手來抓桌麵上的瓜子,看來這人世間沒什麽比吃更重要的了。

    人群中惟獨不捂鼻子的,是一個禿頂中年,禿頂中年挺著一個足以擋住他的視線讓他看不見自己腳尖的大將軍肚。他不僅沒有捂鼻子,而且雙眼一直仔細地打量著孟青雲雙腳的同時還認真地聞那股臭味,樣子就像小孩子看到冰糖葫蘆。

    當孟東流接過條子背著兒子轉身就要離開,恰好與留意他父子兩已久的禿頭中年撞個正著,這一撞險些把中年人那根本沒有蓋住眼睛的眼鏡撞掉。估計是禿頭中年正在入神地看孟青雲的臭腳,才沒有注意到孟東流的轉身。更令看在眼裏的旁人惡心的是,孟青雲的臭腳已經觸在中年人的衣服上,那些粘乎乎的臭東西已經粘了上去,但中年人沒有注意到這些。他陪著笑臉對孟東流說:“我是在醫院上班的,能讓我解開袋字看一下孩子的腳嗎?”說著手已經伸過來,勢在必得的樣子才不管什麽臭不臭、髒不髒的。這也難怪,誰叫他是從醫的呢?說不定他能在那些髒塑料袋子底下撈到一小筆呢,這就像一個人看到有人把幾張百圓大鈔弄掉到廁所裏,說不定他也會去打撈。

    聽中年人那麽一說,孟東流的腦袋嗡的著響,先前的事就已經夠槽糕的了,萬一露陷了怎麽收場,此時他比什麽都急,以忙為借口,背著孟青雲趕快閃,也顧不上旁邊的人,最好是消失越快越好。果然,孟東流背著兒子衝出人群後,幾個出門沒燒香的倒黴家夥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上也粘上了那粘糊糊的臭東西。頓時,整個人群亂了起來,情況比有人在他們當中投炸彈還槽糕,中年人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他仍在執著地唿喚著那對已經閃得老遠的父子。外麵的人聽到裏麵有人沸騰後,都攏了過來看熱鬧,整個空間頓時被圍得嚴實。這時候似乎誰也不覺得臭了,因為是臭味讓他們狂熱、讓他們沸騰。

    中年人已經盡力了,但他還是無法從看熱鬧的人圈中擠出去,否則他迴追隨那對父子到“天涯還角”。雖然出不去,他仍不服輸地用他的大將軍肚打前鋒,與看熱鬧的力量相對抗著。或許他已經十足信心,隻要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他就願意做出百分隻百的努力。

    看樣子,他的這般信心與努力,不是治好別人的病,而是讓別人來找他治病。但敢肯定的是,對於那父子兩,他的付出隻是徒勞的,就像蚊子叮菩薩——搞錯對象。

    凡事都有兩麵性,雖然他沒有留住那父子倆,但正因為他一直努力地往外擠,卻把原先粘在他衣服上的那些髒東西分給了圍觀者。還好那髒東西多少也有點水分,否則經諾大一群人擠來擠去的,不擠出火花才怪,那時還得動用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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