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該不是金玦焱拿走了吧?她可是記得請季桐吃席麵那天,她去安撫立冬,而他單獨留在她房裏,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是這種小人?


    說不好。


    不過依他那性子,若當真拿了,第二天一準要拿她問話,跟得了什麽天大的把柄似的,可是他隻字未提。就算他能忍住一時,那麽這幾日……


    不過這幾日她也沒見到他的人影,也不知在忙什麽。難道是那天她把話說得太重,傷了他?


    他的自尊有這麽強?


    其實她也不過是想他認清自己,不要整日裏碌碌無為,東遊西逛,也算是她的報答吧,難道就跟她生氣了?


    她有些鬱悶,轉而更氣自己,不就是幾天沒見到人嗎?以前一月半月的都見不著,也沒覺有什麽不妥,難道真是……


    不可能!


    她搖頭,又笑自己,有什麽好擔心的?沒準是去找溫香了,阮氏出品的愛情三十六計,哪能不奏效呢?


    捏緊了信,繼續翻找,將東西弄得咣咣響。


    丫頭們聽到動靜,隻敢探頭瞧瞧,卻不敢進來。


    阮玉再次拉開了妝台的抽屜,甚至把抽屜卸了下來,看看那封信有沒有夾到縫隙裏去。


    可是她注定失望。


    難道真是自己失憶了?還是夢遊?亦或者信也穿越了?


    正當她折騰得焦頭爛額,門外有人報:“大奶奶來了。”


    話音方落,薑氏已經一陣風的卷了進來。


    最近的薑氏光潤了不少,整個人顯得精神煥發,也敢挑戰顏色鮮嫩的衣裳了。


    此刻,她穿著一件藕荷色枋絹右衽衫,見阮玉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忍不住抹了抹鬢角,一臉殷切:“弟妹那蛋清加牛奶、蜂蜜的方子真不錯,不過我又摻了點珍珠粉,這臉滑得,連我家大爺都說放不住手呢……”


    阮玉見她一張成熟過度的臉笑得嬌羞,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急忙問道:“大嫂來此有何貴幹?”


    薑氏收了笑,往身後看了看,就好像有鬼追她似的,然後拉著阮玉的手往裏走了走:“我說你這個糊塗!李氏最近忙得腳打後腦勺,太太正對她不滿呢,偏偏你,給她出了個什麽主意,結果現在……”


    撇撇嘴,戳了下阮玉的腦門:“你可真抓不住機會!”


    機會?什麽機會?取代李氏掌管中饋嗎?可她本就不是長待的人,為什麽要摻合別人家的事?


    目光不覺瞟向床頭,那本律法看來該好好研究一下了。


    然而視線又落在打烈焰居帶迴來的幾本書上,停了片刻,垂下眸子。


    薑氏兀自喋喋不休,阮玉卻沒了聽的心情,也不知她都嘮叨了什麽,直到提起立冬,才眼角一跳,看向她。


    薑氏見吸引了她的注意,不禁心中暗喜,又做出急切的樣子:“你可不知,下午的時候,立冬姑娘好端端的在路上走著,就被李氏給叫住了。倆人也不知說了什麽,立冬姑娘差點昏倒,然後李氏就鼻孔朝天的走了……”


    薑氏對自己能夠為阮玉提供這麽一條重要信息很是興奮,密切關注阮玉的神色。


    阮玉果真凝重起來。


    可是李氏三番兩次的為難立冬做什麽?她到底跟立冬說了什麽?有關於金玦垚?但是細想來,這在金家也不算大事,李氏根本犯不著大動幹戈。不過薑氏既然特意提起,莫非還有什麽隱情?


    “弟妹,你還年輕,不知道這人心啊,總有你想不到,沒有她做不到。所以凡事別太心善,該踩一腳,就踩一腳。能踩上一腳,就千萬別放鬆,否則,吃虧的隻有自己。”


    拍拍她的手:“弟妹,我也不妨跟你說實話。這個家,我是待不了多久的。但是走之前,我得把這些年的氣出了。所以弟妹,你完全不用擔心大嫂會給你下絆子,大嫂就是……”


    瞧瞧四周,湊近她:“到時候,你多照應著點咱們就成!”


    薑氏說的,阮玉有些聽不懂,但是琢磨片刻……薑氏該不會是意圖分出去單過,希望自己在關鍵時候,能支持她,甚至多撥給大房一些財產?


    這般一想,頓時吃了一驚。


    要知道,金成舉很是有封建大家長的做派,早前便在飯桌上就著別人家兄弟鬩牆鬧分家的事大發雷霆,又怎麽會同意大房出去單過?不過看薑氏這架勢,打算做了不是一時半日了,她怎麽又想著拉自己淌這趟渾水?


    這個家,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出點什麽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還偏要扯上她,真是讓人煩不勝煩。


    薑氏一看她那樣子,就知她心裏不樂意,也不惱,隻繼續語重心長:“金家是好,可是你看到那栽到一塊的樹苗沒?擠擠插插的,怎麽長得好?搞不好,就被人給擠死了。當然,你是不用想著出去了,這個家遲早是你的,可是李氏不交權,或者等她把公中的東西都挪用得差不多了,你能怎麽辦?你又拿什麽去貼補?”


    見阮玉皺了眉,不禁冷笑:“你還別不信,這裏裏外外的帳,隻有李氏最清楚。我好容易安插進去個人,他跟我說,李氏一年至少能從公中刮去這個數!”


    她伸出手,比劃了兩下。


    阮玉瞪大眼睛。


    薑氏便笑了:“所以我想著,趁這棵大樹的根還沒爛,趕緊能分就分出去。否則到了將來,一旦老爺……太太是拿不了事的,到時還得分。你瞧你大哥那樣子,我們這房還不就幹等著吃虧?我可是還有兩個孩子呢。跟你說,也是跟你交個底,這個家,你最不用防範的就是大嫂,若你需要,大嫂一準幫著你!至於李氏,你一定要多提防些。你這屋裏的丫頭,我瞧著就立冬最沒心眼,怕是李氏要拿她下手,你可得看著點……”


    薑氏這般,的確算是跟她投誠了,而且關於大房想分出去單過一事,阮玉是深信不疑,隻擔心薑氏這般交代,怕也是有聯合她對付李氏的意思,因為李氏一倒,中饋無論是落在自己手裏還是移交薑氏,對薑氏都隻有好處。


    隻是她不想被人利用,更何況,誰知這利用的背後還隱藏著什麽?


    不是她膽小,隻是這個金家……太高深莫測。而且……


    她也是要出去“單過”的人呢。


    薑氏見她沉默,隻當她是需要考慮,也就不再多話,隻道:“你隻需知道,大嫂沒有害你之心,關鍵時候,還能幫你一把。若是你真有了過不去的坎,來找大嫂,大嫂這心裏……有數……”


    她衝阮玉一笑,笑容很是有些詭秘莫測。


    阮玉便屈膝一禮:“那便先謝過大嫂了。”


    “瞧你這話說的?”薑氏眼尾笑成了半朵菊花:“大嫂還有事求著你呢。這陣子有人給娥姐兒提了幾門親事,我左挑右選也拿不定主意,今天特來找你,想你幫我參謀參謀。告訴你,這可是你大侄女,可不能馬虎了,不僅是她一輩子的事,還關係到後麵這一串姐兒的前途呢。她起步高了,後麵也低不下去不是?而且她若嫁得好,咱們也跟著借光呐。快來,坐下,咱妯娌倆商量商量。告訴你,這事我可沒跟別人說過,就信得著你了。若是你有更好的人選,可得趕緊告訴我。唉,早前不就是把娥姐兒的婚事托付給弟妹了嗎?”


    薑氏正扯著阮玉暢想嫁給哪個人選會有怎樣的美好前途,再順便對各個人選挑三揀四,苦惱著怎麽也不得兩全其美的時候,李氏上門了。


    “呦,大奶奶,今兒可真是早啊……”


    薑氏收了笑,拿袖子捂住桌上的一遝紙片。


    動作雖快,但李氏依然看到那上麵寫著的字,頓猜到了薑氏的用意,唇角黑痣便是一動,讓薑氏的心裏很不痛快。


    “早什麽早啊,這都中午了,天這個熱。對了,弟妹,剛說的事你幫著好好琢磨琢磨,都是自家人的事,到時我再謝你。”


    ☆、187證明真心


    笑容可掬的起身:“得,我還得迴去張羅飯菜。本想找機會跟弟妹嘮嘮,可是這陣子太太身子不好,也不招咱們過去吃飯了,我平日還忙,結果一直沒湊到一塊去。今兒好容易得了空,二奶奶又上門了。二奶奶可是忙人,咱就不耽誤了……”


    轉身之際,將紙片盡數收入袖中。


    李氏當做不見,隻笑著拉起阮玉的手:“弟妹,此番我是給你道喜來了……”


    道喜?


    什麽喜?


    不僅阮玉驚奇,薑氏也停住腳步。


    李氏就知她伸著耳朵聽,於是故意不將話說明白,而且,此刻也不是說明白的時候。


    “就是跟你提個醒,保證是好事,好事!你就等著聽消息吧!”


    阮玉愈發好奇這到底是什麽事,隻是薑氏在,李氏定不肯說。


    想了想,八成也是李氏故弄玄虛,逗著薑氏玩呢。


    瞧薑氏,就卡在門口,進不進退不退的,仿佛一張立體相片。


    叫丫鬟上了茶,李氏故意視線一掃:“怎不見立冬?”


    又是立冬。阮玉隱隱覺得李氏這事八成跟立冬有關,莫非東窗事發,金家打算將立冬給了金玦垚?她不敢保證這是好事,但絕對是成全了立冬的心事了。


    如此,不覺對李氏親近了些,想要套她的話。


    豈料李氏剛一坐下,就好像才看到薑氏一般,驚訝道:“大奶奶,不是有事嗎?怎麽還不走?”


    薑氏心裏跟貓抓似的,可是隻得“哼”了一聲,悻悻離開。


    剛走到窗下,就聽李氏笑得張揚:“弟妹,我還要謝你呢……”


    薑氏腳步又是一頓,有心聽上一聽,可是這個時辰,正是忙碌的時候,院內院外,丫頭穿梭不停,她隻好捏緊了帕子,領著丫頭走了。


    屋內,李氏仿佛瞧見了薑氏的懊惱,笑得更開心,直到阮玉將茶往她跟前推了推,方收住笑意。


    端起茶盞,卻是往阮玉麵前一送:“弟妹,我說過,我要謝你的。弟妹這招真好使,以前那些丫頭支使都不動,動了還要給你偷奸耍滑,可是現在,個個的問我有什麽活可以派給她們,都想著去怡然院伺候呢。”


    掩唇一笑:“我管家這麽長時間,都沒弟妹一朝看得通透,我算服了!隻是今天來得匆忙,隻好借弟妹的茶來表謝意,等哪天閑了,我單請弟妹喝幾盅。”


    阮玉滿心都是立冬的事,想要發問,又怕李氏是故意要引她上鉤。


    如今她在麵對金家這些人時,能少說就少說,能不說則更好。她必須承認己方戰鬥力不強,萬不能被人糊弄了去成了炮灰,如今隻要她平平安安,能夠全身而退就萬事大吉。


    如此一來,便不由想到金玦焱。


    現在他倒成了能讓她卸下防備,說上幾句心裏話的人了,隻不過……


    “隻不過……”李氏語氣一轉,唇角笑意變得意味深長,就連那顆黑痣都跟著高深莫測起來:“方才我去了趟怡然院,六妹妹……病了。”


    “病了?什麽病?大夫不是說這陣子好多了嗎?”


    阮玉想了想,自打自己給怡然院送了對已成人形的何首烏,八月姨娘總是念念不忘,這一不忘,她嫁妝裏的補品藥材便時不時的流入怡然院,所以……


    “是不是需要什麽藥?我這裏……”


    李氏按住她的手:“這個病啊,藥不管用。”


    指指胸口:“是心病……”


    心病?


    阮玉一怔,緊接著意識到,她又犯錯了。


    真有意思,每當她動上一動,總是在收到一定成效的同時需要承受它帶來的副作用,不知是自己考慮不周,還是這個世界偏要跟她做對,然後便有人看似同情實則幸災樂禍的告訴她……白費力氣。


    李氏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可也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因為身子不好,就這麽耽擱在家裏。倒也有提親的,可那都是什麽人?不是老的就是瘸的,要麽就是續弦,咱金家就算身份再低,可也不能受那個屈。再說,六妹雖是庶出,卻是這輩唯一的閨女,老爺又寵著,那嫁妝還不……”


    撇撇嘴:“隻是到最後便宜了誰,還不明擺著?咱哪能做這虧本的買賣?所以一來二去,總覺著不妥。如今她十六,可再過兩年呢?再說她那身子……”


    歎了口氣:“這女人若是沒個夫家,將來隻能做孤魂野鬼了……”


    的確,在這個時空,或者說古代,一個女子若是不出嫁,或者是被休迴家,是無法葬入祖墳的。


    隻是李氏跟她說這些做什麽?


    “弟妹,有些事你考慮不周啊。”李氏搖搖頭,呷了口茶水:“你請了季先生席麵,這是弟子的,不是弟子的,都到了,可咱們原本是為六妹妹請的西席,正主卻沒到,這邊反倒熱熱鬧鬧的……”


    阮玉皺起眉,莫非金玦琳是為這事氣出了病?不過話說迴來,哪個有心要請季桐吃飯,還不是你那寶貝閨女金寶嬌想借花獻佛,這邊被白白宰了一刀,反倒怪起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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