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時恐慌,卻不肯失了聲勢,隻攥緊了帕子,將頭揚得更高:“弟妹所言不差,二嫂在此謝了。不過二嫂此番來也算給弟妹清了場子,弟妹可是要謝我哦……”


    意味深長的衝阮玉飛了個媚眼。


    阮玉一怔,立即想到“清場”的深刻含義,正要開口,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笑語:“我道是怎麽還不來,原是在跟二嫂聊天。”


    走到近前,微施一禮:“二嫂。”


    李氏皺皺眉,看看金玦焱,又看看阮玉,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尤其是……給他戴綠帽子的人就在麵前,他怎麽還能笑得這麽開心?


    阮玉則是震驚了,他在說什麽?他怎麽會在這?他……“捉奸”來了?


    金玦焱給了她個眼色,示意她免開尊口。


    她也就閉了嘴,不再說話。


    李氏再瞧瞧二人,冷冷一笑:“既是如此,二嫂就不打擾了。”


    迴視金玦焱:“四弟好有‘雅興’!”


    金玦焱迎合一笑:“二嫂過獎。”


    李氏領著人走遠了,阮玉轉過頭:“你……”


    “我自是在這等你!”


    的確,自打季桐進入金家,金玦焱就嚴防死守,隻不過自打明晰自己的心意後,這種嚴防死守的意義就不同了。


    他自是不好親自守在這,便給小廝排了班。百順也不知怎麽了,還跟他表了決心,比誰都積極的站崗放哨,還會打掩護,否則讓人瞧見他的人經常出沒怡然院附近,還不被人笑死?


    今天的風就是百順通報的,小眼賊亮的對他說:“四奶奶行動了!”


    他立即從太師椅上彈起……阮玉,你終於忍不住了!


    他先她一步來到怡然院,躲在暗處,遠遠的便看見她了,開始磨牙。


    想衝出來阻攔,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可若繼續監視……難道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她跟舊情人互遞相思,眉目傳情?


    不過這時,李氏帶人來了,一通的雞飛狗跳。


    他本想著,這一番當是能讓阮玉折轉迴去,卻不料倆人杠上了。


    還在擔心阮玉吃虧,可是她三言兩語就讓李氏閉了嘴。


    她反應機敏,處理事情井井有條,不禁讓他刮目相看。可是細想來,早在金成舉的壽宴上,她已是嶄露頭角,如此倒也不算意外,隻不過……


    他忽然產生個大膽的想法。


    可就在這時,李氏又開始陰陽怪氣了。


    旁邊還有人,是最願意嚼舌頭根子的婆子跟媳婦們,若是讓她們傳出去,阮玉還要不要做人了?


    心中一急,便從藏身處走出來。此際一想,這種出現方式實在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他幾乎要為自己鼓掌了。


    隻不過思及阮玉此番的來意,又忍不住動怒。


    見她目光一閃,忽又覺得不能讓她發現自己的心思,而且以前他在她麵前的表現實在太糟了,如今想來真是捶胸頓足,所以他一定要保持良好形象,改變她對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在有“謫仙”之稱的季桐麵前……


    好小子,今天就讓你折在這!


    “既是來了,還不進去?”


    他睇著她,自覺把怒意隱藏得很好,因為阮玉已經露出疑色了,於是粲然一笑:“走,一起進去瞧瞧。”


    也不管人家樂不樂意,掐了胳膊就往裏走。


    ☆、176與君重逢


    相比於院外方才的熱鬧,院內很安靜。


    阮玉隨著他過假山,跨小橋,眼睛還打量著風景,絲毫沒有覺察他的手已經鬆開了她的手臂而往她的腰間運行。


    隻不過溫香沒在跟前,金玦焱也不好拿了她來“演戲”,於是那手就虛貼著她的腰上下浮動,忽遠忽近,一副不知要不要摟上去的猶豫。


    跟在後麵的穗紅見到這一幕,歪頭琢磨半晌:“四爺,你在做什麽?”


    金玦焱的手立即火燙了似的收迴:“嗯,你看,那朵花開得多好?”


    阮玉順著他的手望過去:“那麽遠,你指的是哪朵?”


    “就是那朵……挨著粉色的那個……”


    “都是粉色的……”


    “那朵比較大的……”


    “哪朵比較大?”


    穗紅聽得頭暈,她現在覺得阮玉跟金玦焱都不正常。


    金玦焱比劃了一通,終於沒了耐心:“就是那朵。唉,真笨!”


    他收了手,有些懊喪。明明是自己的媳婦,怎麽碰上一碰就跟犯罪似的?阮玉這幾個丫頭都是怎麽調教的?真沒眼力見!


    麵對“真笨”的評價,阮玉沒有做聲,金玦焱是過了一會方覺不妥。


    按理,阮玉都是要跟他鬥嘴的,不把他鬥得啞口無言七竅生煙不肯罷休,今天是怎麽了?


    “阮玉,其實我……”


    “我沒有生氣。”阮玉轉了頭:“今天的事,還要謝謝你,否則我一個人來到這……”


    笑了笑,低頭,走到前麵去了。


    金玦焱怔了怔。


    既然知道不妥,為什麽還要……


    琴音已經幽幽渺渺的傳了過來,時斷時續,不知是哪個新手在彈奏。


    阮玉頓了頓腳步,穗紅已經趕到前麵叫門,金玦焱急忙跟了上去。


    站在阮玉身側,忽然發現阮玉的表情很奇怪,臉色也不大好看,正要發問,門已經開了。


    八月姨娘滿臉感激的出現在門口。


    阮玉一見,不由自主的往金玦焱身後一躲。


    動作幅度不大,但還是引起了金玦焱的注意。


    她也意識到不妥,勉強的笑了笑,也不再看八月姨娘,隻往屋裏走去。


    為了練琴,怡然院專門辟出了個房間,裝了滿滿一屋子人,甫一推門,便是一陣香風撲麵而來,與之一同撲來的,是鍾憶柳的嬌唿:“先生,你快過來瞧瞧,這個音階我怎麽總彈不好?”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緊接著,一道男聲溫柔響起,像澗中溪水,像空穀流風,聞之即心動。


    阮玉抬眸一望……


    有一種人很神奇,那便是不論周遭是怎樣的熱鬧,怎樣的繁花似錦,你隻要一搭眼,一準能瞧見他的所在。


    季桐就是這麽一個獨特的人物。


    滿屋子的人,滿屋子的花團錦簇,其間還隔著數張琴案,可是阮玉隻一抬眼,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一個淡青色的背影上。


    那背影很頎長,略顯消瘦,但骨架清奇,舉動飄然,一身稍稍顯舊的長袍穿在他身上,即便無風,也似臨風飄舉,有乘雲欲去之態。


    僅是一個背影,便已經將頗有仙人之姿的尹金擊敗,不由讓阮玉喟歎,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枉如花思之念之愛之戀之,不顧一切的要跟他在一起。


    於是不由有些渴盼的看到他的正麵。


    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聲,正在指導金玦琳的季桐驀地轉了頭,就像阮玉於萬千人中一眼發現他一般看到了她。


    一時之間,時間似乎為之靜止。


    打破這種靜止的金寶嬌:“四嬸,你來啦……”


    阮玉的心轟轟亂跳。


    她不明白,怎麽那張臉會如此眼熟,就好像深刻在記憶中,可是她分明從未見過這個人,難道是如花殘留的記憶在作怪?可是如花,如花不是已經……


    阮玉渾渾噩噩的望向金寶嬌,嚇了一跳,頓時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這孩子,臉怎麽塗得跟猴屁股似的?


    金玦焱緊密的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從她與季桐目光對接瞬間睜大的眸子,到仿佛怦然心動的肩頭一震,皆曆曆在目,手便不由攥緊。


    季桐有一瞬間的恍惚。


    其實來金家這種銅臭之地教習,隻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她。


    他也知道這很可笑,她已嫁了,即便不嫁他也做不了什麽,可是為什麽……


    來邀請他的是她的相公。


    他真奇怪於怎麽會發生這麽詭異的事。


    他有些冰冷有些挑剔的打量麵前的年輕人。


    身姿昂藏,樣貌明烈,神色張揚,氣宇軒昂,往那一站,似乎恨不能把所有的優勢都抖落給人看。


    當然,阮玉私奔一事,如今已是盡人皆知,想必金四很在意,所以才擺出這麽一副架勢。


    不過話說迴來,若換做自己,如何能不在意?否則也不會看了金四半天,亦不發一言。


    他不明白金四延請他去金家教習的用意,倆人心照不宣的誰也沒提起阮玉,隻是金四說自己有個妹妹,身體不好雲雲。


    他從未想過要教出一個驚世駭俗的弟子,或者說他從未想過收徒,入相府做西席不過是為了糊口或者是躲避麻煩,那麽現在……


    或許是很不滿金四看似誠懇實則暗藏機鋒的態度,他隻沉吟片刻便應了,然後就看到金四一副被雷劈了表情,想發火又得強忍還得對他道謝的咬牙切齒,他頓生出幸災樂禍之感,心情是自阮玉出嫁以來從未有過的痛快。而奇怪的是,他從不肯與人為難,亦從不會有任何不平靜的情緒,然而這一刻,他做到了。


    於是他來了。


    他沒有想過會跟阮玉見麵,或者頂多是偶然相遇,還得是那種遠遠望見,他看得見她,她看不到他的那種,卻不想……


    自打進了金家,總覺得空氣中彌漫著她的氣息,那花那草那假山那湖水,仿佛都牽過她的手,拾過她的帕子,擦過她的裙裾,照過她的衣裳……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也願意陶醉在這種想象中,然而他今天如有所感的迴了頭,便一覽無餘的見到她。


    那一瞬間,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變得虛無,隻餘一個她,而他跋山涉水,穿越了光陰,一下子站在了她麵前。


    他從未想過自己原來是如此的思念她。


    然而也隻能是思念。


    因為神思清醒之際,他還立在原地,而她的身邊,站著個金玦焱,正神色不善的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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