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她驚喜。


    豈料如花根本瞧都沒瞧她一眼,帶起的風卷起她的裙裾,轉瞬消失在裏屋。


    臥房傳來春分的驚叫,待她跑進去時,正見如花趴在主子身上,放聲長嚎,眼淚把臉上的毛都打濕了。


    真是條忠義的狗啊!


    立冬頓時捂住嘴,連一向不喜歡如花的春分也含了熱淚。


    霜降紅了眼圈:“我去給如花弄點吃的……”


    立冬這時才發現如花是一身的狼狽。


    心細如發的春分自是也看到了,立即收起感動:“立冬,帶如花出去收拾收拾,這麽髒,小心把姑娘……”


    如花立即轉頭怒視,張口狂叫,森森獠牙把春分嚇得倒退兩步,直撞上紫檀木悶戶櫥才停下。


    她摸摸胸口,恐懼又驚訝的盯著如花:“都說它能聽懂人話,想來是真的……”


    如花又掉頭衝她怒吼。


    春分驚得一跳,連忙跑到門口:“我去看看霜降準備得怎麽樣了……”


    然而剛到門口,就見湘妃竹細簾一掀。


    她止步不及,差點撞到金玦焱身上。


    正要開口謝罪,忽想到阮玉就是跟他在一起才出了狀況,如今人事不省,也不知他做了什麽。難道是被夏至那狐狸精迷住,想要害了姑娘然後把姨娘扶正?這可是寵妾滅妻,定要向丞相大人告他一狀!


    又一想,姑娘自打嫁了他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如今還差點連命都沒了,當初神算子掐了兩人的八字說什麽天作之合,不是金家給了他好處就是虛報了金四的生辰,現在看來,他簡直就是姑娘的克星!


    於是,閃開的身子搶上一步,叉了腰,不肯讓金玦焱進門。


    金玦焱就要發怒,可是看到春分噴火的眼睛,頓想起不久前發生在這個房間裏的一幕……


    心中一堵,當即有作嘔的感覺。


    他身為當事人尚且如此,更別說護主如命的春分了。


    腳步一頓,但仍往裏麵望去:“她……四奶奶沒事了吧?”


    這句就是廢話,大夫已經說了,吃了藥,再歇一歇,就好了,不過腳確實需要好生休養。


    可是,還是想問一問……


    迴答他的,是一聲長嚎。


    如花?


    他方想起,在尋找阮玉的路上,如花突然不見了!


    頓時瞪起眼睛:“如花,你給我出來!”


    說著,便往裏走去。


    如是,他也不知是要找如花算賬還是想借機去瞧阮玉。


    春分則比他動作還快:“托四爺的洪福,我們姑娘現在好著呢,不過若是見了四爺的麵,可就說不好了……”


    試想府中下人,哪個敢跟他這般講話?


    他捏緊了拳頭,很想教訓一下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可是瞥見七翅漏九蝠碧紗屏風後隱隱露出的那張沉睡的臉,又漸漸鬆開了手。


    再盯了盯,生硬的調轉目光:“好好伺候四奶奶!”


    轉身就走,生怕再多留片刻會掀了那礙事的屏風。


    身後傳來春分的慢聲細語:“不牢四爺費心!”


    這個刁鑽的丫頭,有朝一日,他一定要……


    手一抬,將氣全部撒在簾子上。


    春分看著掉了一半的竹簾,冷冷一笑。


    “立冬,好生守著姑娘,若是有人膽敢擅闖……”打五彩團花紋瓷瓶抽出根雞毛撣子:“就給我狠狠的抽他!”


    立冬迴望她的背影……春分姐姐真聰明,自己不敢揍四爺,就讓我動手……


    如花又是一陣長嚎。


    立冬不由暗想,這般嚎法,就好像主子已經……


    然後便見如花轉了頭,衝她齜牙。


    相處這麽久,立冬自認跟如花也算是心有靈犀,於是立即收了雞毛撣子:“好,我現在就出去。你在這裏好生守著姑娘,若是有人膽敢擅闖……”


    想起春分方才的表情,立即也擺出一臉猙獰:“就給我狠狠的咬他!”


    語畢,貓腰鑽出了房門。


    如花轉動著耳朵,發現周圍果真沒有人,便開始拿鼻子拱阮玉:“快醒快醒,別裝死了,她們都走了!”


    阮玉不動。


    如花開始用爪子撓。


    阮玉還是不動。


    如花急了,張了口……


    從頭到腳打量阮玉,選了選,將頭鑽進被子……


    “嗯……”


    阮玉在昏沉中覺得屁股痛,腦海中自動播放了落入陷阱的瞬間,精神頓時一震。


    可是她太累了,又燒得迷糊,很快再次陷入昏睡,然而唇瓣微動……


    如花從被窩裏爬出來,恰好聽到那個名字,當即定住。


    它騰的站起,蹦到阮玉耳邊,也顧不得保護自己的肉身了,大吼一聲:“阮玉!”


    阮玉一個激靈,睜開眼睛。


    一切都在轉,轉。


    重新閉眼,抿了抿唇:“我想喝水……”


    她想唿喚一個人,因為隻要想到水,就會記起有人一身月白的中衣,姿勢難看的半蹲半跪在地上,一手捧著葉片,一手輕拈草葉,認真而專注的掃下草尖上的露水……


    ☆、167紅杏出牆


    眼睛有一些濕潤,但是很快幹澀,因為她實在是太燙了。


    “阮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耳邊是如花的怒吼。


    阮玉一下子清醒過來。


    如花?


    當即睜開眼睛,努力把麵前的數個狗頭並成一個。


    待看準了那個毛腦袋,火立即上來了:“你這個混蛋!說是去找人,人呢?人呢?你又哪去了?哪去了?”


    她伸出手,要去掐它。


    可是手太無力,根本不聽使喚。


    如花跳開,又蹦迴來:“你還好意思怪我?是你自己偏要去林子裏遊逛,怎麽勸都不聽,把我弄得青一塊紫一塊,腳也壞了……是怎麽壞的?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不就是想拐帶我的肉身逃跑嗎?看吧,這就是報應!可是不應該報應在我身上,你這個混蛋!”


    阮玉經這一番折騰,精神了不少。


    四下一打量,發現是自己的臥房,整個人頓時放鬆下來,旋即閉上眼睛。


    如花跳到她身上:“阮玉……”


    她沙啞著嗓子:“請珍惜你的肉身……”


    “你……”如花咬牙,但還是蹦了下來。


    看著她的眼珠在眼皮子底下亂轉,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位置繼續睡覺,如花就有氣,轉而悲從中來。


    蹲到她身邊,頹然道:“我看到他了……”


    阮玉心頭一顫,自然而然的想到金玦焱。


    方才她掃了一圈,他不在。


    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他把她從林子裏背出來,又是一夜的心急如焚,不眠不休,當是累壞了吧?他現在……


    “四爺他……還好嗎?”


    如花正自傷悲,猛的聽到這麽個詞,再想到阮玉初醒時那句唿喚,頓時躍起:“阮玉,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阮玉收起黯然,挑釁的看著它:“自是說你的夫君。這迴你還真要感謝他,若是沒有他,你的肉身怕是堆在陷阱裏,被螞蟻啃,被老鼠磕,被各種蟲子鑽,咬……”


    她說得瘮人,如花滿身的毛都跟著打了個哆嗦。


    “還不是你?定是你到處亂跑才掉進了陷阱。我這肉身要是有個什麽閃失……”抬爪指她的腳:“要是瘸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阮玉沒心情搭理它,閉上眼,又想起金玦焱咬牙切齒為她接骨的一幕,隨之而來的,就是對她“罪行”的控訴。


    她是怎麽了?竟然想著要如花感激他,這與她有什麽關係嗎?


    她穿越失敗,如今似乎要耽擱在這個時空了,今後,又要與他如何相處?


    “我見到季桐了……”


    “季桐是誰?”


    她隨口問了句,旋即睜大眼,對上如花的悲憤:“你是說……”


    如花點頭:“否則我也不會……我實在是……”


    實在是無法控製對他的思念是嗎?


    倒真是一個癡情的……人兒,隻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我會死?你的肉身也隻會剩下白骨?就算你有機會變迴阮玉,又拿什麽麵對他?


    她一直不理解怎麽會有人對男女之情癡迷到昏天暗地物我兩忘的境地,若是在電視上看了,也會嗤之以鼻,認為不過是編劇在胡說八道,因為現實她見了太多,往往都是前一刻還指天指地的發誓,沒有誰就活不了,轉頭就跟別人濃情蜜意非你不可了。就算是分手時難過得要死要活,沉寂了一段時間,還不是投入了下一個春天?她在那個世界的父親,可不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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