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內的氣氛顯得異常的嚴肅,坐於朝堂上下的兩個人表情各不相同:朱佑樘眼神之中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看著喬康;而喬康也一副得意的神色,唇角微微上翹,瞳孔之中散發著靈動的光芒。

    出了奉天殿喬康駐足低頭張開手心,隻見一塊溫潤透亮的玉石置於錦盒之內。

    “殿下……”見朱佑樘一個人靜默的站在鹹陽宮內薄顏曾經住過的床榻前看著那株已經枯死的含羞草已經一炷香的時間了,秋竹擔憂的輕喚。隻是朱佑樘什麽都沒有說,依舊看著那株含羞草。

    “顏兒,顏兒又走了對吧,就像那時一樣。”這是朱佑樘最後對秋竹說出的一句話,之後便再沒話了。秋竹明白,朱佑樘心中一直留著一個位置,等著那個對的人住進來。可是那個位置卻是滿了又空,空了又滿,反反複複。

    “殿下,現在是不是該讓夜錦收手了。她要做的您不是都替她完成了麽?”秋竹站在朱佑樘的身後並看不見朱佑樘此刻的神情,當然也是看不到他眼中那些磨碎了的光陰積攢下來的淚水,那些倔強不肯落下的淚水。

    薄顏坐在溪水河畔,看著風吹過水麵刮起的漣漪,看著魚兒自由的遊蕩於水中,看著自己的影子倒影在水中顯得那般的憔悴,看著看著……

    “將軍!”薄顏轉身抬起頭看見喬康一臉的憐愛與寵溺,她顯得更加的愧疚了。

    “顏兒,我要送你一個禮物。”喬康雙手背後一臉神秘。

    “什麽?”薄顏十有八九猜到了是什麽,隻是此刻還要佯裝好奇。隻是並不是很興奮,反而顯得有些牽強的應和。

    “你看,是溫玉。”盒子打開薄顏的眼睛真的一亮,這溫玉果真如傳聞的那般晶瑩剔透,斷然是連皇帝的妃子都難得一見的寶貝。薄顏怯懦的伸出手指,像是怕驚嚇到著陸的鳥兒一般,輕柔的撫摸過溫玉,真的不像是一般的玉石一般冰冷,而是那般的溫潤,從指間傳遞出溫暖的信號直至心口。

    “喜歡嗎?”喬康顯得是要比薄顏要更興奮的。薄顏點點頭,蓋上了錦盒的蓋子。她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興奮,雖然由始至終薄顏的嘴角都是帶笑的,但是終究讓人覺得牽強,覺得敷衍,甚至有些憐憫。

    “你為什麽不說話?是不是後悔了,後悔答應嫁給我?若是真的這樣那麽我願意放你走。”喬康此話一出薄顏的眼神更痛苦更詫異,那樣不能理解的看著喬康。

    “愛一個人不是占有,而是給她她想要的,如果她想要的是我這個人的命那給她便是,但如果……”後麵還有故事可是喬康卻不說了,因為薄顏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他驚愕的不知道雙手該放在哪裏,隻能任由薄顏在他懷裏哭泣。

    “顏兒……顏兒……你怎麽了?”喬康試圖脫離薄顏卻沒想到薄顏卻抱的更加的緊了。

    ……

    ……

    “我——需要你,”“在新婚之夜,殺了他。”

    “我——需要你,”“在新婚之夜,殺了他。”

    “殺了他。”

    “在新婚之夜殺了他。”

    這是張薄顏的任務,是她無法抗拒的命運。她可以選擇,隻是現在的她不想要選擇了,因為如果事情再不解決的話,那麽當大事發生之後,朱佑樘就連一個依靠都沒有了。對於“公子”她隻能認命,屈服於命運。而這個喬康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一見鍾情長的和自己亡妻異常相像的柔弱女子不久之後會要了自己命。

    “將軍別動,就讓我依靠一下吧。”終於在薄顏說完後喬康不再動彈了,雙手垂於身體兩側。河畔西風微作,楊柳垂擺,蒲公英的絮隨風飄揚,沒有終點沒有起點就那樣漫無目的的飄搖在空中,他不知道自己的歸宿將於何處,命,就讓這無情的命運來定奪吧,反正我們也脫不開他的禁錮。

    將錦盒拿迴到屋子裏,薄顏看著錦盒之中的溫玉薄顏沉默良久,終究還是將錦盒的蓋子蓋上了。

    迴到皇宮之後,薄顏沒和朱佑樘提到關於成親的一個字。夜深人靜之時,薄顏無眠,輾轉反側於床榻之上。抬頭透過窗子看到了天上的彎月已經漸漸趨於圓形了,日子過得真快。或許是過於緊張,薄顏霎時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但是過了一會兒又清晰了起來。她是不是真的該歇一歇了呢?

    突然薄顏感覺有人在屋子裏走動,又過了一會兒屋子裏亮了起來,薄顏起身隻看見朱佑樘披了一件衣裳坐到了紅木茶桌前,打開了薄顏放於桌上的錦盒。

    “殿下……”薄顏想要製止可是為時已晚。

    “這個玉墜子好漂亮呀!”朱佑樘的臉上顯得很溫馨,很柔和。

    “這個……”

    “是你的吧!”薄顏沒有表情,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現在她要說什麽呢,為什麽一切可以如此順理成章的發生,又可以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

    “還是蘭花形狀的,你不是最喜歡蘭花嗎?”說這句話時,朱佑樘溫柔的看著薄顏驚異的神情。朱佑樘並沒有迴應薄顏的疑竇,隻是笑笑,將玉墜拿出來了走到薄顏的床榻邊微笑著對薄顏說:“明日你便要離開了,今日讓我幫你將這玉墜戴上,他日若是想念也可以睹物思人。”朱佑樘做到床榻邊,雙臂環過薄顏細瓷般的脖頸頭側過到她的左耳,將紅線纏繞在一起,薄顏隻感覺溫玉貼著她的心口,那樣的溫暖,卻又像是一把刀子剜開她的心口。就當朱佑樘剛要抽身離開的瞬間,薄顏抱緊了朱佑樘的身體,她沒有哭隻是閉著眼睛不肯放開他。而朱佑樘卻也沒有反抗,任由她任性的抱住自己。

    “你很難過嗎?”朱佑樘詢問薄顏此刻的心情。

    “沒有難過,反而覺得很幸福。因為你這是第一次沒有拒絕我,我現在已經滿足了。”說著薄顏鬆開了手臂,睜開了眼睛,濕潤的眼睛看著朱佑樘憐愛的眼神,她突然笑了,第一次那樣的釋懷那樣的甜美,之後便吹沒了唯一一盞油燈。朱佑樘的臉就那樣由清晰變得模糊不清直至最後完全消失,薄顏蓋上了被子,翻身而臥背對著朱佑樘。

    看著薄顏不住抖動的身體,朱佑樘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坐在她床邊靜靜地看著她,就那樣看了一會兒,之後便迴去睡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睡了,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晨光初現,當薄顏最後一次幫朱佑樘穿好朝服後,踏著細碎的光影一步步走出鹹陽宮走出紫禁城。連最後一眼都不給她迴眸的時間,這便是命。任由你不信仍舊掌控著你的——命。

    薄顏在臨走時將那盆已經死了的含羞草親手交到了朱佑樘的手裏,朱佑樘知道這便是薄顏的臨終告別。隻覺得心中一陣酸楚,鬱結難舒。早朝迴來時,老嬤嬤打掃時不小心打碎了泥盆,隻見到泥土之中一張紙上寫著字:

    公子,讓我再這樣叫你最後一次好嗎?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情景嗎?那次,薄顏便心屬公子,可是公子卻將薄顏毅然拒絕,薄顏從未怨過,這便是公子的自由。原以為今世便是無緣相見卻不料造化弄人,讓薄顏與公子再聚,薄顏定會奮盡全力保全公子。薄顏是個薄命之人,這是注定了的事情,但是隻請公子幫助照顧好家人……

    朱佑樘沒有說一句話,就隻是靜靜地呆在原地很久。

    “殿下,喬康的儀式在午時舉行。”秋竹低聲對著朱佑樘說。

    “還有,今日的選妃大典,皇上皇後還有萬貴妃都會出席,殿下何時準備起身。”

    今日,她要和別人成親,做一個絕命新娘;今日,他要選妃,做他人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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