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

    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她入宮了。”天色蕭索,琴聲悠悠,在湖中央遊蕩的小船漸漸地被拉迴了岸邊。上官闕此話一出薑鞅的琴聲頓時停下了。風兒吹的薑鞅的發絲幽幽的飛了起來,先是一陣躊躇,而後薑鞅提起衣擺一步邁上了岸。手一揮示意上官闕將琴帶走,隻是向來從命的上官闕此刻卻站於原地一動不動。

    “你違抗我的命令。”薑鞅的語氣並不是斥責,而更像是兄弟間的調侃。隻是上官闕卻沒有那麽樂觀,他冷冷的轉身背對著薑鞅看著湖麵說:“我不明白,你找了那麽久的人為何此時那樣輕易地就放手。”

    “闕,她注定了會走去那扇門的,注定了的。”薑鞅語調平靜,便是比湖麵更要安穩。此刻的他青絲微微蕩起,衣角偏偏擺動,滿身的黑色更顯得他那般的憔悴。

    他們的緣分又豈止是一汪水那般的淺薄;

    他們的相遇與離別卻隻在彈指一揮間;

    他們的千山萬水卻僅是一迴眸便瞬間倒坍。

    薄顏守在朱佑樘的寢宮內,看著窗欞之上的點點紅綠,薄顏滿目悵惘。伸手觸摸那個陶瓷花盆之中含羞草,它的渺小與卑微與這個宮殿好不相稱。隻是一瞬間含羞草就蜷縮了起來。

    “你在想什麽?”

    薄顏一驚,迴過頭看見秋竹站在門廊之外。

    “沒什麽。”薄顏放下了滿心的戒備細聲詢問道“你不是一直呆在太子殿下的身邊的麽?怎麽不擔心太子嗎?”

    “是為了你。”秋竹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一點的異常,倒是薄顏擺弄花草的手頓時停在了空中。側目看著秋竹,滿眼的疑竇。

    “原來的那個小太監是住在太顏宮跟著其他人一起住的,可是你……”秋竹一揮手一群太監抬著一張矮小的床榻抬進了來“你是要寸步不離的照顧太子的,所以太子特意吩咐你就住在這裏。”秋竹的神色閃動,示意薄顏跟著做戲,薄顏是聰明人又怎會看不懂秋竹的意圖——隔牆有耳。

    “奴才叩謝太子殿下厚愛。”薄顏跪叩在地上。直到眾太監將床榻安置好退出去之後秋竹才將薄顏扶起,看著靠在窗邊緊貼著朱佑樘床尾成不規整的“丁”字形的兩張床榻,秋竹若有所思。

    “我什麽時候能迴去?”薄顏問道。

    “很快。”說完就與薄顏並肩站在床沿邊看著那株盛開著的蘭花和嬌羞的含羞草。

    “其實殿下對你很好。”秋竹受命時刻保護薄顏的安危,以免有誰對她不軌。

    “什麽?”

    “你是第二個睡在殿下床榻上的女子。”雖然秋竹的話聽起來有些讓人容易會錯意,但是卻是事實。朱佑樘從小養成防範別人的習慣,於是便不是親信是不能靠近他貼身的物飾的。

    窗外微風蕩起,天色漸漸快要暗下來,想是過一會就要下雨了。

    “夜錦!你要幹什麽?!”秋竹看見正拿著油紙傘準備往外跑的薄顏,正想要阻攔卻發現薄顏還沒出門就差一點紮在朱佑樘的懷裏。此刻的場景似曾相識,像是發生過的往事,那一日他雙手一扶阻攔住了她差一點紮進懷裏的身體。

    謙和有禮的公子,扇墜上的蘭花還在嗎?

    “夜錦,你這是要去哪?”他似乎更願意叫她“夜錦”。

    “迴殿下,奴才……奴才……”薄顏靈秀的頭腦此刻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也是下著大雨為何要出去?為何這般匆忙?為何說話如此不合乎邏輯?

    因為……

    “先進來說話吧。”朱佑樘看見了她手上油紙傘便清楚了發生了什麽,為了什麽。誰讓他們都是聰明人,不想要知道想要變得愚蠢卻能輕而易舉的將一切看破。

    關上了內室的門,屋子裏就隻有薄顏和朱佑樘,秋竹守在門口。

    “我不是說過不讓你隨便離開嗎!”他沒問“為什麽”他現在隻想要告知薄顏事情的嚴重性。

    “我隻是……”薄顏欲語又止,將含在嘴邊的半句話又咽了迴去,最後隻是低聲迴應了一句“知道了。”

    夜深,朱佑樘還在批閱奏章。他讓執著於陪著他的薄顏快去睡吧,薄顏堅定的說:“殿下還沒睡,夜錦又怎敢睡。”之後朱佑樘便再沒說過什麽,或許朱佑樘也發覺了——這個女子倔強的個性真的和他很相似。

    晚風習習,又夜雨過後,天氣似乎變得格外的清冷。朱佑樘剛剛以太子的口吻命令了薄顏去睡,說是會命秋竹來陪,隻是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哄薄顏睡去。朱佑樘終於批閱完所有的奏折又命人將這些奏折送去給皇上,讓皇上再看看最後批上朱批。

    剛想要去睡,又向薄顏的方向看了看,此刻她已經睡熟,酣睡的模樣那般的安靜。朱佑樘看著看著溫柔的笑了,湊到薄顏的床邊將半開的窗子關上了。夜晚風涼,願伊安睡。

    熄滅了燭火朱佑樘也睡了,夜很靜很黑,漫天的星辰偷偷地探頭看著這人世間的濃情深重。

    晨光乍現,所有人都各忙各。朱佑樘跟著上朝,靜觀朝堂上的各種爾虞我詐;

    薄顏收拾著一塵不染的鹹陽宮內堂——那個從不讓外人靠近的地方;

    秋竹守在宮門口不讓外人隨便進;

    薑鞅依舊擺弄著花花草草,寫詞奏曲;

    上官闕呆在密室裏研讀醫書;

    薄珩每天早上添了一個習慣,那就是要吃水晶桂花糕;

    邵禾巧仍舊每天嘻嘻哈哈的無憂慮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一切似乎都沒什麽改變,大家都按照著原本的軌道準備著,進行著。薄顏一直沒有將暗室裏梁芳說的話告知於朱佑樘,而她不說他便不問。

    “兩位姐姐!”一個眉目俊秀的男子擋住了兩名鹹陽宮的宮女,此男子劍眉下長著一對桃花眼,眼神之中的柔情讓人一眼看下去便不能自拔。身穿銀色長袍,頭戴翡翠冠。

    “參見四皇子。”兩名宮女不禁的拋媚眼,硬是想以她們倆的容貌挽留住這位俊秀不羈的皇子。

    “皇兄在不在殿內?”他並不放浪形骸,而是多了一絲稚氣,他喜歡和女子在一起,隻是因為女子動作輕緲聲音細密,像是水一樣澄澈。可是這樣的女子他還沒有找到,雖然他對每個女子都很好,雖然他從不駁“紅顏”的要求,雖然外人以為這位皇子很玩世不恭,但是殊不知他隻是再找那個似水澄澈的女子。

    “迴四皇子的話,奴婢們不知,您盡可以去問問秋竹和夜錦便是,他們整日陪伴想必是知道的。”迴了四皇子的話便離開了。

    朱佑杬自知秋竹有多難對付,像個石頭一樣而且武藝高強,輕輕一動他的小身板就會被折斷,於是便不再敢向其討教。搬了個梯子——他想要翻窗,宮女看見了驚訝的看著他,他迴身以食指遮在嘴上示意她們別叫,可是當他慢慢爬上來時卻和正在澆花的薄顏撞了個正著,薄顏看著他驚訝的說不出話,而他也腳底一滑跌倒了下麵,薄顏趴在窗子上訝異的看著正坐在地上揉著自己肩膀帶著小憤怒的朱佑杬,他撅著嘴,薄顏像是看到了薄珩的影子,梨渦淺笑看著他。

    一瞬間看著這個小太監,朱佑杬覺得自己找到了那個久違的女子。眸子一下子渙散開來,將麵前的小太監看成了女子裝扮。

    他不知夜錦便是差一點嫁給他的薄顏,薄顏也不知現在這個稚嫩的男子便是梁芳囚禁她的原因——朱佑杬,朱佑樘的弟弟,十六歲的朱佑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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