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潔,深深地永巷中刮著唿唿地寒風。不知今晚又有哪一個人一朝得寵雞犬升天,她已經咳了很多天,可是沒有人幫她叫太醫。她坐在油燈下繡著手帕--鴛鴦戲水?牡丹花開?都不是,是大雁紛飛。她多天真竟真的以為在這深宮裏,會有永垂不朽的真愛,真的以為這個男人即使身體不在身邊,心也是和她栓在一起的。可是她錯了,歲月真的是一劑毒藥,奪走了她的花容月貌,奪走了她的青春年華,奪走了她最初對這個男人的一切幻想。放下手中的針線,芊芊細指輕拭臉頰上那顆不爭氣的淚珠,他曾經對她說過,今生今世不讓她流淚,一輩子愛她。可最後,她為他生兒育女,他卻丟下夫妻之情不顧,親手殺了他們的兒子。

    “皇位真的對你那麽重要嗎?讓你……讓你甚至不肯聽一聽我的解釋。”

    “朕不想要聽到任何解釋,事實已經擺在這兒,難道你要為這個逆子求情!”

    “皇上,難道您真的不願意聽一聽臣妾的看法嗎?”

    “不必了!~”

    他拂袖而去的畫麵,她今生都不會忘記。這就是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如今都不願意在聽她說一句話。

    那日她跪於佛前,因心中煩躁於是不住的誦經念佛。丈夫已不是她的丈夫,永巷也不是她的永巷,她隻想要兒子快些迴來。卻哪料慌忙之中扯斷了佛珠,佛珠散落了一地,她知道是要有什麽事情發生了,空蕩蕩的佛堂裏佛珠落地的聲音清脆而哀婉。

    “皇後娘娘,太子……太子……”宮女吞吞吐吐欲語又罷。

    “……說吧,早晚都是要說的。”她的聲音顫抖著,雙手握緊了那顆被拾起的佛珠。

    “皇後娘娘,太子……太子在湖縣自縊了!~”宮女趕忙跪下。

    “據兒……”眼前的景象模糊,頓時天旋地轉昏倒在地。

    如今想來,她依舊不能平靜,手還是會不住的顫抖,高高在上的皇帝真的是她的丈夫麽?真的是她兒子的父親,他們的兒子素行寬仁,知禮明智,又怎會做出傷害自己父親的事情,可是她的丈夫,他兒子的父親不相信。

    永巷今夜似乎是格外的寒冷,她披上了一件衣裳漸行漸遠。這是個大大的牢籠,關住了自由,關住了年華。這裏住進了一隻又一隻金絲雀,,她們樂此不疲的甘願被束縛住手腳,隻為一朝的富貴。

    可她當初的一見鍾情卻隻為了能和他攜手共度一生。

    站在城樓上向下看,當初他就是從這個門把她接到這深宮裏的,他發誓今生今世隻鍾情於她一人,可如今言猶在耳卻早已物是人非。當初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進宮幾年後生下了據兒,三口之家其樂融融……

    空蕩寂寥的城樓上刮著凜冽的寒風,她雖然容顏衰老但是舞姿仍舊輕盈曼妙。可是每踏出一步都像是踩碎了心髒撕裂了身體流淌著鮮血。

    “參見皇後娘娘,敢問娘娘的舞步為何如此哀婉?”來人是一個精神抖擻帶著神秘微笑的老頭。

    “為年華,為感傷,為心碎。”

    “娘娘,這麽長時間鬱結還是難以疏解嗎?”

    “疏解?!先生說得好輕巧呀,本宮的丈夫逼死了自己的兒子,殺了兩個個女兒和本宮的哥哥,先生要本宮如何疏解?”

    “這深宮原本便是這樣,永巷的女人又有哪一個不是這樣過的。”

    “是啊,就像本宮原本以為皇上愛的是本宮這個女人,卻沒想到直至今日色衰愛弛了本宮才知道,皇上最終愛的還是美色。這深宮裏,本宮也掙過,也鬥過,到最後本宮贏了永巷裏所有女人卻輸給了皇上,人人都豔羨皇後的寶座,殊不知本宮每日如坐針氈。”說著她一步步走向城樓的邊緣“都說先生是天下最聰明的人,那本宮想要問如何才能讓時光倒流,讓本宮早一點知道這深宮不能進,皇帝不能遇。”

    “娘娘,您要做什麽?”

    “本宮想要去找據兒諸邑和石邑。”

    “皇後娘娘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反正本宮這皇後之位已經名存實亡了。”她嗔笑著,淚水傾瀉。

    皇後的腳步又再一次向前移動,她閉著眼睛神情安詳。

    “若是……若是老臣有方法讓娘娘重拾已逝時光何如?”皇後的腳步停住,頭微微側過。“老臣,想要試一試,卻不知是否有用。”

    皇後迴過身,一步步走了下來“不管有沒有用,先生都試試吧,橫豎都是一死,本宮寧願死在先生的手中,也不願死在皇上的手中。畢竟他是我的丈夫……”皇後沒想到自己的一句戲言竟能變成現實。

    “先生有何高招。”她的語氣平和,對於這先生口中的法子,她權當是另一種死的方法。

    “皇後娘娘,老臣近日夜觀星宿,發現星宿異象,這每當此時便會有大變故發生,原本想要稟明皇上,可如今關係到娘娘的性命,老臣想要一試。”

    “隨先生的便吧,事已至此最糟不過就是一死而已本宮早已不怕了。活了這麽久,本宮也想要歇一歇了。”

    華燈初上,永巷永遠是一片繁華景象,人心易變,不變的隻有這萬年的江山,如今的她早已不像是十六歲時的樣子,在這深宮裏她熬盡了自己,她想要離開了,離開這困了她四十多年的牢籠,愛與不愛已經不重要了,她隻想要不再那麽形單影隻,孤獨淒婉的活著。

    按照先生所言,她坐在了未央宮前麵的一片空地裏,一身華服,精心打扮過的容顏,即使是要死也要死得優雅。

    先生整夜難以入眠,在庭院裏踱來踱去,眼睛盯著皇宮的方向。未央宮的空地是環形星宿光照的集中位置,先生早已計算好了。正子時的時候天上出現了一束光柱,直指未央宮,先生知道若成了皇後便得救了,若不成就是死路一條,若是皇後死了,那他又怎敢苟活,拋開身份畢竟也是一條人命。

    翌日,一切宮物依舊,上朝時先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皇上覺得先生有心事於是下朝後越先生在花園裏閑談,先生依舊心不在焉。走了一段時間後,皇上的貼身宮人一臉慌張的湊到皇上身邊附耳說道:“皇上,皇後娘娘……自縊了。”皇上身形晃動了一下,匆忙的趕奔未央宮,先生也一同跟去了。

    未央宮被收拾的一塵不染,隻有她靜靜的躺在那裏,皇上沒有流一滴淚水,隻是一直握著皇後的手,很緊很緊……

    先生對著皇後的遺體行跪拜禮,他的頭緊緊地貼在地上很久沒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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