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照你說的這麽辦。”


    我一開口,就像是定下了他的生死一般,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低下頭,看著他滿是冷汗的,蒼白的臉色,隻覺得自己仿佛也經曆了一場煉獄般的折磨。


    阿藍站在床邊,看著這樣的他,一貫放蕩不羈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沉痛的表情,但她立刻說道:“行了,既然你已經替他決定了,那咱們最好先商量一下待會兒要怎麽做。我連夜已經把毒配好了,待會兒就拿過來,讓他服下去。然後你——”


    她說著,又看向薛慕華:“你知道如何將他身體裏的毒逼出來嗎?”


    薛慕華點了點頭:“以銀針,同時紮進他的三大穴位——懸厘,絲竹空,百會,隻要時機得當,他就能活!”


    這也就是,當初藥老聽了阿藍的主意,給我解毒的方法。


    裴元豐雖然不是什麽高明的神醫,但畢竟跟薛慕華在一起那麽久了,對一些醫理也有了解,他一聽就皺起了眉頭:“懸厘,絲竹空,百會……?”


    他突然明白過來什麽,轉頭看著他們兩:“這三個穴位不是——”


    阿藍和薛慕華也看了他一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一直站在旁邊,緊張的盯著我們的趙雲成一看我們幾個人的神色有變,立刻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問題?這三個穴位怎麽了?”


    嬋娟跪坐在地上,這個時候臉色蒼白的說道:“那三個穴位,要同時紮針?這怎麽可能?!”


    “……”


    “這,這根本不可能的!”


    趙雲成和旁邊的人聽見她這麽說,急忙詢問,等到嬋娟跟他們一說明,他們那些人也都驚住了,同時在三個不同方位的穴位運針,這是他們這些即使外行人聽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趙雲成的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這樣,真的能行嗎?萬一失手怎麽辦?”


    他這樣一問,屋裏的氣氛更加凝重了。


    尤其薛慕華,她更開不了口。


    對於她的醫術,我當然知道是非常高明的,可高明並不代表就不會失敗,況且當初給我運針的藥老,醫術已臻化境,下手的時候也非常的謹慎,甚至緊張,可見這種方法根本就是死裏求生——薛慕華可能在醫理上已經青出於藍,但在經驗上,手法上,畢竟還沒有到藥老的那個程度,所以之前她自己也非常的猶豫,一直到剛剛才把這個辦法提出來。


    現在別人一問,她內心的壓力就更大了。


    眼看著她沉默下來,而周圍的人因為她這樣的沉默也越發的緊張起來,就在這時,我抱著劉輕寒,輕輕的說道:“勝向險中求。”


    他們所有的人都震了一下,轉過頭來看向我。


    這一刻,我比任何人都更平靜的,低下頭看了劉輕寒一眼,然後對著他們說道:“既然他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沒有退路了。我知道這種辦法,也曾經因此獲救,慕華,你放手去做。”


    “……”


    “我相信你。”


    “……”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但什麽都沒有說,甚至連一點表情都沒有,隻是慢慢的走到屋子的另外一邊,一個靠牆的椅子上坐下了。


    她這個行為有一些怪異。


    但我想,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壓力一定非常的大,她需要靜心。


    隻有心裏絕對的平靜,才能做到。


    阿藍看了她一會兒,便迴頭對著裴元豐說道:“你們,全都出去吧。”


    裴元豐怔了一下。


    阿藍說道:“她運針的時候,不能有任何人打擾,偏差了分毫,就是一條人命。”


    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但所有的人都明白其中的含義,嬋娟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她還猶豫著想要上來看一眼,卻被趙雲成抓著手臂,隻搖搖頭,便將她拉了出去,然後他們的人,包括長明宗的那些綠衫少女也都退了出去。


    這個時候,阿藍走到了床邊,低頭看著我:“你也出去吧。”


    我抬頭看著她。


    阿藍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話想要說,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更想要在這個時候陪在他的身邊。”


    “……”


    “不過,你是個很懂事的女人,也應該知道,什麽時候自己該出現,什麽時候自己該等消息。”


    “……”


    “現在,就是你該離開的時候。”


    我沒有反駁她,但也沒有離開,而是在沉默了一下之後,說道:“你要給他以毒克毒,那你的毒藥呢?”


    阿藍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你要做什麽?”


    我說道:“我來給他服下去。”


    阿藍震愕的看著我,像是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她沒有說什麽,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手裏拿著一隻很小的瓷瓶走了進來。


    打開來送到我麵前,立刻,就聞到裏麵傳來了一種非常苦澀的味道。


    她說:“就是這個,我連夜煉出來的。”


    “……”


    “劇毒。”


    “……”


    “或者,要他的命;或者,救他的命。”


    “……”


    “你說得也對,這個決定是你幫他做的,那也就由你來給他服下吧。”


    我深吸一口氣,從她手裏接過那隻小小的瓷瓶,捏在指尖幾乎沒有什麽重量,但誰也不知道,我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把它拿穩,然後低下頭去——這個時候,輕寒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其實就算不是半昏迷,他現在聽不見,看不見,也不能說話,也和昏迷差不多。


    我俯下身,用一隻手托起他的脖子,讓他稍微的抬起頭來,然後將那隻瓷瓶送到他的嘴邊。


    是下意識的,又或許,他知道我要做什麽,輕輕的張開了嘴。


    我感覺到,他的唿吸在一點一點的變微弱。


    我咬著牙,湊到他的麵前,說道:“劉輕寒,我不管你聽不聽得到,我都要告訴你,你最好給我記清楚。”


    “……”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如果這一次失敗了——我們之間的一切,就此結束。”


    “……”


    “對你這一生來說,我可能什麽人都不是。”


    “……”


    “那,我就做親手送你上路的人。”


    他好像聽到了我的話,突然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幹澀的唿聲,而我已經咬著牙,將瓷瓶裏的藥對著他的嘴倒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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