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周圍又是一片悄無聲息的寂靜,我也累了一天,很快便抱著離兒沉沉的睡去。


    可就在我睡得正香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陣不安。


    好像在夢中,有人在盯著我,那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漸漸的唿吸也沉了起來,心跳也有些困難,我魘在了夢裏,幾番掙紮,終於在快要窒息的時候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這才發現,是離兒大半個身子都趴在了我的胸口,難怪沉甸甸的好像壓了塊石頭一樣。


    我小心的將離兒抱了下去,剛要鬆口氣,突然聽見外麵傳來很小的一聲——


    “咚”。


    好像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自從搬迴來之後,我和離兒都是睡的裏屋,外麵的那間房讓我布置成了一個簡陋的小廳,我以前常睡的那張床還是擺著,但都是當櫃子存放東西的。


    這麽三更半夜的,外麵怎麽會有聲音。


    一想起芸香臨走前說的那句話,我整個人都繃緊了。


    就在我屏住唿吸,聽著外麵的動靜的時候,又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突然吱嘎一聲,又猛地停住了。


    那個聲音我並不陌生,是我平時在外麵的小床上翻找東西的時候,小床破舊不穩,就會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這個時候我也確定了,外麵真的是進賊了,正在翻找我放在小床上的那些箱子和包袱,看來就是要偷銀子的!


    想到這裏,我不由的一頭冷汗。


    幸好我把銀子放在了裏屋,倒不至於讓賊人一來就翻找到,可現在人已經進屋了,萬一他找進來,要謀財害命怎麽辦?


    低頭看看還在床上睡得正香的離兒,不管怎麽樣我都一定要保護我的女兒的!這麽一想,我心裏湧起一股力氣,咬咬牙小心翼翼的下了床。為了不發出聲音,我沒有去穿鞋,光腳踩在地上,一邊哆哆嗦嗦的伸手在床頭摸到了事先放在那裏的那把刀。


    就在我剛剛抓起刀柄的時候,外麵傳來了很輕很輕,幾乎細不可聞的一聲罵。


    “媽的,那臭婆娘把錢放在哪兒了?”


    看來,是沒有找到銀子,正生氣呢。


    要不是這迴實在嚇得沒辦法,加上離兒也在家,我都要罵人了。這賊人來我家裏偷雞摸狗的,偷不到還亂罵人,算什麽!我咬著牙走到門口,隔著一層藍布簾子也看不清外麵,隻隱隱的看到大門打開了,月光從外麵照了進來,照在小床邊上一個模糊晃動的身影上。


    就是那個賊!


    我一手握著刀,一手小心翼翼的撩開布簾子一線,果然看到外麵那個賊,是個個子不高,身形很消瘦的男人,看不清穿什麽衣服,隻看到他四下看了看,突然看到了這邊,便朝裏屋走了過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


    看來這人還不肯放棄,一定要找到那筆錢了。


    雖然看清這人身量體型不怎麽魁梧,可到底是個男人,加上離兒在這裏,我是不能讓我的女兒受到一點傷害的!隻是,我手裏拿著刀,這是萬不得已才要用的兇器,萬一真的傷了人,我自己麻煩不是更大嗎?


    我想了想,將刀別在身後的腰帶上,迴頭拿起牆角的一條洗衣服用的木槌,胳膊那麽粗一條,然後把放在床頭入夏之後就一直沒用的棉被小心的拿了下來,雙手撩起兩隻被角站在門口。


    一片漆黑中,什麽都看不到,耳朵卻越來越靈敏,我幾乎聽到那個賊的唿吸聲,越來越靠近,眼看著已經和我隻有一簾之隔,然後,我看到一隻手小心翼翼的伸進來,把簾子撩開。


    就在那個黑影鑽進來的時候,我舉著棉被猛的兜頭給他罩了下去!


    “哇!”


    那人嚇了一跳,發出一聲驚唿,而我已經舉起手裏的木槌,對著那個黑影拚命的打了起來。


    “啊——!啊——!哇啊——!”


    那賊還沒弄清楚怎麽迴事,木槌已經像雨點一樣落下,這一迴我可沒手軟,比平時洗衣服的時候狠多了,打得那人不斷的慘叫,床上的離兒立刻驚醒過來,黑漆漆的隻聽到她叫了一聲娘,我頓時精神百倍,打得更加用力。


    那賊猝不及防,被棉被罩著隻能挨打,又還不了手,慘叫著的直往後退,我拿著木槌追著他打,一直把他打出了裏屋都一點也不手軟,借著門口照進來的月光對著那人的腦袋又是一陣猛敲。


    那人已經完全亂了方向,隻能靠手亂摸著,找到了門,一頭紮了出去。


    我拿著木槌跟著往外追,跑到院子裏,就看到那人一邊跑,一邊掀開了頭上的棉被,終於弄清楚了一些,一迴頭,就看到我拿著木槌追了上來。


    這時我也看清了,那是個陌生的男人,不過三十來歲,長得獐頭鼠目的,被我打了一頭包,狼狽不堪。


    那人看我一個人追出來,臉上反倒露出了兇光,順手操起院子角落裏堆著的一根木柴,朝著我罵道:“媽的,你敢打老子!給老子把錢交出來,不然老子——”


    他的話沒說完,我一把摸出了別在背後的刀,頓時寒光一閃!


    “不然,不然你想怎麽樣!”


    有利器在手,我倒也不太怯場,況且他剛剛的那一陣慘叫已經打破了漁村的平靜,隱隱都聽到附近傳來了人聲和狗叫。


    那賊也慌了一下,可迴頭來看了看我,眼中又露出了一絲狠戾。


    他竟也不後退了,隻是握著木柴,反手從背後竟然也摸出了一把匕首,對準了我。


    這一迴,我愣住了。


    原本我想著,當賊的最怕動靜鬧大,隻要我能把他打出屋子,弄出點響動,賊人心虛自然會逃,卻沒想到他居然不肯走。看來,這人真的是窮瘋了,一百兩銀子這樣的巨款,對於他們來說,的確也值得一拚。


    想到這裏,我握緊了手裏的刀。


    周圍的聲音更大了,看來鄰居們都聽到了動靜,我隻盼著他們趕緊醒來出來看看,隻要人一多,我就不怕了。


    但這賊顯然也怕這一點,一聽到附近竟然已經有開門的聲音了,他按捺不住,舉著刀鬼叫一聲朝我撲了過來!


    “娘——!”


    離兒的聲音從背後的窗戶裏傳了出來,我心裏一急,舉起手裏的木槌便朝那人丟了過去,就聽見耳畔響起了嗖的一聲。


    “啊——”那人一聲慘叫,捂著臉倒了下去。


    我站在原地沒動,眼看那人倒在地上,捂著臉翻來滾去鬼哭狼嚎的,痛得滿地打滾,最後竟然動不了了,隻躺在那裏哀哀的叫著,我微微皺了下眉頭,感覺到有點不對——


    剛剛木槌扔過去明明是打到他胸口,怎麽他捂著臉叫痛?


    而且,不過是被木槌打到一下,他怎麽會痛得那麽厲害,連起都起不來了?


    正想著,背後又傳來了離兒的聲音,迴頭一看,這丫頭竟然已經下床跑了出來,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看著我:“娘……”


    “離兒別過來!”


    我大聲說道,一邊又迴過頭,警惕的看著那個人,聽到他還在哀嚎,便小心翼翼的挪過去,撿起落在地上的木槌,一點也不敢鬆懈的慢慢的探頭去看。


    這一看,嚇得我倒抽了口冷氣。


    月光下,那人竟然滿臉是血,連捂著臉的手上都沾滿了血,再仔細一看,才看清,那人左臉頰上插著一樣東西,血流如注。


    這一迴他的慘叫徹底將整個吉祥村驚醒了,我看到好幾戶人家都點亮了燈,紛紛推門出來,有的已經往這邊走過來,那賊人這個時候才緩過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我一見他起身,嚇得又舉起的刀和木槌,卻見他滿臉驚慌,伸手拔下臉上那個東西丟在地上,轉身踉踉蹌蹌的跑了。


    我氣喘籲籲的站在原地,人還有些哆嗦。


    賊,被我打跑了!


    若是以前,我真的不敢相信,可眼看著那人抱頭鼠竄,雖然還是心有餘悸,甚至手腕也有些痛,卻突然有點想笑,而這麽想著的時候,我已經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我把賊打跑了,我保護了我的女兒!


    想到這裏我轉過頭,就看到離兒扶著門框,呆呆的看著我,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裏閃爍著激動的光,突然,我看到她對我比起大拇指:“娘,你好威武啊!”


    不一會兒,村民們都跑了過來。看到我這邊滿地血,又見我一手刀一手木槌的,都唬了一跳,直問怎麽迴事。


    我把事情大體向他們說了一下,知道有賊人行竊,大家都十分氣憤,但看著我的樣子,又紛紛讚歎我是個巾幗英雄,竟然一個人把賊打跑了。


    連離兒,都跑過來抱著我的腿,大聲的說道:“當然,我娘可神勇了!”


    我淡淡的苦笑了一聲。


    的確是神勇,我也沒想到自己能有這個本事,活生生打退一個賊。也虧得是現在身體好了,加上有女兒在身邊,為了保護她,別說打賊,就算讓我打老虎,我也不會怯場。


    今天晚上我實在是累壞了,也嚇壞了,加上心裏還有事,便敷衍了大家幾句,芸香他們確認銀子沒被偷,又安慰了我一會兒,讓我在家更要小心些,大家也就都散了。最後離開的村長叮囑了幾句,並再三問我有沒有丟東西,他要去報官,若丟了東西是要上報的。我不想,也實在不願意把事情鬧大,連連說沒事,才將這位老人家哄走。


    等所有人都走了,我才小心的挪開腳,撿起一直踩著的一樣東西。


    離兒攀著我的胳膊,瞪大眼睛看著,問道:“娘,這是什麽?”


    “……”


    我沒說話,隻是用手指輕輕的擦去了上麵的血,免得離兒看到害怕。血汙一擦去,就立刻露出了下麵鋒利的刃口,映著月亮閃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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