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兒，平哥兒……”唐如霜念著，笑著轉頭看著他：“挺好聽的。”
常瀚濤順勢就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
唐如霜轉過去繼續看著兒子，問道：“經綸前天又來了？你沒把孩子抱出去叫他看看？”這幾天她總在睡覺，唐經綸來了幾次的都是醒來之後才知道。
常瀚濤點頭：“看了，高興的很，馬上就讓叫舅舅，真好笑。”
唐如霜聽了也笑。
“對了還有件事，下個月是兵部尚書王大人六十歲的壽辰，咱們是應該去的，不過都知道你才生了孩子的……你想不想去？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說身子沒有恢複。”
唐如霜聽得轉過身來看著他，沉吟了一下：“今後是不是這樣的事情就多了？”
常瀚濤點點頭：“也不會太多，不過兵部這幾個頂頭上司家裏的紅白事是跑不了要去的，還有就是些有牽扯的官員家裏這些事情。”
唐如霜也就點點頭。之前常瀚濤是副指揮使，雖然離指揮使的位置隻是差半級，但是一個小衙門一般和上麵打交道的隻是最高職位的人，自然是輪不到常瀚濤他們的，但他一旦升了這半級，那麽和上司打交道的就變成了他，而人情往來自然是少不了的。唐如霜很理解，到了什麽時候，人情都是很重要的。
她點頭道：“去，這算是你當了指揮使之後，上司的頭一件喜事，咱們應該去，人情方麵不能少了規矩禮數。”
常瀚濤笑了，點頭：“好，幸好是七月十幾日的，你那時候已經出了月子了……禮方麵也不用著急，等你出了月子在準備也來得及。到時候和娘商量一下。”他伸手輕輕的婆娑著她的臉蛋：“現在就是好好的坐月子。”
唐如霜點頭。
王尚書的壽辰是七月十九日，唐如霜七月初就出了月子了。正好張氏那邊原本替他們準備禮的，但是為著送什麽頭疼的很，趕緊的找她商量。
唐如霜也想了想，一般這樣的都是送文房四寶，不過，現在這一次不合適。一來文房四寶太顯得普通了，而且對於王尚書那樣的身份，除非是稀有的墨塊硯石，否則就太寒酸了。他們的門第是不高，但是也不能在這種場合叫人覺著寒酸。
二來王尚書是兵部尚書，位高權重的，給他送禮即需要價值高，但還得是有內涵的東西，又不能光值錢了，那樣叫人覺著自家就是暴發一樣。還有一點就是不能巴結的意味太明顯了……雖然確實有巴結奉承的意思，但是……就是不能表現出來。
所以說，老祖宗傳下來的禮儀規矩，全都是有道理的，便是這送禮，都有無數的講究在裏頭。不能寒酸，又不能暴發，總之就是要花心思。
如果說再找一些稀有的不常見的東西，顯然時間是來不及了的，唐如霜叫常瀚濤陪著在京城轉了幾天，依然是在文房四寶的鋪子發現了一樣好東西。
一塊青田封門凍。
這是做印章最好的石頭之一，有國石之稱，唐宋朝的皇帝是最喜歡用這種石頭篆刻自己的私章。這種石頭也不是常有，都是看機緣，正好就被他們看到了，唐如霜忙就花了千兩銀子買下來，裝在精致的盒子裏。
這算是一個大禮，餘下的就準備些棉帛扇畫一類的常有之禮。
“經綸說伯爺是不去的，不過唐明坤可能是要去，王尚書那邊……”常瀚濤略微的頓了一下，道：“王尚書是兵部的，一個朝廷下，和工部的是同僚，自然是也打交道。”
明天就是壽辰之日了，今天晚上唐如霜在將所有的東西全都重新整理了一遍，將明天自己和常瀚濤穿的衣裳都拿出來了。常瀚濤從盥洗間出來，跟她說著。
唐如霜聽得明白，道：“你是說，二太太的娘家祖父、父親大伯的也會去？”
“那些人肯定是會去的，二太太她奶奶或者她媽、伯府你嫂子、還有唐筱雪大約的也都會去。”
唐如霜一下子恍然了！
唐筱雪已經和張黎靖成親了的，張黎靖是文定侯府的三少爺，雖然文定侯和王尚書未必有什麽親眷關係，但是這一次過壽的是王尚書本人，一個朝廷的同僚們，應該都會去。同樣的，二太太娘家的父親和大伯都是工部的，自然也會去。
常瀚濤這是提醒自己，這些人算起來都是一家子，到時候在府裏一起給自己難看，那自己就尷尬了。
唐如霜笑了，點點頭：“你不說我還真的沒想到這麽多……這麽一說真的咧！這些人說不定湊一塊兒了，唐筱雪又該給我橫眉冷對了。”她看常瀚濤斜眉看自己，這才嗤的笑了道：“放心吧！我也不傻，這樣的場合也不是沒見過，自然知道走開。何況這些人的輩分都不同，城府也不一樣，估計也就是唐筱雪和大少奶奶能擺擺臉色，不過在人家的府裏，她們也要矜持臉麵呢！放心吧！”
還伸手拍了拍常瀚濤的肩膀。
常瀚濤好氣又好笑地：“你覺著沒事就行了……”想了一下又道：“如果真的受了委屈……”
唐如霜已經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哎呀，你可真的夠婆婆媽媽的，我知道，咱們門第是最低的，王尚書那是高高在上的，咱們差著好幾級呢！即便捧著一顆火熱的心去了，但是看冷臉大約也是不可避免的，我會做好心裏準備的。”
一句話把常瀚濤給逗笑了，伸手把她攬在懷裏，輕輕的歎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如霜……你多給我些時間，我慢慢往上爬，總有一天，爬到一個咱們不用在看太多人臉色，而是叫別人看咱們臉色的地位。”
唐如霜抿著嘴笑，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答應了一聲，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嗯，我相信你。不過你還年輕，往上爬什麽的不用那麽著急……咱們不著急。”
轉天就是七月十九日，兩人早早的起來，換上了唐如霜昨天準備好的衣裳。因為這一次去的是上司家，不是親眷，完全是做客，因此唐如霜也沒有太樸素，給常瀚濤準備的是一件鴉青色律紫團花繭綢長衫，自己的是一件青竹紋紫錦緞百褶長裙，外麵套了一件藕荷色交衽襦衣。不顯眼，但是這樣的場合也絕對不能顯得寒酸。
坐車來到了王尚書的府邸，還離了一段距離的時候，就看到前麵已經是有些堵了，他們的馬車停下略等了一會兒，後麵便已經有後來的馬車也排上了隊。
府門口十幾個穿著同樣寶藍色長衫的下人正指揮著門前的車馬、轎子等等的，或往裏走去側門，或直接在門口停下，裏麵的人下車下轎子，然後空車空轎子趕緊的領到另一邊停放的地方。
他們的馬車很快到了門口，常瀚濤轉頭和唐如霜道：“我在這邊先下了，要走的時候，我找人進去和你說，或者你想走了，就叫人來找我。”
唐如霜點頭：“好啊！”又對他笑著道：“去吧，不用擔心我。”
常瀚濤這才點點頭，從車上下去了。唐如霜坐的馬車繼續往裏走，進了胡同拐個彎是王府的側門，女眷們都是在這邊下車。
這邊堵得就更嚴重一些，主要是女眷們都是坐馬車，沒有騎馬坐轎子的，下車又囉裏囉嗦的，因此在這邊排了更長的隊。
唐如霜的車才停下，就那麽巧的聽見了唐筱雪的聲音：“……原本想去的，但是才……不好就出門的……這一次婆婆沒來……有很多很多話想和您說，也不知道母親……”然後大約是感覺到了後麵停了一輛車，聲音就更小了一些。
唐如霜驚訝之餘，又覺著好笑，這真的就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麽？
然後就聽見前麵另一輛車裏傳來了一聲較威嚴的聲音：“嗯，知道了，一會兒跟主人家見了禮說了話，你來找我。”聲音比較的蒼老，說話也慢吞吞的。
唐如霜從這個聲音中，還有唐筱雪那麽謙卑的語調中，猜測這個人應該是二太太的祖母，工部尚書的夫人？
今天這才真的是人都到齊了咧！
“大嫂今天是不來的……之前的好些事，好長時間了也沒臉出來……我來也是為了見見您，我母親不知道現在如何了……主要是府裏頭的事，想和您說說……不說太難受……”唐筱雪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還帶著哭音。
那邊祖老太太就再沒有說話。唐筱雪也就不說了，馬車往前挪動了，到了她們下車的時候了。
☆、第158章 說閑話的境界
唐如霜下車的時候，聽見了前麵唐筱雪說話的聲音，知道她們還沒有進去，不過到了她這邊了，倒也不好拖延著叫後麵的人等，何況她沒什麽可怕的，那位祖老太太再厲害，跟她沒關係，如今二太太被休迴家已經不是她的二叔母了，那邊的那一家人根本不算她的親戚。
於是下車，果然看見前麵唐筱雪弓著腰攙扶著一位老太太往前走，那老太太看起來身體挺好的，腰板直直的，看起來六七十歲的樣子。
唐筱雪剛說著什麽，簇擁著她們往裏走的丫鬟婆子早看見這邊下車的竟然是唐如霜！登時幾個人不約而同的連聲咳嗽！
警示的意味很明顯，唐筱雪馬上就轉頭過來看，這一看，登時腰一下子就直了！渾身似乎都暴發著怒氣，一雙眼睛更是惡狠狠憤怒的盯住了唐如霜！
唐如霜心中一曬。唐筱雪就是這樣，沒有撐腰的，就可憐兮兮的好像要飯的小狗，有個撐腰的，馬上又兇巴巴好像多了不起。
而她攙扶的那位老太太感覺到了唐筱雪突然的不對，也轉過頭來看，也看到了走在後麵的是唐如霜，微微的有些驚訝。老太太很會拿人，馬上就站住了，並且辦轉身看著唐如霜，麵色嚴肅地很。
明顯這是給唐如霜壓力，叫她給自己行禮。
唐如霜很清楚，這一行禮說不定就給自己什麽臉色看呢！她根本就沒把那老太太看眼裏，從旁邊直接就過去了！
原本老太太站住了，唐筱雪登時腰杆更硬了，隻等著唐如霜過來行禮的時候好狠狠的給她一頓難堪的！可萬萬想不到唐如霜竟然就好像沒看到她們這一幫人一樣，直直的就過去了！
唐筱雪驚訝的張大了嘴，看著直接過去的唐如霜簡直都傻了！而那位老太太也有點想不到她竟然就這樣過去了，登時又驚又怒！
唐如霜抿著嘴笑著走了過去，到了前麵迎麵的過來幾個管家娘子迎接的，其實是迎接老太太的，老太太的夫君是工部尚書，和府裏的老爺子是一個品級，自然該客氣著。
隻不過迎麵過來的是個年輕的媳婦，管家娘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笑著上前道：“您們來了，快請進快請進，我們府老太太早等著您們呢……”
唐如霜點著頭笑著道：“不客氣。”然後進去了。
這邊管家娘子這才看到後麵拉下了幾步距離的那位老太太和一群人，這才驚訝的發現剛剛那個年輕媳婦應該不是和她們一家子的？
且不說那些管家媳婦忙又去迎那位老太太，唐如霜這邊已經往裏走了，走進來便有引路的婆子上前，詢問了是哪家的，忙往內院領。
今天跟著唐如霜來的有三個丫鬟，立冬和另兩個新買的丫鬟叫立夏、立春的，來這麽多也是為了看看這樣的場麵，立冬是大戶人家出去的，知道這些請客宴席的事情，教教這兩個新的丫鬟見見世麵。
唐如霜走進了內院，跟著婆子去了上房，跟主人家這邊的老太太、太太們見見麵，行禮說說話。
一聽她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夫人，果然這邊的太太們就不大熱情的招唿她，說了兩句話就去招唿別的人去了。唐如霜也有準備，也知道一會兒唐筱雪和陳家那位老太太會進來，她在這邊也沒意思，因此略坐了坐，正好又來了人，她便順勢的出來了。
不過王尚書家的規矩還是挺好的，一出來馬上就有婆子上前來招唿，然後請她去了側院，側院是個偌大的花園，花園中間這會兒已經開了戲，一些年輕的夫人少奶奶的就在這邊聽戲。
唐如霜找了個位置坐下，也聽會兒戲。
聽著聽著，就有人過來坐在身邊，詢問是哪家的，如果對方是高門大戶的，基本上隨便的笑著說兩句就走開了，如果是和唐如霜差不多門第的，就趕緊的坐下聊一聊。畢竟，像今天這樣的場合，來的基本上都是侯門勳貴，世家爵府，她們這些下屬的女眷不得不來，來了就傻乎乎的沒人搭理。
其中有主事夫人兩位，還有一位是令史夫人。這三位的相公都是兵部的，但在兵部都是幹活的人，職位同樣也是六七品，甚至比唐如霜的相公品級還低。
她們願意和唐如霜聊，唐如霜自然便也客客氣氣的。幾位主事夫人這樣的場合倒是參加過幾次，正好聽聽她們說說兵部的尚書夫人或者侍郎夫人都是什麽性格，喜歡什麽東西之類的。剛說了一會兒話，唐如霜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一個清脆的聲音笑著：“你怎麽在這邊？！”
唐如霜驚訝的抬頭看，看到一個年級二十歲上下的年少婦人正看著自己笑。卻正是忠義候家的四少奶奶，就是那位很喜歡說閑話的。
四少奶奶看到她很高興，笑著拉著她起身：“走走，去那邊！我們在那邊擺了一桌子，喝酒行令，你也來一起！”
唐如霜忙就和這邊的幾位招唿一聲，已經被拉走了。
這邊的這幾位原本以為這位也就是個指揮使的夫人，卻不料竟能認得侯府的夫人，而且看起來好像關係很熟？忙私下裏打聽這指揮使夫人的來頭。
且不說這幾位，隻說忠義侯府這位四少奶奶把唐如霜拉走了之後，卻並沒有去什麽宴席上喝酒行令玩，而是拉到了一個沒人的涼亭，坐下了之後便一副神秘的樣子問她道：“你還高興呢！知道我剛剛聽到了什麽？”
唐如霜素知這位四少奶奶著實的是個是非頭子的，最愛聽閑話和說閑話，不過認識這樣的人也有個好處，就是有什麽關係自己的事情，隻要她聽見了，也許自己就能從她嘴裏知道，比方說，現在。
唐如霜做出感興趣的樣子問道：“聽到了什麽？”
四少奶奶便推了她一下道：“你呀你呀！剛剛我的丫鬟去給我倒水，就聽見你們家的那位老太太正在和你妹妹說話，你妹妹說……”說到這裏故意的一頓。
唐如霜心中訕然，這位說閑話已經說到了一定的境界了！很知道什麽時候拿捏人。於是便順著她想的問了一句：“我妹妹說什麽？”
四少奶奶這才滿意，點著頭一副驚訝的樣子道：“你妹妹說，你二叔母被休，都是因為你！說什麽是你算計的你二叔母！從一開始的什麽什麽……”說到這裏她想了一下，才接著道：“好像是什麽月錢的開始，說你就處心積慮地算計二太太，從那時候開始就想把她媽給害走！還說後來的事，你相公給伯爺的那些證據，都是汙蔑！沒有你和你相公的處心積慮，她是不會被休的！說你們夫妻……最奸猾！”
說到這裏四少奶奶馬上就伸手按在了唐如霜的手背上，笑著道：“最後那個話可是你妹妹說的，你可不要當成我說的……”
唐如霜自然是隻能點點頭笑著道：“當然不會的。”心裏頭倒是不算驚訝，唐筱雪沒什麽本事，也就是隻能這樣找後台靠山。至於找後台靠山，自然是要把自己說的其壞無比，她和她娘多麽的無辜。
四少奶奶接著道：“你們家那位老太太氣的很呢，說你……”
唐如霜已經知道了，接下來肯定是沒什麽好話了，於是便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道：“那不是我們家老太太……說起來，二叔母被休了之後，我和她娘家人已經不算親眷了。”
四少奶奶話被打斷，便也心知肚明的不再說下去了，笑著點頭道：“說的就是啊，那一家和你還有什麽關係呢？你妹妹認她們是外祖家，和你沒關係……”她馬上轉了彎問道：“到底是怎麽迴事啊？你怎麽……和你妹妹關係這麽僵了？還有你二叔母到底是怎麽被休的？”
唐如霜知道她拉自己過來，先說了那些話，無非就是想引自己往下說，說的越多越好，這樣她知道的別人家的事情就越多，出去給別人說閑話便會知道的□□消息更多。因此她哪裏會告訴她！隻笑著道：“就是那樣啊！大家都知道的……其實我去年就出門了的，府裏頭到底怎麽迴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不說我還真的不知道筱雪會這樣想……說起來應該是誤會的。”
“誤會？”四少奶奶明顯的不信。
唐如霜笑著道：“是啊，應該是誤會。”
四少奶奶自然是不甘心的，又拐彎抹角的問了半天，唐如霜就把嘴巴閉得緊緊的什麽也不說，四少奶奶也是沒辦法。
宴席開始了，眾女眷被請到了內院的上房院，這裏擺了十幾桌，每桌也就是三四個人，大部分是一家子一桌，唐如霜自然是被分到了和那幾個主事夫人一桌的位置，才坐下還沒吃呢，就被那邊過來的丫鬟請：“常少奶奶，我們侯爺夫人請您去她那邊坐。”
唐如霜抬眼看了看丫鬟，還在納悶，丫鬟忙笑著道：“奴婢是安寧侯府的！”
唐如霜恍然了，原來安寧侯夫人也來了，便站起身，又跟幾個主事夫人招唿了一聲，便跟著丫鬟來到了安寧侯夫人這一桌。
☆、第159章 商量奸計
安寧侯夫人看到唐如霜過來，忙笑著招唿她：“如霜，過來坐。我想著你今天應該是來得，不過找了一會兒也沒見著你。”末了感歎一句：“今天來得人真多。”
常瀚濤順勢就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
唐如霜轉過去繼續看著兒子，問道：“經綸前天又來了？你沒把孩子抱出去叫他看看？”這幾天她總在睡覺，唐經綸來了幾次的都是醒來之後才知道。
常瀚濤點頭：“看了，高興的很，馬上就讓叫舅舅，真好笑。”
唐如霜聽了也笑。
“對了還有件事，下個月是兵部尚書王大人六十歲的壽辰，咱們是應該去的，不過都知道你才生了孩子的……你想不想去？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說身子沒有恢複。”
唐如霜聽得轉過身來看著他，沉吟了一下：“今後是不是這樣的事情就多了？”
常瀚濤點點頭：“也不會太多，不過兵部這幾個頂頭上司家裏的紅白事是跑不了要去的，還有就是些有牽扯的官員家裏這些事情。”
唐如霜也就點點頭。之前常瀚濤是副指揮使，雖然離指揮使的位置隻是差半級，但是一個小衙門一般和上麵打交道的隻是最高職位的人，自然是輪不到常瀚濤他們的，但他一旦升了這半級，那麽和上司打交道的就變成了他，而人情往來自然是少不了的。唐如霜很理解，到了什麽時候，人情都是很重要的。
她點頭道：“去，這算是你當了指揮使之後，上司的頭一件喜事，咱們應該去，人情方麵不能少了規矩禮數。”
常瀚濤笑了，點頭：“好，幸好是七月十幾日的，你那時候已經出了月子了……禮方麵也不用著急，等你出了月子在準備也來得及。到時候和娘商量一下。”他伸手輕輕的婆娑著她的臉蛋：“現在就是好好的坐月子。”
唐如霜點頭。
王尚書的壽辰是七月十九日，唐如霜七月初就出了月子了。正好張氏那邊原本替他們準備禮的，但是為著送什麽頭疼的很，趕緊的找她商量。
唐如霜也想了想，一般這樣的都是送文房四寶，不過，現在這一次不合適。一來文房四寶太顯得普通了，而且對於王尚書那樣的身份，除非是稀有的墨塊硯石，否則就太寒酸了。他們的門第是不高，但是也不能在這種場合叫人覺著寒酸。
二來王尚書是兵部尚書，位高權重的，給他送禮即需要價值高，但還得是有內涵的東西，又不能光值錢了，那樣叫人覺著自家就是暴發一樣。還有一點就是不能巴結的意味太明顯了……雖然確實有巴結奉承的意思，但是……就是不能表現出來。
所以說，老祖宗傳下來的禮儀規矩，全都是有道理的，便是這送禮，都有無數的講究在裏頭。不能寒酸，又不能暴發，總之就是要花心思。
如果說再找一些稀有的不常見的東西，顯然時間是來不及了的，唐如霜叫常瀚濤陪著在京城轉了幾天，依然是在文房四寶的鋪子發現了一樣好東西。
一塊青田封門凍。
這是做印章最好的石頭之一，有國石之稱，唐宋朝的皇帝是最喜歡用這種石頭篆刻自己的私章。這種石頭也不是常有，都是看機緣，正好就被他們看到了，唐如霜忙就花了千兩銀子買下來，裝在精致的盒子裏。
這算是一個大禮，餘下的就準備些棉帛扇畫一類的常有之禮。
“經綸說伯爺是不去的，不過唐明坤可能是要去，王尚書那邊……”常瀚濤略微的頓了一下，道：“王尚書是兵部的，一個朝廷下，和工部的是同僚，自然是也打交道。”
明天就是壽辰之日了，今天晚上唐如霜在將所有的東西全都重新整理了一遍，將明天自己和常瀚濤穿的衣裳都拿出來了。常瀚濤從盥洗間出來，跟她說著。
唐如霜聽得明白，道：“你是說，二太太的娘家祖父、父親大伯的也會去？”
“那些人肯定是會去的，二太太她奶奶或者她媽、伯府你嫂子、還有唐筱雪大約的也都會去。”
唐如霜一下子恍然了！
唐筱雪已經和張黎靖成親了的，張黎靖是文定侯府的三少爺，雖然文定侯和王尚書未必有什麽親眷關係，但是這一次過壽的是王尚書本人，一個朝廷的同僚們，應該都會去。同樣的，二太太娘家的父親和大伯都是工部的，自然也會去。
常瀚濤這是提醒自己，這些人算起來都是一家子，到時候在府裏一起給自己難看，那自己就尷尬了。
唐如霜笑了，點點頭：“你不說我還真的沒想到這麽多……這麽一說真的咧！這些人說不定湊一塊兒了，唐筱雪又該給我橫眉冷對了。”她看常瀚濤斜眉看自己，這才嗤的笑了道：“放心吧！我也不傻，這樣的場合也不是沒見過，自然知道走開。何況這些人的輩分都不同，城府也不一樣，估計也就是唐筱雪和大少奶奶能擺擺臉色，不過在人家的府裏，她們也要矜持臉麵呢！放心吧！”
還伸手拍了拍常瀚濤的肩膀。
常瀚濤好氣又好笑地：“你覺著沒事就行了……”想了一下又道：“如果真的受了委屈……”
唐如霜已經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哎呀，你可真的夠婆婆媽媽的，我知道，咱們門第是最低的，王尚書那是高高在上的，咱們差著好幾級呢！即便捧著一顆火熱的心去了，但是看冷臉大約也是不可避免的，我會做好心裏準備的。”
一句話把常瀚濤給逗笑了，伸手把她攬在懷裏，輕輕的歎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如霜……你多給我些時間，我慢慢往上爬，總有一天，爬到一個咱們不用在看太多人臉色，而是叫別人看咱們臉色的地位。”
唐如霜抿著嘴笑，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答應了一聲，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嗯，我相信你。不過你還年輕，往上爬什麽的不用那麽著急……咱們不著急。”
轉天就是七月十九日，兩人早早的起來，換上了唐如霜昨天準備好的衣裳。因為這一次去的是上司家，不是親眷，完全是做客，因此唐如霜也沒有太樸素，給常瀚濤準備的是一件鴉青色律紫團花繭綢長衫，自己的是一件青竹紋紫錦緞百褶長裙，外麵套了一件藕荷色交衽襦衣。不顯眼，但是這樣的場合也絕對不能顯得寒酸。
坐車來到了王尚書的府邸，還離了一段距離的時候，就看到前麵已經是有些堵了，他們的馬車停下略等了一會兒，後麵便已經有後來的馬車也排上了隊。
府門口十幾個穿著同樣寶藍色長衫的下人正指揮著門前的車馬、轎子等等的，或往裏走去側門，或直接在門口停下，裏麵的人下車下轎子，然後空車空轎子趕緊的領到另一邊停放的地方。
他們的馬車很快到了門口，常瀚濤轉頭和唐如霜道：“我在這邊先下了，要走的時候，我找人進去和你說，或者你想走了，就叫人來找我。”
唐如霜點頭：“好啊！”又對他笑著道：“去吧，不用擔心我。”
常瀚濤這才點點頭，從車上下去了。唐如霜坐的馬車繼續往裏走，進了胡同拐個彎是王府的側門，女眷們都是在這邊下車。
這邊堵得就更嚴重一些，主要是女眷們都是坐馬車，沒有騎馬坐轎子的，下車又囉裏囉嗦的，因此在這邊排了更長的隊。
唐如霜的車才停下，就那麽巧的聽見了唐筱雪的聲音：“……原本想去的，但是才……不好就出門的……這一次婆婆沒來……有很多很多話想和您說，也不知道母親……”然後大約是感覺到了後麵停了一輛車，聲音就更小了一些。
唐如霜驚訝之餘，又覺著好笑，這真的就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麽？
然後就聽見前麵另一輛車裏傳來了一聲較威嚴的聲音：“嗯，知道了，一會兒跟主人家見了禮說了話，你來找我。”聲音比較的蒼老，說話也慢吞吞的。
唐如霜從這個聲音中，還有唐筱雪那麽謙卑的語調中，猜測這個人應該是二太太的祖母，工部尚書的夫人？
今天這才真的是人都到齊了咧！
“大嫂今天是不來的……之前的好些事，好長時間了也沒臉出來……我來也是為了見見您，我母親不知道現在如何了……主要是府裏頭的事，想和您說說……不說太難受……”唐筱雪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還帶著哭音。
那邊祖老太太就再沒有說話。唐筱雪也就不說了，馬車往前挪動了，到了她們下車的時候了。
☆、第158章 說閑話的境界
唐如霜下車的時候，聽見了前麵唐筱雪說話的聲音，知道她們還沒有進去，不過到了她這邊了，倒也不好拖延著叫後麵的人等，何況她沒什麽可怕的，那位祖老太太再厲害，跟她沒關係，如今二太太被休迴家已經不是她的二叔母了，那邊的那一家人根本不算她的親戚。
於是下車，果然看見前麵唐筱雪弓著腰攙扶著一位老太太往前走，那老太太看起來身體挺好的，腰板直直的，看起來六七十歲的樣子。
唐筱雪剛說著什麽，簇擁著她們往裏走的丫鬟婆子早看見這邊下車的竟然是唐如霜！登時幾個人不約而同的連聲咳嗽！
警示的意味很明顯，唐筱雪馬上就轉頭過來看，這一看，登時腰一下子就直了！渾身似乎都暴發著怒氣，一雙眼睛更是惡狠狠憤怒的盯住了唐如霜！
唐如霜心中一曬。唐筱雪就是這樣，沒有撐腰的，就可憐兮兮的好像要飯的小狗，有個撐腰的，馬上又兇巴巴好像多了不起。
而她攙扶的那位老太太感覺到了唐筱雪突然的不對，也轉過頭來看，也看到了走在後麵的是唐如霜，微微的有些驚訝。老太太很會拿人，馬上就站住了，並且辦轉身看著唐如霜，麵色嚴肅地很。
明顯這是給唐如霜壓力，叫她給自己行禮。
唐如霜很清楚，這一行禮說不定就給自己什麽臉色看呢！她根本就沒把那老太太看眼裏，從旁邊直接就過去了！
原本老太太站住了，唐筱雪登時腰杆更硬了，隻等著唐如霜過來行禮的時候好狠狠的給她一頓難堪的！可萬萬想不到唐如霜竟然就好像沒看到她們這一幫人一樣，直直的就過去了！
唐筱雪驚訝的張大了嘴，看著直接過去的唐如霜簡直都傻了！而那位老太太也有點想不到她竟然就這樣過去了，登時又驚又怒！
唐如霜抿著嘴笑著走了過去，到了前麵迎麵的過來幾個管家娘子迎接的，其實是迎接老太太的，老太太的夫君是工部尚書，和府裏的老爺子是一個品級，自然該客氣著。
隻不過迎麵過來的是個年輕的媳婦，管家娘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笑著上前道：“您們來了，快請進快請進，我們府老太太早等著您們呢……”
唐如霜點著頭笑著道：“不客氣。”然後進去了。
這邊管家娘子這才看到後麵拉下了幾步距離的那位老太太和一群人，這才驚訝的發現剛剛那個年輕媳婦應該不是和她們一家子的？
且不說那些管家媳婦忙又去迎那位老太太，唐如霜這邊已經往裏走了，走進來便有引路的婆子上前，詢問了是哪家的，忙往內院領。
今天跟著唐如霜來的有三個丫鬟，立冬和另兩個新買的丫鬟叫立夏、立春的，來這麽多也是為了看看這樣的場麵，立冬是大戶人家出去的，知道這些請客宴席的事情，教教這兩個新的丫鬟見見世麵。
唐如霜走進了內院，跟著婆子去了上房，跟主人家這邊的老太太、太太們見見麵，行禮說說話。
一聽她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夫人，果然這邊的太太們就不大熱情的招唿她，說了兩句話就去招唿別的人去了。唐如霜也有準備，也知道一會兒唐筱雪和陳家那位老太太會進來，她在這邊也沒意思，因此略坐了坐，正好又來了人，她便順勢的出來了。
不過王尚書家的規矩還是挺好的，一出來馬上就有婆子上前來招唿，然後請她去了側院，側院是個偌大的花園，花園中間這會兒已經開了戲，一些年輕的夫人少奶奶的就在這邊聽戲。
唐如霜找了個位置坐下，也聽會兒戲。
聽著聽著，就有人過來坐在身邊，詢問是哪家的，如果對方是高門大戶的，基本上隨便的笑著說兩句就走開了，如果是和唐如霜差不多門第的，就趕緊的坐下聊一聊。畢竟，像今天這樣的場合，來的基本上都是侯門勳貴，世家爵府，她們這些下屬的女眷不得不來，來了就傻乎乎的沒人搭理。
其中有主事夫人兩位，還有一位是令史夫人。這三位的相公都是兵部的，但在兵部都是幹活的人，職位同樣也是六七品，甚至比唐如霜的相公品級還低。
她們願意和唐如霜聊，唐如霜自然便也客客氣氣的。幾位主事夫人這樣的場合倒是參加過幾次，正好聽聽她們說說兵部的尚書夫人或者侍郎夫人都是什麽性格，喜歡什麽東西之類的。剛說了一會兒話，唐如霜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一個清脆的聲音笑著：“你怎麽在這邊？！”
唐如霜驚訝的抬頭看，看到一個年級二十歲上下的年少婦人正看著自己笑。卻正是忠義候家的四少奶奶，就是那位很喜歡說閑話的。
四少奶奶看到她很高興，笑著拉著她起身：“走走，去那邊！我們在那邊擺了一桌子，喝酒行令，你也來一起！”
唐如霜忙就和這邊的幾位招唿一聲，已經被拉走了。
這邊的這幾位原本以為這位也就是個指揮使的夫人，卻不料竟能認得侯府的夫人，而且看起來好像關係很熟？忙私下裏打聽這指揮使夫人的來頭。
且不說這幾位，隻說忠義侯府這位四少奶奶把唐如霜拉走了之後，卻並沒有去什麽宴席上喝酒行令玩，而是拉到了一個沒人的涼亭，坐下了之後便一副神秘的樣子問她道：“你還高興呢！知道我剛剛聽到了什麽？”
唐如霜素知這位四少奶奶著實的是個是非頭子的，最愛聽閑話和說閑話，不過認識這樣的人也有個好處，就是有什麽關係自己的事情，隻要她聽見了，也許自己就能從她嘴裏知道，比方說，現在。
唐如霜做出感興趣的樣子問道：“聽到了什麽？”
四少奶奶便推了她一下道：“你呀你呀！剛剛我的丫鬟去給我倒水，就聽見你們家的那位老太太正在和你妹妹說話，你妹妹說……”說到這裏故意的一頓。
唐如霜心中訕然，這位說閑話已經說到了一定的境界了！很知道什麽時候拿捏人。於是便順著她想的問了一句：“我妹妹說什麽？”
四少奶奶這才滿意，點著頭一副驚訝的樣子道：“你妹妹說，你二叔母被休，都是因為你！說什麽是你算計的你二叔母！從一開始的什麽什麽……”說到這裏她想了一下，才接著道：“好像是什麽月錢的開始，說你就處心積慮地算計二太太，從那時候開始就想把她媽給害走！還說後來的事，你相公給伯爺的那些證據，都是汙蔑！沒有你和你相公的處心積慮，她是不會被休的！說你們夫妻……最奸猾！”
說到這裏四少奶奶馬上就伸手按在了唐如霜的手背上，笑著道：“最後那個話可是你妹妹說的，你可不要當成我說的……”
唐如霜自然是隻能點點頭笑著道：“當然不會的。”心裏頭倒是不算驚訝，唐筱雪沒什麽本事，也就是隻能這樣找後台靠山。至於找後台靠山，自然是要把自己說的其壞無比，她和她娘多麽的無辜。
四少奶奶接著道：“你們家那位老太太氣的很呢，說你……”
唐如霜已經知道了，接下來肯定是沒什麽好話了，於是便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道：“那不是我們家老太太……說起來，二叔母被休了之後，我和她娘家人已經不算親眷了。”
四少奶奶話被打斷，便也心知肚明的不再說下去了，笑著點頭道：“說的就是啊，那一家和你還有什麽關係呢？你妹妹認她們是外祖家，和你沒關係……”她馬上轉了彎問道：“到底是怎麽迴事啊？你怎麽……和你妹妹關係這麽僵了？還有你二叔母到底是怎麽被休的？”
唐如霜知道她拉自己過來，先說了那些話，無非就是想引自己往下說，說的越多越好，這樣她知道的別人家的事情就越多，出去給別人說閑話便會知道的□□消息更多。因此她哪裏會告訴她！隻笑著道：“就是那樣啊！大家都知道的……其實我去年就出門了的，府裏頭到底怎麽迴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不說我還真的不知道筱雪會這樣想……說起來應該是誤會的。”
“誤會？”四少奶奶明顯的不信。
唐如霜笑著道：“是啊，應該是誤會。”
四少奶奶自然是不甘心的，又拐彎抹角的問了半天，唐如霜就把嘴巴閉得緊緊的什麽也不說，四少奶奶也是沒辦法。
宴席開始了，眾女眷被請到了內院的上房院，這裏擺了十幾桌，每桌也就是三四個人，大部分是一家子一桌，唐如霜自然是被分到了和那幾個主事夫人一桌的位置，才坐下還沒吃呢，就被那邊過來的丫鬟請：“常少奶奶，我們侯爺夫人請您去她那邊坐。”
唐如霜抬眼看了看丫鬟，還在納悶，丫鬟忙笑著道：“奴婢是安寧侯府的！”
唐如霜恍然了，原來安寧侯夫人也來了，便站起身，又跟幾個主事夫人招唿了一聲，便跟著丫鬟來到了安寧侯夫人這一桌。
☆、第159章 商量奸計
安寧侯夫人看到唐如霜過來，忙笑著招唿她：“如霜，過來坐。我想著你今天應該是來得，不過找了一會兒也沒見著你。”末了感歎一句：“今天來得人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