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宥娘笑著道:“有師尊在,我怕甚麽呢。”


    懷疑她行,懷疑大隆三大觀主之一的雲寧真人卻是沒那般容易。彼時,也少不得借此給自己再加些威名。


    畢竟抵禦山匪,不是一般小娘子幹得出來的。


    就如溫宥娘所料,在離除夕不過一日之時,大半夜裏莊子上果真鬧了起來。


    溫宥娘自床上起來,讓夏荷替自己穿好衣服,才走出門子,就見著王真人已經在院中站著了。


    溫宥娘見王真人衣冠整齊且還是白日的裝束,就上前行禮詢問道:“師尊不曾歇息?”


    王真人道:“臨睡之前卜了一卦,卻說今日有兵鐵之害,一直不曾得睡。哪知到了半夜,外麵就將鬧起來。”


    溫宥娘聽到這話,隻眼皮抽了抽,然後道:“此時外麵不知如何,不如請師尊與弟子一道,前去與老祖宗一道,也好有個照應。”


    溫宥娘倒不擔心六太夫人,因在布局之時,也早與兩位老祖宗說過。隻府中還有溫老夫人與嬌姨娘在,也少不得擔心起來,畢竟那兩位可真是什麽都沒經曆過的婦孺。


    王真人聞言頷首,道:“也好。”


    隻得進了老祖宗的院子,溫宥娘就瞧見溫老夫人正拿著手絹捂著嘴哭,再迴首見到溫宥娘,連忙疾走上前來。


    溫老夫人身後的嬌姨娘亦是嬌花變色,卻也顧及著老夫人,見溫老夫人朝著溫宥娘跑過來,少不得緊跟上來,嘴裏還念著,“老夫人可慢些!”


    溫宥娘也上前幾步,由著溫老夫人將她抱在懷裏,背心被一頓錘,“你可是嚇死祖母了。”


    溫宥娘心裏一陣愧疚,然而布局之事不敢隨意說與人聽,隻得生生受了溫老夫人的打,還得安撫道:“我這不是沒事兒了麽。老夫人也莫要哭了,哭得我這心都疼了。”


    溫老夫人雖出身不是多強,然而一輩子也算是沒經過什麽大風浪的人,今日在莊子上住著,卻遇著了山匪,雖不曾鬧到內院裏來,卻到底是被嚇著了。


    被嚇著的溫老夫人自己還沒迴過神來,便被嬌姨娘帶到了老祖宗的院子裏。


    等進了院子,穩下心神來,溫老夫人才想到,溫宥娘卻是沒見著呢,這又急起來。卻是不敢出去尋人,隻在那獨自哭著讓老祖宗派人去尋。


    六太夫人與六太老爺早就知有此事,也知溫宥娘不會出事,因此便隻讓人去溫宥娘院子裏尋人,嘴裏卻不是多急。


    這一舉動卻讓溫老夫人以為,六太夫人與六太老爺其實不喜溫宥娘是女子,隻看重溫餘卿,因此而傷心不已。


    等哄得了溫老夫人,溫宥娘這才上前與兩位老祖宗見禮,“兩位老祖宗可是受驚了?”


    六太老爺搖頭,與溫宥娘道:“你且帶著真人與其他人好好進屋子暖一暖。外麵風大,要是著寒了反倒不好。”


    十二月的天,北風唿吼,便是穿著棉衣,半夜裏也冷得讓人臉色發白。


    溫宥娘聽得六太老爺這般吩咐,便將王真人與六太夫人、溫老夫人及嬌姨娘叫進了屋中,又叫丫鬟多放了兩個炭盆子。


    雖炭火盆子才刨開了灰燃起來,然也有了絲絲火氣,比在外麵強多了。


    六老太爺在外麵守著,屋中的人也大多沉默著。


    屋中的火盆裏的炭炸了幾聲,在星星之火下燃了起來,溫老夫人才徹底迴過神來,卻是問王真人道:“真人可知外麵是出了甚麽事?這京郊向來好好的,又怎的有了山匪。”


    就算是兩耳不聞府外事的溫老夫人也知曉,京中有嚴如霜在,太平了好多年,這突然冒出了山匪,卻是怎麽看怎麽奇怪。心裏也朝著是不是溫氏運道不好的方向想了,隻得尋了王真人問。


    王真人見得溫老夫人那異常蒼白的臉,心裏雖覺得好歹曾是二品大員的夫人,竟是這般禁不起風浪,然而想到一大把年紀還如此受驚也著實可憐,便安慰道:“老夫人無須擔憂,外麵的山匪當是打不進來的。”


    溫宥娘在屋中歇了片刻,卻是起身與六太夫人道:“老祖宗,我且出去看看。此時當快處理完了。”


    六太夫人聞言,眉頭皺緊,“你一個小娘子,此事出去作甚?還不快快坐下,別糊塗了!”


    王真人卻在一邊道:“去見見也無妨。總歸要見識得多,日後膽子才大。以後嫁進孟氏,什麽樣的事情遇不著?”


    溫老夫人也是擔心溫宥娘的,卻是不依王真人的話,在一旁搭話,“小娘子隻用著坐在後院裏便行了,何須去外頭守著呢。外麵那麽多家丁,又有六叔在,哪有用得著你的地方。這可是山匪,不是其他小打小鬧,宥娘你可莫要頑皮。”


    六太夫人聽得王真人與溫老夫人各執一詞的話,心中卻是將王真人的話聽了進去。


    世家大族尚有曲部,溫宥娘嫁入孟氏,眼瞅著孟世子是個靠不住。目前隻看得出是個好拿捏的,溫宥娘一個姑娘家,卻是要連大房男丁的職責恐都得擔上。


    由此,出去見見倒也無妨,畢竟溫宥娘也並非一般閨閣女子,膽子向來極大。


    想到這,六太夫人就道:“隻在院子裏站站就好,跟著你老祖宗一道,可千萬莫要出了院子了。”


    溫宥娘便應聲道:“還請老祖宗放心。”


    溫宥娘出了門,與六太老爺行禮後輕聲道:“老祖宗,孟世子今日亦在外麵。此時我若不出外院,再想令他手下那些人信服就難了。”


    六太老爺卻是早就在溫宥娘之前與他商議誘敵深入之時就已經想過了,嫁入孟氏要甚麽賢惠名聲是不成的,倒不如溫宥娘當時所言,將孟世子及他身邊真正得用的人收服方才能在孟氏站得住。


    因此,六老太爺便道:“外院的護衛不少,世子帶來的護衛更是個中精銳,你也莫要逞強。隻需得讓世子知曉萬事你都與他一道就好。”


    溫宥娘接過冬梅與夏荷抬過來的盒子,取出長qiang掂了掂,笑著道:“老祖宗放心罷,女兒習武八年,卻不是耍滑來的。”


    當年在痘疹事件之後,她將溫餘卿送去書院,且爭取到在張家一年住半年的機會,自然是讓張老伯爺替自己尋了師傅教導武藝,隻是不曾讓溫府的知曉罷了。


    如今,這武藝有了用處,自然也無須再藏起來。


    絕對的武力,有時候隻要一招,卻是比她想再多的謀略都來得有用。這個道理她在上一輩子做任何事都隻能靠腦力,卻有時不如別人武力一擊時就明白過。


    溫宥娘隻身負著長qiang,隻帶著六老太爺身邊的一個貼身小廝,獨自打開了二門。


    二門外站著一層護衛,護衛與護衛間隻三人寬,見著有人打開了二門,卻是隻二門外的兩個護衛迴頭看向溫宥娘。


    溫宥娘對著護衛們一笑,溫聲道:“你們都是溫氏六房請來的,家中有老有小,尚且為溫氏守著,沒得道理你們在外拚命,我等主人家在裏麵幹坐著的。我雖小女子,然而亦願意與諸君同戰。此二門,還望諸位替我守好了。我且出了外院,替諸位看一看京郊的山匪到底有多厲害!可快得過我手中的長qiang!”


    說完這話,溫宥娘也沒管守著二門的護衛怎麽想,隻徑直出了外院,打開了大門,然後便見著了正坐在一邊看戲的孟世子。


    “世子還真是閑心。”溫宥娘立在孟世子身後道,卻是看向了打鬥處。


    因事先布局,那些人隻當因是快要除夕,莊子上的護衛大多迴家過年,又得知聘禮隻擱在了外院的書中當中,因此竟蠢到從正麵裏來,此時正好被孟世子所帶的護衛擋住,不得再進一步。


    孟世子被突如其來的女聲嚇得一跳,隻從椅子上一蹦而起,差點尖叫起來,隻迴頭看是溫宥娘,這才撫著胸口,怒道:“你一個姑娘家,出來作甚?”


    溫宥娘沒搭理他這話,隻問道:“孟迅可是在後院裏守著?”


    孟世子自然又看見了溫宥娘手中的長qiang,腦子裏頓時想起皇宮裏那迴溫宥娘拿qiang的模樣了,卻是在這會兒被壯了膽子似的,覺得溫宥娘其實不隻是好看,還十分有股說不出來的味兒,讓他心裏覺得歡喜。


    “在後麵。你還是快進莊子裏去,這裏有甚好看的!見了血,少不得晚上又得做噩夢,要尋大夫壓驚!”孟世子此迴是不怕溫宥娘手裏的長qiang的,隻把人往門裏推。


    其實溫宥娘之前便估錯了,孟世子打小在東宮裏長大,最不怕的就死人。東宮裏一年被打死的太監宮女也不少,各種手段他都見識過。


    就如這會兒的跟山匪打鬥,他出入京城,也見得不少,隻要刀槍沒指到他脖子下,他就不會指到害怕兩字怎麽寫。


    溫宥娘是打算出來刷刷存在感的,自然不會如孟世子的意,隻跟孟世子道:“我學藝八年,從未見過血光。今日不如就試一試!”


    孟世子卻是被溫宥娘這句話給驚呆了,在火把下的臉十分扭曲,“你還練過武?”就之前看見溫宥娘心中那點子小悸動,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孟世子此時開始考慮,成婚後他到底幹不幹得過溫宥娘了。當初他盤算著娶溫宥娘便是想著她一個小女子,再聰明自己好歹也能占些便宜不是?有些事情嘛,也就那麽半推半就的就能成事兒。


    畢竟,要溫宥娘死心塌地的為他,總得溫宥娘在孟氏有個孩子了為了自己孩子著想方才可能。隻這會兒,這盤算一下子落空,心中頓時有些涼了。


    溫宥娘哪管孟世子心裏在想甚麽,她出來一是為了給守著莊子的護院們打氣,二來便是想著出出風頭最好能讓孟世子手下的人對她更信服一些,等著她進了國公府才好對該動手的動手。


    隻哪料得孟世子一個迴神,就見著溫宥娘氣勢洶洶的要前去跟人纏鬥,嚇得連忙將人給抱住了。


    溫宥娘不過十五六歲,瘦不拉幾的,抱起來並沒什麽肉感,孟世子此時也沒那些什麽想頭,隻差點給溫宥娘給跪了,“我說你就不能消停點?這哪是小娘子該幹的事情!”


    就連旁邊護著孟世子的護衛們都看呆了,像是從不知京中竟然有如此大膽的女子一般。


    溫宥娘雖習武八年,而孟世子不過個紈絝,然而在力氣上卻是天生的女敵不過男,溫宥娘也不是天生神力,自然比不過拚盡全力要把溫宥娘被抱住的孟世子。


    孟世子把人給勒著,溫宥娘掙紮不得,又怕旁人笑話,隻得低聲咬牙道:“蠢貨!我出去是為了誰?”


    孟世子哪聽溫宥娘這話,隻抱著人使勁兒往大門裏拖,隻蹣跚著將人帶進大門了,又示意護衛將大門給關了才道:“你就做夢去罷!學了幾天花拳繡腿,就以為能敵天下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還娶不娶媳婦了!”


    溫宥娘被帶進了大門,瞧著被一圈子護衛笑,心中大恨,隻拉著孟世子的耳朵便把人扯到了角落裏,“蠢貨!”


    孟世子被溫宥娘扯著耳朵,本想叫痛,又覺得在女人麵前叫痛有些沒麵子,隻得咬牙忍了,等著溫宥娘放了手,才道:“你想作甚?那些山匪可不是吃素的,你以為跟禁衛軍對打似地,一對一的來?還會點到為止,手下留情?”


    溫宥娘隻得跟孟世子道:“要你能,還用我出去?你想想今日你帶來的都是些什麽人。可都是忠於你父親的,因此對你尚算忠心。可你能保證他們一輩子對你忠心?你可不是你爹!今日這麽好的機會,你不行就我上,總得將他們給收服了,讓他們知曉大房是個有擔當的,且與他們一道同生共死,他們才真甘心願意為你做事。懂了沒?”


    孟世子之蠢,溫宥娘是恨不得把手指往人腦子上戳了。好給他戳明白些,要不古時候的大將軍們都被皇帝忌憚呢,說到底還在於這個同袍之情。要真情深似海起來,可比什麽愛情親情都靠得住。就換現代,就變成了當兵的戰友之間感情十分深厚,有感情深的就是天南海北也幾十年會交往下去。


    雖孟世子自上次下江南與溫宥娘一行一起時被溫宥娘提醒過,後因自己吃了大虧,終於知道下麵的人並非會因是天生下人就會護著他,因此注重與身邊的護衛們打好關係。然而終究是沒想到要與護衛們生死與共這種事情。於他而言,能想到對護衛們最好的也不過是替他們照顧好妻兒,盡力允他們子孫一個穩當的生活。


    此時溫宥娘將話說到這裏,孟世子似乎又明白起來,明白為何與那些在邊關掌軍的勳貴子弟打架之時,為何明明是對方看著勢弱,最後卻是自己吃虧的緣由了。


    ☆、第133章 進京過除夕


    “可也沒讓你去跟一群臭男人武槍弄棒的!”想通了的孟世子卻是還是糾結在溫宥娘的性別上。更別說溫宥娘那小個子,又哪是能拿槍去跟人真廝殺的。


    溫宥娘翻白眼,問道:“那你去?”


    文武都不通的孟世子在黑夜裏不曾看見溫宥娘翻的那白眼,卻是被問到這一句就沉默了。


    千不該萬不該,小時候就應當聽教頭的話,努力學習武,就算是為了打架打贏了,當初也該一直習武下去。


    孟世子後悔之餘,腦子裏還是在想事兒的,“不如拿弓箭?射箭我學得還不錯。”


    溫宥娘歎氣,看這樣子逞能是沒機會了,隻能同意,“前麵當是可行的罷?”


    兩人的婚事雖是定了,六老太爺卻是一直不太喜歡孟世子,瞧著人也少有個好臉色。為了在未來嶽丈麵前刷刷存在感,孟世子此迴就抓緊了時機在大門前充當英雄,因此人馬是備足了的。


    孟世子道:“才來了三十多人,攔得住的。”


    溫宥娘心裏算了算,道:“後麵恐有十人左右。孟迅帶了十二人守在後麵,不知擋不擋得住。”


    山匪搶劫,終歸也是有規律的。本著劫財來的,最重要的自然是財,財在外院,前麵的山匪自會很多。從後麵繞著來的,自然就是為了後院屠命,順帶做一檔子生意。


    孟世子聽得溫宥娘這般說,就道:“那我們就往後院裏去?”


    兩人湊在一起,說了小會兒,這才站起來,拿了弓箭與箭筒,朝著後院裏直去。


    後院有罩房,罩房後還有一堵圍牆,圍成的整個院子。


    溫宥娘與孟世子隻到了罩房,便尋竹梯爬上了上去,再看院子裏與院子外便一目了然。


    院子外麵孟迅正帶著人與人廝殺,也沒讓山匪得進院子裏半步。


    孟世子在一邊比了比,溫宥娘在一邊看得心驚膽顫,小聲道:“還是我來罷,別射錯了。”


    約莫著也對自己沒甚信心,孟世子倒是把弓箭給了溫宥娘。


    溫宥娘拿著弓箭比了比,也歇火了。


    孟世子見溫宥娘比來比去就是不下手,就道:“你這在做甚?不放箭等著來玩?”


    溫宥娘臉色有些不好,雖有些覺得抹麵子,卻還是說了出來,“我沒殺過人。”


    雖然她一向愛算計人,且都無意中把人算計死了,然而要真讓她一個生於現代社會的人,去麵對麵的殺人,卻還是心理素質有些不夠。


    孟世子聽了,隻嗤了一聲,卻是搶過溫宥娘手中的弓箭,搭上了也不知怎的瞄的,那箭就徑直那麽衝了出去。


    那時恰恰孟迅正與一看似領頭的纏鬥,將那人一腳踢倒往後一揚,孟世子射出的那箭,箭頭正中那山匪頭子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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