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薑姒道:“色字頭上一把刀,沒人告訴過你嗎?”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謝方知保持著微微俯身的姿勢,沒有動過,慢慢說了這樣一句。


    “姒兒持簪相挾,是因姒兒以為還沒傷透謝乙嗎?”


    “……”


    薑姒沒有迴答。


    謝方知慢慢伸手,將她身上衣服整理好,動作很慢,似乎之前種種都成了空。


    每個動作都很仔細,看不出半分的輕薄。


    謝方知道:“或恐你以為謝某在輕薄你,謝某不過是發乎情,難以止乎禮罷了。我乃真小人,四姑娘從來知道。”


    往昔的真小人,如今的柳下惠。


    ——才怪。


    謝方知手指若有若無地觸碰著她的肌膚,見她沒反應,又把玩著她胸前玉潤,還不曾得趣兒,就被薑姒金簪再入一分,淺紅的血珠冒了出來,謝方知疼地一皺眉,歎氣:“你我近乎坦誠相見,如今又有了肌膚之親,真不考慮嫁給我嗎?”


    薑姒自覺快麻木了,她抬眼望著謝方知,手指握得很緊。


    “從不考慮你。”


    這話還是這樣絕情。


    謝方知甘心被她利用,如今她任由自己上下其手,人說摸著摸著也就習慣了,真不知道他這樣對她,有沒有叫她習慣的一天……


    腦子裏念頭隻是一閃而過,謝方知道:“你看得清自己的心嗎?”


    他忽然問了這樣一句,讓薑姒有些迴答不上來。


    她冷笑:“與你何幹?”


    然後她的手就被謝方知握住了,他堅定地,一點一點地,把金簪從薑姒手裏拽了出來,然後扔在了地上。


    他用手指頭尖戳著薑姒的心口,一字一句道:“我喜歡你,所以這件事與我有關。你若沒對我動心,明知我是個登徒子,你來這裏作什麽?但凡付出,必定想要尋求迴報,我心甘情願被你利用,當你的刀子,為你當牛做馬,求的不過是叫你睜眼看我,這才是謝某想對四姑娘說的。”


    “至於四姑娘你,當局者迷,其實也並非不知道你就是個心腸歹毒又小心眼不願意原諒人的,你就是不想承認,即便是如今與傅臣鬧到這個地步,傅臣也隻會認為是他自己愧對於你,而不會覺得你算計他。”


    “這樣,我們的四姑娘,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拋開他,然後無拘無束地做自己的事情了?“


    “不必反駁我,因為我不曾說錯一個字。”


    謝方知看著她,口氣前所未有地沉凝。


    薑姒轉開目光,根本不願直視謝方知。


    然後謝方知掐住了她下頜,要她轉過臉來:“你來,不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嗎?正如我的很多話隻能對你說一樣,你的很多話,也隻敢對我說。縱使你與薑荀再親密無間,也不見得你敢將這些都告訴他。你看,除了我,你還有誰?”


    他從薑姒手裏掏出了手帕,幫她擦臉,擦那白玉般的脖頸,像是對待精致的瓷器。


    薑姒看著一處,緩緩道:“你說得沒錯……我就是歹毒又小心眼,總是他傅臣欠我的,我不曾坑害過他,是他不要我。”


    可話音剛落,忍了許久的淚珠,忽然撲簌而下。


    薑姒甚至還勾了勾唇,狼狽極了。


    那種陡然來的悲愴,讓她覺得自己在改變了前世悲慘命跡的時候,又似乎走入了另一條歧路。


    這一世的人們怎麽說呢?


    她的名聲也是壞了的,與傅臣一起。


    原本就是綁在一起的兩個人,自然有人懷疑寧南侯府為什麽沒有人來迎親,流言紛紛擾擾,薑源人在病中,聽見這件事也一直發火,家裏那個死老太婆,照樣擺著臉色看。


    為了不讓家裏人擔心,薑姒一滴眼淚都沒掉過。


    可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反正那眼淚就跟不要錢一樣地掉。


    薑姒覺得自己這一哭沒什麽要緊,有時候哭隻是哭,並沒有什麽別的含義。


    可她嚇著謝方知了。


    謝方知不是沒見過女人的眼淚,可薑姒這樣忽然就哭了,還哭得這樣坦然的,卻是頭一迴見。偏偏他還心係這姑娘,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連忙給她抹淚,混亂不知說了什麽言語:“哎,別哭啊……四姑娘?別哭了……”


    “別別別,別哭了,我再也不敢輕薄你了,別哭了……我錯了還不成嗎?”


    頭大如鬥。


    謝方知都要手忙腳亂了,這女人一哭,連他才硬起來的心腸都軟了下去。


    你又不是我媳婦兒,在我麵前哭什麽啊?哭了我就心疼你嗎?


    胡說!


    謝方知哄著他,可薑姒壓根兒沒聽見,她隻是掉眼淚,又不是哭。


    眼淚掉完了,薑姒就停了下來,她有些不耐煩地看著謝方知:“你急個什麽勁兒?”


    “……那你哭個什麽勁兒?”謝方知又開始拈酸吃醋,哼聲道,“說到底還是傅臣是個好男人,這一世又溫柔又體貼,難保你沒有幾分動心,隻是你還是自私,故意把你自己跟江山擺在一起,讓傅臣來選。於是傅如一就選了江山,然後騙了你,你現在覺得自己是自作自受,又覺得自己難受,可是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是會這樣。說到底,舊情未了咯……”


    薑姒道:“他答應過不騙我,其實朝堂上的爭鬥與我有什麽相幹?於我,不過出嫁從夫,即便是我荀堂兄、蕭縱與你的事,都是我一直守口如瓶的……他不過信不過我。我便是這般自私,既選擇了江山,我管他去死。”


    好歹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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