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姒到底還是進來了。


    謝方知又吩咐人將薑姒的丫鬟也放進來,不過他與薑姒進了裏間說話,遠遠地隔著兩道門,有人守著。


    屋裏隻有他們兩個,光鮮也不很亮,四周擺設簡陋而陳舊,配上一盞沒點的黑色陶瓷燭台,兩隻青泥上白釉的瓷碗,泥封的一壇杏花煮雨,兩個奇怪的人。


    薑姒抬眼看謝方知,謝方知抬手拿酒壇,拍去外麵的封泥,問道:“小酌?”


    薑姒隻點頭。


    於是謝方知倒了小半碗遞給她,薑姒兩手接過,放在自己跟前。


    原本那一刹那真是有滿腹的話要說,可真想要問出口了,又不知道應該問哪一件了。


    仿佛看出了薑姒的為難,謝方知道:“酒壯慫……不,酒壯四姑娘膽,要不四姑娘您喝一口,再說?”


    “不必改什麽詞,前一句挺好的。”


    薑姒原也不是什麽堅強的人,端起酒來就慢慢喝了,一直沒放下。


    等謝方知看她放下酒碗的時候,這一碗酒已經見了底。


    她道:“你不喝?”


    “我喝啊。”


    他隻是一時忘了而已,謝方知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端起來幹了碗裏的酒,又給薑姒倒了一點點。


    那杏花煮雨喝進去還挺暖,味道也香,不知道謝方知哪裏弄來的。


    她腦子裏晃了一下念頭,轉眼又消失了,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你叫問道子不許對傅臣說他會易容的事,我就知道了。”謝方知坦然道,“原本我就有些懷疑,畢竟迴來之後太多的不一樣,可我還沒想到那件事上麵去,直到問過問道子。”


    “那你怎麽過來的?”


    薑姒又是一個問題。


    上一世的謝方知支持七皇子奪位,最後七皇子登基,怎麽說謝方知也該是大大有功。


    可以說,薑姒一直覺得這人智計卓絕不輸給傅臣。


    他怎麽過來的,這就成為一個問題了。


    薑姒是死了,所以重生,那謝方知呢?


    謝方知眼底透出幾分迴憶,不過那僅有的幾分傷懷被他喝酒的動作攔了,薑姒看的時候,隻看見謝方知一臉的平淡:“我也死了啊。”


    死了。


    輕飄飄的幾個字,說出來真是諷刺。


    薑姒忽然不知道說什麽。


    她腦海之中浮現出來的,竟然是最後謝方知憐憫她,告訴她一些事時候,那有些落寞的表情,細細想起來,原本謝方知也是豐神俊朗人物,偏偏那時候竟有些枯槁。


    隻可惜,她當時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裏,很難想到這些。


    即便是想到,也不會聯想到謝家失勢上。


    今生再想一次,事情就明白了許多,可薑姒不敢問他,到底謝家最後如何了。


    一口一口喝酒,謝方知的話忽然少了起來。


    幹喝酒也沒意思,若有個小菜三兩碟,不更好?


    謝方知道:“四姑娘上輩子死得不明不白,我謝乙也沒什麽好下場啊……您想知道我怎麽死的,又是誰殺了我嗎?”


    他比薑姒隻好一點,不過今生是否能扭轉乾坤,真的太難說。


    謝家頹勢已現,一個人又如何能力挽狂瀾?


    連他父親謝江山都跟認命了一般,退居山林何其難得?對謝家而言,已近乎奢求。


    謝方知死得淒慘,剛借著入寧南侯府的機會,悄悄去與薑姒說了話,出了來,就看見了傅臣……


    他凝視著薑姒的眼眸,仿佛要用目光將她一點一滴地描繪,然後他扯唇一笑,道:“萬箭穿心。”


    “真疼啊……”


    謝方知把玩著手裏這一隻粗糙的酒碗,笑道:“我死時候就知道了,你多半也死了,不過沒有想到竟然能與四姑娘相見於此時此地,未必不是緣分……”


    “這樣的緣分太稀罕,我倒有些受不起。”薑姒心裏百般的困惑,又道,“若以你此生種種看來,上一世你仇人似乎還不少。”


    “朝中哪裏有什麽真知己好友?不過是爾虞我詐。謝氏一門乃是士族依舊,根基太深,若不能連根拔除,當皇帝的都不能安枕。所以謝家沒了……”


    他當時在府門處見到傅臣的時候便想,他幸得謹慎不曾對薑姒說出真相,如今還能略偽裝一些,可傅臣早已經不知從何處知道,心知肚明,更何況傅臣輔佐七皇子,比他更為本事,要幫著皇帝除了謝家。


    昔日兄弟,一朝反目成仇,既為江山,也為美人。


    而他謝乙不夠狠,也不該舍不下薑姒,以至於露了端倪,還想要瞞天過海,借著傅臣送她去莊子上這機會,將她接走。


    想來,那些都不過是傅臣放下來的誘餌,真不知他謝方知到底是以什麽罪名死的。


    太不堪了……


    謝方知想都不願意想,在知道薑姒也迴來的那一刹,他也真不知自己到底是高興還是害怕,可滿腦子也隻有一個念頭:她還好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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