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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雁見餘時友心裏難過,也不知道說什麽話安慰好了。好在這時候,也不需要說什麽話,她在旁邊給餘時友打打下手。


    屋裏一時安靜的連唿吸都可聽得見。因此門外的那點小小的衣服窸窣聲,也就聽得格外清楚。


    門口的兩個小人家擠來擠去,就是不肯進來。餘時友迴頭一看,卻是肖公舉和二傻,二傻見她發現了,高聲道:“母後。”把肖公舉往裏一推,對她道:“乃進去呀,乃不是有話要跟母後說咩,扭扭捏捏的像個什咩樣子,小姑娘嗎。”


    肖公舉進來,不大言語。餘時友禁不住眼眶先紅了,囑咐她道:“你過去要聽徐娘娘的話,知道嗎?有什麽不懂的就問她,聽你父皇說,你要參加學習,很好很好,天氣慢慢的熱了,可溫度時高時低,你要記得穿衣服,熱了呢,也不要脫太多,免得被風吹了感冒,頭疼腦熱,那滋味兒可不好受……”餘時友喋喋不休的說了許多,她從來沒在肖公舉麵前說過這樣多的話,說到最後連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看我看我,就會廢話,你身邊自然是有人照顧的。”她幾乎失措,舍不得肖公舉,盡管她以前並沒有表現出過分的喜愛,但這一走,就連她的心也跟著空落落的,彼此相處了這樣長時間,怎能沒有感情。她隻是喜怒不形於色,不是沒有感覺,而偏偏是這點,叫肖公舉認為她不大喜歡自己。這迴眼淚鼻涕一起來,丟了做皇後的臉,卻讓肖公舉很感動。


    衝過去抱住她的腿,哽咽道:“母後。”


    餘時友也緊緊摟住她,“公舉。”她們兀自默默流淚,過了會兒卻有個大嗓門更加突兀的響起。


    “嗚嗚……”


    眾人沉浸在皇後與大皇子的默默流淚中,暗暗心酸、感動,可這大哭,卻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就見二傻一手一塊手帕子點眼睛,“太感銀咧,嗚嗚。”且不說她的動作,就光帕子上繡了一個填滿了飯的飯碗,眾人都喜悅不已,還心酸什麽,一個個都笑噴了。


    都在讚徐貴嬪何等巧妙心思,就連手帕子繡的都別有個家特色,這二傻愛吃,就繡個裝滿飯的飯碗,再仔細瞧去,二傻身上,像是袖口領口等處亦有不同花色,這哪裏是什麽花,都是些吃的菜,青菜,白菜,菠菜……真是左手一隻小雞,右手一隻鴨,肚子中間還有一個萌娃娃,二傻衣服中繡了個她,十分生動,貪吃相畢露。


    她不曉得眾人在看她這個,因此哭的更加傷心。


    餘時友:“……”終究還是忍不住無語了,徐疏桐家女兒又要湊人數了。她不流淚了,用帕子擦了擦,過來安慰二傻,“二公主。”


    “嗯?”二傻把帕子往眼下移一移,“乃叫窩?”


    “你這是?”


    “太感銀咧。”


    肖公舉小小的吐槽,“笨蛋。”她也不哭了,對餘時友說道:“兒臣以後會自己照顧自己,少給徐娘娘添麻煩,不讓母後和徐娘娘擔心,會認真念書,還會每天都來給母後請安,請母後放心。”


    她人雖小,說話卻極為有條理,聽著讓人欣慰、歡喜。


    餘時友連連點頭說好。


    看餘時友眼下仍有淚漬,肖公舉說起上午的事給餘時友開懷。“母後,我們上午跟徐娘娘學字了,可好玩啦,在地上寫字,畫畫,在土裏,用樹枝寫,徐娘娘還會用劍寫,刻在一段枯木枝上,您說厲不厲害?”


    餘時友道:“當然。”


    “後來徐娘娘給我們講故事,您猜後來怎麽著?”


    餘時友當然不知道,就道:“不知道,你說說看。”


    二傻已做了昏昏欲睡狀,肖公舉笑道:“徐娘娘站著睡著了,兒臣跟二傻兩個圍著她轉了半天,偷偷的躲了會兒貓貓,她還站著呢!我們也一左一右的站在她旁邊學她,卻怎麽也學不會,等她醒來,都到吃午膳的時候了,哈哈。徐娘娘猛然醒來,還道‘怎麽了,怎麽了,咱們繼續教’,存惜姑姑說‘娘娘吃飯了’,徐娘娘道‘好好,這就吃飯了,還沒怎麽感覺’……”


    餘時友聽得也十分開心,想那時情狀一定特別的搞笑,兩個孩子自然覺得十分有趣,比起自己的‘精明’,徐疏桐的‘糊塗’卻是大受孩子們的歡迎。


    肖公舉又說了許多好玩的,才跟二傻、落雁她們迴錦繡宮,自此在錦繡宮落戶。


    且說這之後,又過了數天,康定王被押到了京城,他一路之上,有*份的破口大罵無數次,連那些押車的都覺得耳裏呱噪的很,不想再聽下去,除了吃飯時間,平時也不讓他嘴巴空著,用一段布塞滿了,叫他說不出話。


    不一日,京城到了。


    先押刑部大牢,再有刑部侍郎報上去。薛意濃道:“他來了,很好,朕要親自審他,問他為什麽要造反?”


    此時刑部侍郎也是一頭霧水,什麽‘造反’,怎麽又有人‘造反’了。薛意濃壓著密折,下麵的人自然不曉得。刑部侍郎也不敢說,隻道:“皇上英明。”


    念及這裏頭的內容有些敏感,這次的親審,也是秘密的,讓人直接押向皇宮,有薛意濃單獨跟薛輕珠談。


    薛輕珠進門時,手上腳上都是鐐銬,頭也被黑布蒙住。


    身邊的侍衛不斷的催他,“快走快走。”他不走,或者表現出反抗,侍衛就會推他的肩膀,讓他別磨磨蹭蹭。“皇上還等著呢!”


    薛輕珠說不出話,隻好憤憤迴頭,侍衛不睬他,到了禦書房,一把鐵椅早放在那,薛輕珠被按住落座後,手腳都被鎖住,連胸前也加了一箍,薛意濃吩咐眾人道:“你們出去吧!”


    眾侍衛低頭退出,關上了門。


    薛輕珠耳朵是能聽到的,隻感覺到四周一片靜謐之聲,而且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久,叫他心裏打鼓。待他心亂如麻,不曉得薛意濃要搞什麽鬼的時候,屋子裏響起了腳步聲,很輕。但慢慢的向他走了過來,揭開了他頭上的頭套。


    薛輕珠覺得眼前一片黑,等慢慢適應了,才發現屋裏點了幾支蠟燭,屋外的光線格外強烈,透過屋頂的琉璃瓦照了進來。


    他嘴巴不能說話,眼睛卻能看。


    薛意濃微微的笑看著,“好啊,三皇兄。”薛輕珠嗚嗚了幾聲,眼珠子狠狠瞪她,薛意濃卻不加理會,“你說朕要封大皇子為太子,這事朕尚且不知道,你又如何知道了?你這造謠是第一罪,煽動人心是第二罪。還有什麽時候朕的公舉,成了你的孩子,就憑你還癡心妄想當太上皇嗎?”她湊到他跟前,與薛輕珠的眼睛隻有五公分的距離,壓低聲說道:“你知道的一切,都是朕故意讓肖芳告訴你的,你也不想想,朕怎麽容得你隨意見自己的女人,你也不想想為何你想讓肖芳殺朕,她沒有下手?你真以為她要是懷孕了,朕會讓她進宮,就算你算計的再準,朕也會知道,那些太醫雖然醫術平庸,但一個女人懷沒懷孩子還是很清楚的不是?說到底,你打算做的一切朕都知道,嗬嗬,你瞪朕做什麽,小心眼珠子從眼眶裏滾出來,什麽?你想說話?”


    薛意濃拿出塞在薛輕珠嘴裏的布,薛輕珠喘息了幾下,問道:“你都知道?這一切全是你計劃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呢?這根本就是願者上鉤的事,你若不貪心,或者不胡言亂語,或許還能讓你活個個把年,可惜你自找死路就怨不得朕了。”


    薛輕珠哼了一聲,想到肖芳出賣他,很是痛心疾首,“要殺便殺,我願賭服輸。您殺了大皇子,現在要殺我了,接下來會是誰呢?”


    “朕並不喜歡殺戮,朕隻是不喜歡不乖的人,那些傷害到朕在乎的人的人,朕不會放過,你敢殺害公舉的娘,讓公舉從小就沒有了娘,這點,朕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既然你那麽喜歡當皇上,那就下地獄去當皇上吧!不過要小心,也許大皇子會跟你搶的。”


    薛輕珠一路上已經罵了太多,現在反而一句也罵不出來,成王敗寇,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算計之中,死就死吧!他閉上眼睛,歎了口氣,“希望皇上不要跟我家中老小為難,他們沒有罪。”


    “怎麽會呢?他們仗勢欺人的地方多了,朕要不為老百姓除害,將來還會有誰聽命於朕。”


    薛輕珠微微的怒了起來,後來又放鬆了表情,“對,您說的對。”便什麽都不再說了,不為自己分辨,看起來心已經死了,灰心喪氣,叫人看著都難受。


    薛意濃將布塞進他嘴裏,走到桌上拿出那道密折給薛輕珠看了一眼,他才知道,皇上這麽快得到消息,是有人檢舉了他,且這筆跡十分眼熟,卻是他相識的某個人,不由得憤怒起來。


    薛意濃道:“你死後要怪就怪四皇兄,因為朕已經查過了,這個人是四皇兄的臥底,為了在你得意忘形的時候,狠狠的在你背後戳你一刀,朕不過稍加利用,假裝上當。”她啪的一下合上了奏折,朗聲道:“來人,將人犯拖出去,明日午時問斬,康定王府所有下人遣散,相關人員,全部流放西部開荒,永世不得迴來。”


    辦完了薛輕珠的事,薛意濃總算心輕了許多,她的堂兄們一個個野心大,讓他們活著,就是允許他們傷害更多的人。


    但她想起肖芳已死,眼睛還是濕了,為了肖公舉這麽小就失去了娘親。


    迴到錦繡宮後,將這事簡單的跟徐疏桐說了一遍。徐疏桐道:“我說您最近這些日子一直心不在焉,原來是在跟這件事,您為肖貴嬪報仇,想來她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朕不是為了死者,而是為了活著的人,想叫他們少受些傷害,康定王一死,他的罪名就會披露,宮中人就會知道肖貴嬪已死,這些話要是傳到公舉耳朵裏,會叫她傷心,朕更擔心有人會借此機會利用她,所以,與其這件事有別人來告訴她,不如朕親自去說,堂堂正正,人活一世,總要受些打擊,朕相信她會堅強。”


    徐疏桐雖然讚同,但總覺得肖公舉還小,事情不一定樂觀,她道:“不如先有我跟她去說,再有皇上出麵,畢竟我也是年少失去雙親,這裏頭的滋味兒,或許更加感同身受。”不過她那時要比肖公舉大的多,已是知道了‘死亡’。


    薛意濃道:“好。”攬過徐疏桐的肩頭,說道:“你也別太難過了。”徐疏桐知道她在憐惜自己,迴以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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