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典雅的黑色飛車,一前一後駛到一座樸素的建築物前,減速,停穩。


    前麵一輛是對方過來接的車,後麵一輛是自家車,駕駛員威爾。


    身著製服大衣的門童主動上前,拉開車門,克製自己的目光不去打量車上的人。


    盡管他們也很好奇。


    米蘭下車,緊接著是班布,後麵的車下來德姆雷科。


    兩扇大門前身著長製服的迎賓看見這一行人,原本就站得筆挺的身姿更加筆直,大聲道:“米蘭和班布·格林閣下到!”


    語畢,看似沉重實則聲控的門扇緩緩向內展開。歡快悠揚的音樂飄了出來。


    馬克偷偷看向米蘭,就見米蘭麵不改色,毫不客氣地一步邁了進去。


    班布麵癱著臉,同樣毫不客氣地邁了進去。


    通過全麵監控,他對於有惡意和沒惡意的陣營知道得不能更清楚詳細,就看米蘭接下來的表現了。


    跟外麵的樸實無華相比,建築物內裏設施簡直一天一地。別說牆上和桌上各種奢華的裝飾物,就看頭頂那照明裝置是一塊懸浮在半空,無比巨大華麗的火山結晶,這絕對大手筆。


    火山結晶本身也不太貴,不過足足十平米,厚達半米的這麽大一塊天然結晶,並且經過妙手切割,無論哪個角度都折射出明亮而又毫不刺眼的光線,真的不能按市價計算價格。


    班布看著這大塊火山結晶,瞬間記錄下各項數據——他吃過小塊,不用再吃這個大的,有數據就能仿造了。


    寬敞的客廳內,或站或坐至少二十人,衣香鬢影,典雅雍容,一齊往門口看來。


    “我來介紹,這是我的父親、母親、叔叔、嬸嬸、哥哥、嫂子、堂伯、表哥、小姨、舅舅……”馬克嘴角微微抽搐,經過剛才一番折騰,他現在不確定這種身份安排是否合理了。


    “馬克,你家的親戚還真不少。”米蘭態度自然地調侃。他很清楚,這些人基本上和馬克沒什麽親戚關係。


    “啊,我是不叫他們這麽鄭重,但……”一臉慘不忍睹的馬克連忙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來都來了。”米蘭風度翩翩送上登門禮物,行禮,微笑,寒暄,應對試探遊刃有餘。


    他拿出的作派,可不是在灰色星域當學生會長的作派,那必然帶著一些市井氣,再牛也不過是宇盜。夢裏他見識過和經過的場麵可不少,好歹他立過不少戰功,現在的場麵相比元帥授勳時的會場,完全小意思,不夠看。


    ——班布對勘夢機的訓練成果表示欣慰。


    “馬克的親戚們”並沒有做出失禮的舉動,交談了諸如“今天天氣不錯”,“感謝對馬克的照顧”,“恭喜跳級”,“希望玩的開心”之類的場麵話,開餐時間到,飯廳大門敞開,大家魚貫而入。


    正裝晚宴,食物絕對不會粗製濫造,上餐環節井然有序,相應的,餐桌禮節也繁瑣得驚人。


    “馬克的母親”滿懷歉意:“我家親戚有的比較獨特。”她絕對不會說這是有人故意設絆子,想看米蘭出醜。


    “馬克的父親”挑唇微笑:“是米蘭的話,沒問題吧?”嗯,他就是故意設絆子的那群人之一。哪有正式晚宴不發邀請函的?不注明服裝的?不列餐單的?


    “承蒙款待,不勝榮幸,自然客隨主便。”米蘭不以為意。


    事實也是如此,進入飯廳,在客人位置落座後,他的餐桌禮節完美得無可挑剔。


    班布見怪不怪,自己同樣一板一眼,舉止得當,進退有度,除了麵癱臉不太說話以外,一切都很流暢自然。


    馬克忍不住給兄弟倆點了六十四個讚,同時給自己點了一排蠟——他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麽?


    想想之前碰上的人,聯邦公民哪有這麽巧的,就用了帝國人做管家呢?而且還能收留帝國的軍官?


    話又說迴來,要不是自己發現烤餅幹的秘密,又怎麽會找到素未謀麵的親人呢?真是好運氣!一想到自己找出了失散多年杳無音信的二哥,馬克就一陣激動,他差點忘記自己的本來任務。


    馬克摩挲著手掌邊緣的一道薄繭,從小他就在點心房晃蕩。家族秘製的餅幹配方,在烤製前需要用一種特殊的手法,對麵糊進行處理,除了直係親屬外,不會教給別人。那個繭就是馬克從小幫廚形成的,他全家人手上都有這個繭的痕跡。


    而且趁著剛才鬧騰,他也拿到了對方的頭發,要是對方死不承認,他就把檢測報告甩過去!


    不過——就從殿下這舉止來看,大概早就對自己的行動了如指掌了吧?


    馬克在胡思亂想著,忽然覺得不對勁——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從眼前“嗖”地刮過,緊跟著聽見“鐺”的一聲。


    他迴神,餐桌上的低聲細語都不見,全場忽然變得鴉雀無聲,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米蘭。


    全自動調控的廳內,溫度濕度風向風速都可調控,完全沒可能無端卷起一陣風,而且又冷又急,好像奔著什麽目標過去——目標!


    馬克看向眾人目光所落的地方:米蘭三人。


    剛剛開始吃主菜,主菜應選用大刀大叉。


    米蘭手上那隻大號餐叉,端端正正紮進了餐桌,叉頭沒入三分之一,紮入點形成一個坑而不是一條線,說明叉子下麵紮著東西。


    盡管走複古風格,這張餐桌鋪著潔白的桌布,絲毫不能掩蓋下麵是堅硬的合金桌麵這一事實。


    而米蘭的姿勢,稍微有些怪異:他微微站起,保持著探身的姿勢——這一叉的位置,不在自己身前,而是在班布左手側方。


    晚宴采用長桌,座次安排通常是主人坐在窄的兩端,男主人坐門邊,女主人坐對邊,其餘賓客男女間隔而坐,米蘭和班布的位置安排是麵對麵,很顯然米蘭這姿勢,是給班布擋了一擊。


    而隔著一個席位,與米蘭同側的德姆雷科,此時的姿勢也很標準:一個招財貓舉拳頭的造型。


    倒不是他故意賣萌或者擺姿勢等待拍照,他緩緩攤開手,手掌內一灘濃重的紅色液體流下,掌中還有薄薄幾片金屬質感的殘片。


    米蘭餐叉造就的小坑周圍,也滲出紅色液體。


    “顏料彈。”德姆雷科下結論,他起身離席,一閃身已經來到門口,抓住一樣東西。


    米蘭的目光,在確定班布沒事後,順著攻擊的來路迴顧,和德姆雷科不約而同地,將目標定在門口正在離開的一架懸浮式智能送餐光腦上。


    這種送餐光腦非常普及,造型就是一間間帶著機械旋翼的小房子,廚師將烹飪好的菜肴放入餐盤,擺在房子裏,送餐光腦根據設定從廚房飛到飯廳,再由侍應生取出餐盤,一一分送到客人麵前。


    德姆雷科就抓住了那家光腦,並且簡單粗暴地擰掉機械旋翼。


    “您最好和德姆雷科共同檢查一下那隻光腦。”米蘭對著門邊“馬克的父親”點點頭,“我想,一個合理的解釋是必須的。”


    “馬克的父親”麵色凝重,盯著德姆雷科,心裏想的什麽不得而知,離席而去。


    “一定會給您滿意的解釋。”“馬克的母親”臉色同樣不好看,她眼神示意,有兩位青年人立刻起身道歉,一起追去。


    米蘭看向班布,後者絲毫沒有被意外影響到,主菜已經吃了一半,並且繼續消滅中。


    感覺到米蘭在看他,班布抬頭,依舊麵癱臉,舌頭探出,把嘴角一點醬汁卷進去。


    班布沒反應,證明問題不嚴重,並且米蘭很願意滿足班布對於食物的執著需求,於是他提出要求:“可以給我換一柄餐叉麽?”


    這就是在表態,暗示雙方還可以繼續保持友好局麵的意思。


    這種暗示,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懂得,一方麵為殿下的沉著冷靜有風度點讚,另一方麵,以為這次晚宴搞砸了的人們迅速調整狀態,隻當這是一個小岔曲,很快又進入之前和樂融融的場麵。


    新的餐叉很快被拿上來,桌麵上插著的那一把很快就被清理下去。


    能在瞬間做出反應,米蘭如此迅疾絕倫的動作和精準的控製力,成為一輪新的討論話題。


    之後,並沒有再發生任何意外,平平安安吃完了主菜,然後是甜品和飲品,班布展示了他良好的胃口,來者不拒。


    期間,偶爾也有那麽一兩次突然卡殼。米蘭見怪不怪,馬克很不適應。


    這一頓飯結束時,德姆雷科迴來了,那兩位“馬克的親戚”也迴來了,顯然沒什麽收獲,而“馬克的父親”迴來時麵無表情。


    他給出事件結論是:純屬意外,是個巧合。


    有一個廚師助理,因為被廚師長斥責過而不忿,給廚師長負責的送餐光腦裏麵放進了裝有顏料彈的噴彈裝置,打算菜肴上桌前一刻,顏料彈打出,弄翻光腦,打翻菜肴並汙染周圍。


    沒想到他技術不行,裝飾設定不合理,第一次噴彈沒有成功,在上菜之後準備離開的時候才觸動,所以……


    這種找替罪羊的手法,德姆雷科心知肚明,米蘭也沒有單純到認為事情純屬巧合。對方在試探他的實力,他接著就是了,唯一不能原諒的是,對方竟然對班布動手。


    米蘭覺得有必要和海格力斯交流交流,據海格力斯說他很能幹,班布很多小道消息都來自於他。


    停泊在船塢的海格力斯主芯板稍微抖了一下。


    時鍾已經走到二十一點。


    以往這時兄弟倆洗漱上床準備睡覺的時間,而他倆還沒有迴來。


    米納在客廳呆著,頭上戴著星網頭盔,有一搭沒一搭接著機甲維修單。他在考慮,現在拿米蘭的基因檢測報告,拜托黑客朋友去搞對應帝國皇室的dna,還來不來得及?


    小黑貓也在客廳作陪,支著光腦屏幕寫信。


    忽然光腦亮起,星網和光腦掛鉤,米納幾乎瞬間接通,露出米蘭有些尷尬的臉孔:“爸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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