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納動作太輕微,米蘭並沒有覺察,覺察的人是班布。


    班布捕捉圖像,根據米納的目光方向和眼球的細微動作分析判斷,引發米納情緒波動的,是一前一後行走著的兩個人,前麵的是個高個子很壯的褐發男人,在後麵則是綜合特征非常不明顯的黑發陌生男子。


    褐發男人不陌生的原因在於,班布在傭兵工會資料庫裏看到過對方信息,那人是傭兵工會聯絡部的負責人。


    再進一步搜索,就是那個人發布召集令,把米納等前傭兵召集起來集中執行任務的。


    米納屬於“狂野之獸群”傭兵團,但傭兵團再自由,有時也要聽從傭兵工會的調動,傭兵工會為傭兵和傭兵團提供了係統幫助,作為迴報,進行適當支援非常必要。


    好在這種情況並不多,一般職業生涯中最多有三到五次。也因為這個原因,米蘭在傭兵工會發布召集令的時候,沒有辦法拒絕。


    班布瞬間調用精神力,沿著數據流追到了男子的登錄點,繼而查找ip,各項數值對照,鎖定了一個光腦號。


    ——他在某位大人物和蘇越的光腦裏,都見過這個號碼。


    所以,他是中間傳信的?


    前兩天班布通過黑客手段,暗示過傭兵工會那位大人物,不要把爭端引到米納身上,現在這是要做什麽?


    班布並不擔心自己救迴米納生命,並且避免米納陷入糾紛的行為,會改變曆史進程。


    曆史進程或許會被提前,或許會被延後,但是該發生的總會發生,隻不過導火索可以是這個,也可以是那個,班布避免了米納成為導火索,並不違反觀察者的中立原則。要知道,班布原本就是沒有感情沒有立場的觀察者,他見多了生命更替,對於死亡並沒有任何感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規律的循環,優勝劣汰也是從古到今的發展規律。


    但現在情況不太一樣,他有了米蘭,繼而有了一個家庭,對他來說,要做一個合格的兒子,對米蘭來說,更進一步,要維持這個家庭的穩定。米蘭的願望持續了好幾年,雖然別說幾年,就是上百年對班布而言都算不了什麽,但這占據了米蘭十四年生命裏差不多一半的時間。因為米蘭的期望,原本可以不做的事,班布做了。


    ——並且打算繼續做下去。


    米納知道小兒子平時反應力比常人要慢,米蘭則完全熟悉班布發著呆的麵癱臉,兩人不約而同都體貼地留給他時間,並不急著叫班布吃東西。


    班布就在這個短短的發呆中,沿著數據流,追到了對方的光腦裏。星網可以有無數個身份,但是個人光腦綁定號碼無法更改,來往消息即使刪除也留有痕跡,偽造對方說話的口氣發布一些信息,實在不能太簡單——那是技術層麵。


    而對於信息內容的編纂,班布就差很多了。本著有事情就問,不擅長就求助的精神,他直接問米納:“爸爸,如果有人不喜歡你,想利用你,你會怎麽辦?反過來利用他嗎?還是直接打迴去?”


    “班布遇到麻煩了?”兩個人一齊問。


    “沒有。就是想問合適的處理方式。”班布很老實。


    “如果不是心甘情願被利用,或者出於互惠互利的原因,而是被迫行為,能反擊當然要反擊。如果實力夠強,不需顧及什麽,直接動手,如果實力不強,就想辦法。無論做什麽,不要留下把柄,也不要讓對方有翻身的機會。”米納的經驗是在傭兵團幾十年,經曆血淚教訓得出的,雖然他人看著溫和,實際手上的血也不少。


    班布乖乖點頭:“好的,我明白了。”


    他們遇到綁架尾隨事件後,米蘭作為“一家之長”,在海格力斯號上開會討論時,曾經給始作俑者發送了警告,但似乎對方的下屬並沒有得到明確的指令,依然暗中蹦躂,打算找麻煩。


    原因很簡單,部下是用來給上級頂缸的,當上麵進行暗示後,部下做成功了,是上級指揮得當,部下失敗了,就被推出去當替罪羊。


    備注——這種方法屬於丟卒保帥,容易增加其他下屬的不安感,不建議使用,除非有什麽內幕。


    班布對內幕興趣不大,他隻知道對方那個大人物雖然明著收手,暗中,他的下屬還蹦躂得很歡。


    直接打迴去?打到沒有反抗之力?班布想了想,依然用自己簡單粗暴的方式,直接燒了對方星網頭盔和光腦。


    沒有星網頭盔的支持,那個不起眼的黑發男人身影瞬間消失。


    當然,後來他每次登錄這個號碼,星網頭盔和光腦就燒毀一次,換了新身份才解決問題,不過這個舊身份的所有聯絡信息,以及資料文件夾和資產賬號統統無法使用,而已。


    班布處理完畢,這才將注意力拉迴來,發現麵前的盤子裏擺著好大兩塊芝士焗飯,媽祖裏拉芝士和車打芝士混合在一起,有幾處焦黃色,烘烤得香氣四溢。“謝謝。”他知道這是米納和米蘭分給他的。


    米蘭笑眯眯:“吃吧。”說著,伸手揉了一把他頭毛。


    班布投桃報李地把大蝦分給哥哥,把牛排插給爸爸。


    米納也笑眯眯:“這是感謝我們的班布,給爸爸守門。”


    他和米蘭剛才在聊著後勤醫院的話題,對於亂收費情況,米納也哭笑不得。米蘭向來都不會掩蓋班布的豐功偉績,因此米納就知道了班布不讓疑似傳染病毒攜帶者進門的事。


    米納並不清楚自己能夠出院,完全是米蘭對蘇越施壓的結果,但米蘭並沒有向他隱瞞蘇越的意圖,米納歎口氣:“傭兵工會上麵也不好做。”


    但上麵不好做,並不是他們這些傭兵就要冒生命危險的理由。這次他僥幸活著,而他的同隊兄弟有十數人,在那一次偷襲中徹底長眠。見多了生死,不代表無動於衷,他對於兄弟們無意義的死亡,當然憤怒。


    “我會和團長徹談此事。”他們被強製征召,流血流汗,還不能有安全的後勤保障,太寒心了。


    ——如果他知道,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傭兵工會和聯邦聯合起來自導自演,又會作出怎樣的行動呢?


    班布好奇,但不多話。真相掩蓋不住,他有機會看到。


    不過想起米納說過的要反擊,不要給對方翻身機會……班布果斷連線海格力斯:“我們怎麽處理蘇越?”


    “處理蘇越?為什麽啦為什麽?”


    “蘇越要利用米蘭,也要利用爸爸。我作為家庭成員,有義務作出反擊。”


    “班布你的中立原則呢原則呢?”


    “家庭成員要履行義務,符合觀察者滲透社會的做法。”班布迴答,“而且,影響曆史發展的可能性是十萬分之一,可以忽略。最多的可能性是延緩曆史進程,概率是百分之七十,其中十年以內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十年很短,並不足以對這個社會產生天翻地覆的影響。”


    “好吧,好吧,你說了算啦你說了算。”海格力斯說著,再次穿上一身三件套,做參謀狀建議,“對人類最重的懲罰,是對方看重什麽,你就把它奪走啦奪走。如果不想被人發現,就偽裝成大家公認的那個人的對手做事啦做事!”


    “明白了。”


    於是沒過多久,蘇越莫名其妙地犯錯誤,莫名其妙地銀行賬號泄露,被競爭對手——她手下一個副主任抓住尾巴,最後失去了後勤醫院辦公室主任這份肥差——這些,和班布一點關係都沒有。


    真的,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此時的班布,和爸爸還有哥哥,在華耀星上暫時定居下來,時間也消無聲息地度過了三個月。


    米納作為天賦者,加上班布暗中開掛,抵達華耀星後隻花了三個月的時間,身體就好得七七八八,這種逆天的痊愈速度讓瑟斯迪大為驚歎。


    當然,距離完全康複,至少還要經過一段時間,因為身手還要經過鍛煉才能達到以前的標準。這對米納來講並不成問題。


    這三個月以來,白羊座星域的衝突在星網上仍然不斷被報道,包括對帝國使用生化武器的譴責聲,幾乎一邊倒。當然,報道裏麵並沒有一句提及米納的名字,看來之前的威懾足夠有力,而對方也終於有了足夠的智商。


    從聯邦的角度看,帝國居心叵測,兩國關係更加緊張了。


    雖然星網有防火牆,但班布翻個牆,從帝國方麵的報道發現,情況並沒有那麽嚴重,況且雙方摩擦多年,真要打早打起來了,一直小動作不斷,反而不像要真正開戰的樣子。


    這個小動作,不僅僅指聯邦,也包括帝國。其中各方勢力合縱連橫,盤根錯節,班布能寫出千百萬字的分析報告。


    不過那並不是重點。有生物的地方就會產生爭鬥,為了劃地盤,為了爭奪資源,等等,班布在各個文明社會和非文明社會觀察得太多了,盡管過程不同,但是開頭和結尾都一樣,他隻要默默記錄就好。


    他更樂意將生活重心放到米蘭身上,畢竟政治鬥爭的結果都大同小異,可以預測,而米蘭的心思,他實在無法推測。對於無法推測的事情,就是普通人也會有超出尋常的興趣,更何況是極為重視米蘭的班布呢。


    他甚至已經想好該怎樣對待米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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