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相信班布會喜歡自己,但要讓班布徹底愛上自己,作為伴侶的那種愛,一定要使足水磨工夫,細水長流,讓班布總想著自己,習慣身邊有自己存在,慢慢誘導,直到班布開竅,然後順順利利走向婚姻殿堂。


    為此他已經特地和米納爸爸討論了這件事。


    ——準確說來不是“討論”,而是“通知”。


    “你想和班布結婚?”米納十分震驚。


    任誰十幾歲的兒子站到爸爸麵前,說喜歡自己的兄弟,米納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如果是親兄弟,那樣禽獸的行為,我堅決不會有這種想法,但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爸爸,我離不開班布,真的。”


    而且,他對班布有感覺。


    那方麵的感覺。


    “你們,什麽時候開始的?”米納問的有點艱難。


    米蘭從什麽時候開始愛上班布?


    他一直都很愛班布。


    因此,不如說,從什麽時候動了名為“愛情”的心思。


    米蘭的迴答相當深思遠慮,富有條理:“從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時候開始,我就覺得對班布有些不一樣的感覺,之前並沒有往這方麵想,隻是單純地不希望班布和我疏遠,我以為是親情,其實應該是自己的獨占欲吧。後來,我作了幾次夢,夢見身體反應……”


    身體反應做不了假。


    米蘭跟爸爸分享小秘密,有點羞恥。


    但隻要想到這是為了將來的長遠打算,米蘭硬著頭皮也要說。


    “爸爸放心,我沒有計劃現在就告訴班布這個,他還在懵懂,我想等他大一點,或者他明白自己心意的時候,再告白。”


    ……


    ——現在班布還沒有醒過來,自己就快支持不住了。


    米蘭虛弱地想。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做的最不妥當的一件事。


    “班布……我愛你……”


    助視鏡的能量也耗損幹淨,米蘭在充過一次能後,果斷放棄了這一行為——他要積攢能量。


    現在在他眼裏,班布是一片蒼白的顏色,這就是他不敢節省救生艙任何一點能量的原因——漂亮的西瓜紅色表示班布健康而活蹦亂跳,蒼白,自然是班布病得很嚴重,他之前隻看到過一次,那一次,嚇得他精神力差點暴動。


    那個時候班布高燒,他用物理方式進行降溫,現在班布體溫偏低,心跳和唿吸變得極為緩慢,救生艙隻能維護基本生命體能,然而這也需要大量能量。


    如果能量完全用罄而班布還沒有醒來,米蘭打算自己動手,通過精神力傳輸,維持班布的生命,喚醒對方。


    班布躺在救生艙裏,米蘭趴在他身邊。


    畢竟救生艙還能隔絕一部分輻射。


    班布從躺著的角度看去,非常清晰看到米蘭下巴上青澀的胡茬胡亂冒頭。


    米蘭大大變了個樣子——臉色青黃,兩頰深深凹陷,眉心川字紋明顯,喉結也十分突出,頸子上青筋同樣非常顯眼。


    各項生理指標都在報警,此時此刻身體狀態很不好,虛弱,而且透支過度。在常規條件下,他這個狀態,早就應該進醫療艙進監護室掛上三五個紅色警報燈。


    然而班布仍感覺到米蘭的精神力,雖然已經微弱到平時的百分之一,還在頑強地向著自己傳輸。


    他立即調整了自己的心跳和血壓。


    而虛弱的米蘭立刻感覺到了:“班布!班布你醒了?!”


    顫抖的手摸上班布臉頰:“班布……”


    “為什麽?”


    “……什麽?”米蘭開口說話都很困難,直接通過精神力發問。


    “你沒有離開,你快要死了。”


    “你活著就夠了。”米蘭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忽然一把抓住班布的衣領,“班布,我愛你。”


    “我知道。”


    “不止是兄弟的愛,還有情侶那樣的愛,米納爸爸和德魯克爸爸那樣的愛。”米蘭勉強開口,“班布,我愛你,雖然一年前才醒悟,但是在那之前,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就很愛你。一直沒有說,因為想看著你長大,想讓你離不開我,想我們長長久久在一起,像爸爸們那樣,結婚,組成家庭。但是現在,我怕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米蘭愛我?像情侶那樣愛我?米蘭想看著我長大,然後和我組成家庭?”班布看著勘夢機顯示的、米蘭的夢境,“這是他潛意識的願望?”


    雖然班布是在測試床上契合度,對米蘭小小引導了一下,但米蘭潛意識如果不允許,也不會做出這樣的夢,這就說明,米蘭其實早就有這種想法,隻是一時沒有察覺而已。


    “哈哈就是啦就是!我都說了你們就是情侶啦情侶!除了交|配該幹的都幹過啦幹過啦!”海格力斯嚷嚷。


    班布一臉嚴肅:“但是米蘭毀諾了。”


    “啊?”


    “他說過,我是他的兄弟。即使在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時候,也是這麽強調的。”班布說著調出了談話記錄,時間“幾個月前”,地點“珠白星”,主要內容“米蘭和他討論沒有血緣關係也是兄弟”,班布給海格力斯播放完了,說,“兄弟和伴侶不一樣。”


    “不一樣也不妨礙轉化啦轉化,再說誰會對兄弟發|情啦發|情?”海格力斯叫起來,“有血緣關係涉及到亂|倫不能結婚,但你們沒有啦沒有!都是收養啦收養,有什麽問題啦問題?”


    “問題當然有。”班布沉思,“海格力斯,來幫我整理思路。”一個人的構思可能會有疏漏,說出來的同時也是理清自己思路的過程。


    “好呀好呀。”海格力斯變出書記員的藍黑色製服,麵前擺上鵝毛筆,墨水瓶,還有長長一卷羊皮紙,戴上夾鼻眼鏡和白色卷發,“來吧來吧你盡管說啦盡管說。”


    “我醒來時,答應別人的請求,保護米蘭。但是請求對象並沒有明確具體的目標,我通過讀取對方大腦信息,搜索到相關法律規定,保護一個人,理論上講就是到成年十八歲,或者到十四歲以上能夠獨立生活,通過工作獲得經濟來源為止,這就是原定計劃。當時米蘭麵臨著熱武器的毀滅性打擊,本身並沒有任何獨自存活的可能性,首先要保證的是他的生命安全,之後因為食物的匱乏,我喂養了他,並順手將他選定為觀察這個文明社會的切入點,觀察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大約是兩百年。”


    “按照你說的條件看,確實是這樣啦這樣,不過和我們現在的話題有什麽關係啦關係?”


    “觀察者是抽離的,而參與者是融進去的。”


    “難道班布你和米蘭沒有融進去?另外,班布你可以想象啦想象,米蘭找你做伴侶,與他找到和你差不多的伴侶相比,相處起來情況其實差不多啦差不多。所以觀察和參與同時進行不矛盾啦不矛盾。”


    “但有缺憾,我無法觀察並搜集正常人類伴侶的應對方式,我的應對方式大部分建立在統計學基礎上,另外則是出於觀察需要做出的測試和試探。”班布說,“我無法將自己作為本文明內部觀察對象。需要想個辦法。”


    “班布,我還有一個問題啦問題,”海格力斯忽然問,“‘米蘭麵臨著熱武器的毀滅性打擊’,是怎麽迴事啦迴事?”


    “戰爭,追殺。起初我以為是戰勝者對戰敗者的斬草除根,後來在星網上並沒有發現任何相關信息,就去一些機密智腦裏搜羅了一圈,根據蛛絲馬跡找到了米蘭的真正父母——米蘭不是出於真正繁衍目的誕生的孩子,所以我可以放心大膽觀察他,作為一個普通人生活的樣子。”


    “班布,你覺得米蘭現在的經曆,是普通人的生活?”海格力斯表示懷疑。


    “並不是。”班布承認自己的失誤,“我錯誤估計了小概率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以及小概率事件疊加發生的可能性。但本著不加幹涉的原則,盡量給他創造比較穩定的環境,可是發展到目前這個狀態,是不是我把他寵壞了?”


    “你說這話,就好像因為兒女叛逆傷透心的苦惱爸爸啦爸爸。”海格力斯說,“你沒有發現自己其實幹涉得很多了嗎?沒有你,米蘭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啦不存在!你已經對米蘭的整個人生產生了幹預啦幹預,並不是單純觀察啦觀察!”


    “你說得對。所以我應該淡化自己的影響。”班布想了想,“有什麽分離的辦法?”


    “分離?班布你要和米蘭分離啦分離?”


    “以這個樣子分離,換一個樣子接觸。”班布對於一鍵換裝同樣毫無壓力,不同於海格力斯換衣服,他連dna都一起換,“本來是想他成年後,我換外表再來接觸,現在米蘭雖然沒有成年但是完全能夠獨立生活,提前離開有好處。”


    “呃,你打算怎麽離開啦離開?”


    “讓班布死亡。”班布毫不猶豫。


    海格力斯大驚失色:“米蘭會接受不了打擊啦打擊!”


    “長痛不如短痛。”班布果斷迴答,“不過由於這個情況不可逆,我還需要綜合評定。”鑒於米蘭曾經因為他“生病”差點精神力暴動,又鑒於身邊屢次發生的小概率事件,他完全不能預測班布死亡時米蘭的反應。


    “還說你隻是置身事外的觀察者,有你這樣客觀中立的嗎中立?”海格力斯毫不猶豫地質問。


    班布說:“我要把曆年數據綜合統計比較,再出結論報告。”


    他頓了頓,又說:“先把米蘭這個夢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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