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布在思索,湮滅正在緩慢進行,由空間外層漸漸向中層的距離內,已經悄無聲息地吸收了一些不幸的機甲,物質分解的步伐正在堅定不移地向著“類裸奇點”中心收縮,星光號離這個中心點最近,但是時間確實不多了。


    星網有大量關於邏輯學的教材,也有大量戰略戰術的教科書和迴憶錄,那麽有沒有類似的危機情況及妥帖解決方式可供參考?


    答案是肯定的。


    而且非常貼心劃分了:稱霸流、打臉流、聖母流、種田流、升級流、後宮流……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在理論基礎上的無邊際發散,班布立刻停止進一步搜索,把這個分類錯誤的子文件夾移動到“幻想娛樂”版塊。


    ——這些歡樂的結局都是小概率事件,沒有任何理論實踐做依托,如果現在真的發生了,那才叫……咦?


    星光號整體輕輕晃動了一下!


    雖然非常輕,輕到即使現在,艦船平衡係統完全癱瘓的時候,幾乎感知不到,但是班布立刻發現了異常。


    湮滅,是的。


    艦尾,從艦壁開始,正在一點點消失。


    失去了號稱“65層全防護合金”的外艦壁,而目前全艦還有99%的人存活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艦尾除了推進器就是驅動裝置,再就是倉庫,大門緊閉密封而已。


    另外那1%消失的人口,是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正在倉庫或者驅動室進行檢查維修的技師,以及艦尾處機甲戰機的駕駛者——那些保衛隊員們。


    要麽,活著隨同其他物質一起消失,要麽,在被分解前窒息而亡,屍體隨同其他物質一起消失。


    湮滅,無論生物還是非生物,有機物還是無機物,活的或者死的,就這樣一視同仁。


    開啟了天賦值的人雖然少,但艦上畢竟有幾個,星光號的晃動雖然輕微,很快被捕捉到,其中一些人情急之下無視,另一些人心裏翻了個個。


    比如威爾。


    再比如錢惟寧——沒有電網的束縛,他已經清醒過來,聽到外麵亂糟糟,直接發動精神力襲擊了個人——正好是乘務長,得出艦艇一切癱瘓的結論,隨後發現連自己的聯絡器都變成了一塊廢鐵,立刻明白目前的危機,開始找尋出路。


    兩個人選擇的都是從靠近艦船頭部的艙門出去,狹路相逢各自吃了一驚,威爾心裏發冷,知道自己這邊不占優勢,馬上告訴錢惟寧現在大家在“湮滅”中,一切以逃生為先。


    錢惟寧當然不會隨便相信,但是展開精神力領域之際感受到了星光號的晃動,臉色大變:“艦尾已經消失了!”


    聚集在艙門口的隻有五六個人——大部分乘客還在慌亂中消耗著氧氣,製造著恐懼——一聽錢惟寧的話,不由麵如土色。


    “這麽快!現在……出去還來得及?”“出不出去都得死……”“湮滅啊……”


    錢惟寧鐵青著臉,他的機甲取不出來,剛剛也察覺精神力消耗過大,離艦之後能挺多久還是未知:“為今之計除了硬抗,沒有更好的辦法?”湮滅並不給他更多思索的時間,他隻能問威爾。


    威爾搖了搖頭,背上的格雷格還在偶爾抽動,吐出意義不明的單詞。


    時間不多了。


    腦海中忽然浮現一雙深黑的眼睛。


    而班布此刻正在思索,外放的精神力隔著艙壁,就“看見”一架機甲戰機慢悠悠地“蹭”過身邊。


    機甲裏麵有一個大口大口喘息掙紮,好像魚兒離水的宇盜——星光號的護衛隊都穿著製服,這個一身花花綠綠的當然是宇盜。


    宇盜啊……


    班布凝神。


    出於觀察需要,偶爾不用人類的方式,也是允許的吧。


    阿奇以為自己死定了。


    想到依靠反作用力和慣性進行移動的不止一個人,阿奇也不例外,但是最後力竭,無法調整方向,隻能與星光號擦肩而過的時候,他不得不絕望了。每一口空氣都來之不易,他抓著喉嚨,在驚恐中算計自己的死期,都說人死之前會迴顧自己的一生,他的一生就是在混亂的宇盜領域出生、成長、加入小的宇盜團,被吞並後進入罌粟頭骨,在戰鬥中活下來,靠著擊落機甲數當上小隊長……


    他是出現幻覺了嗎?一定是的吧。


    不然為什麽能夠看到自己的機甲漸漸融化?為什麽會一會兒輕飄飄浮空,一會兒又十分沉重地摔倒在地?


    ——摔倒在地……


    摔倒在地?!!!


    這、這簡直是奇跡!


    阿奇驚魂未定,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自己、現在、是在、哪裏?


    “誰?”


    米蘭十分警覺,聽見重物落地,還有粗重的喘息聲,一把抹去眼淚,坐起來,還不忘把班布往自己身後藏藏——雖然就體型來說完全是無用功。


    “原來是兩個小朋友。”阿奇確定房間裏級周圍沒有第三人的唿吸,膽子大了起來,“沒聽說過‘罌粟頭骨’嗎?不想死就老實點!哥哥可是有名的宇盜!”


    米蘭一震,又是宇盜!“你要幹什麽!”


    阿奇拔出隨身射線槍,他料準一片黑暗,小孩子沒有開啟天賦值,肯定是看不見的,故意將保險栓來迴撥弄:“小朋友,知道我手裏這個是什麽嗎?”


    撥弄保險栓的哢哢聲,在這個時候非常刺耳。


    “這聲音……”米蘭微微顫抖,然而,更加堅定地把班布往身後藏,“你、你要幹什麽?”


    “知道什麽叫做射線槍嗎?隻要輕輕的一下……啪!”阿奇之前放慢了聲音,最後一個字突然幹脆利落地拔高。


    米蘭就是一抖,忍不住尖叫:“不——”


    他整個身體往後倒,牢牢壓著班布。


    ——不、不僅僅是身體!


    整個房間忽然被幾乎凝成實體的空氣牆所擠滿,床頭燈“啪”地粉碎,家具凹陷變形,床上的被子枕頭硬生生被擠成無數褶皺的一團!


    不僅如此,腦中仿佛砰一聲爆響,頭痛欲裂,震耳欲聾,眼前出現無數光點,明明滅滅,仿佛正要落幕的煙花。


    而空氣牆推進到了阿奇這邊,就像一個泡泡,阿奇隨意晃晃指頭,泡泡“撲”地碎掉,不受半點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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