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迴來,家旺的整個身心有一種被掏空的感覺,什麽都沒有了,了無牽掛。他有些釋然,又有些疲憊,甚至驚訝於此次的決絕。而更讓他意外的事,這一決然的做法竟讓他感到了一種迴歸的踏實與愜意。

    日子依然像村莊的小河一樣悄無聲息地流淌,同時也把一些塵囂一些記憶一點一點刷去。轉眼已到深秋的收獲季節了,家旺已像一個幹練的莊稼漢一樣操持著家裏的一切農活。

    正是稻子搶收的時候,田野到處都是俯身忙碌的身影。家旺和母親已經割兩三天了,一壟一壟成梯而上的稻子也才給抹了個腳踝子。望著這一大片金燦燦的稻子,家旺越發佩服父親的膽識和身手。在一些人家的田地紛紛荒蕪的時候,父親不僅沒有荒廢掉自己的一寸土地,還承攬了兩三戶打工人家的責任田。今年,這片糧食打下來,不管多麽賤價,對他們家裏來說,也會帶來一筆不菲的收入。父親正是靠著在這些田地上紮紮實實的打拚,一個人撐起了他這個充滿溫馨的家。

    國生知道家旺收割稻子缺人手,就帶著他剛剛置下的小型收割機來幫忙了。這可樂壞了家旺,一大片稻子沒兩天就全收了下來,既省工又省力。

    這晚,母親燒了一些酒菜,兄弟倆在愉快的收獲之後輕鬆把盞又一次聊了起來。

    幾杯米酒下肚,那些好像早已淡出記憶的往事又闖了出來勾出家旺心中的感慨:

    “國生你說,我這麽多年都活個啥?兩手空空還混個稀裏糊塗!要不是趕著父親受傷迴了趟家,我不知道自己還要在外麵迷糊多久呢!”

    “別這麽說,再怎麽沒有,你也收獲了個見識,收獲了個明白,知道了哪路人過哪條道。”

    “這倒是真的。不過這裏麵也有你的功勞!”說到這一點,家旺頓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巧枝,他和巧枝的故事何其相似,他們的打工生涯真可謂殊途同歸啊!

    “家旺,說真的,你那一肚子學問也沒有白學,迴到家鄉來就可以琢磨著派上用場了。”國生把酒杯擱在桌麵上,很正經地看著家旺。

    “怎麽琢磨?就靠一雙手外加一把鋤頭啊?”家旺調侃著,對於自己的那點專業知識,他老早羞於啟齒了。還有,說實在的,決定迴到家鄉來了,可今後的路要如何走下去,他真的還從未仔細想過,也可以說,這段時間他的思想還處在停滯或者修整的狀態,根本沒心思考慮更多。

    “嗨,我跟你說,別那麽泄氣!你不是學什麽農產品專業的嗎?你看,叔叔種下的一大片果園不是給你打下好基礎了嗎?用上你的專業知識把這個種植業搞出個規模來管保比我們一般人容易。你看我,一個殺豬的,瞎摸亂撞,現在不也弄出了個小摸小樣的養豬場了嗎?咱哥倆,一個搞種植一個搞養殖,到時候,說不定還可以來個珠聯璧合什麽的呢!”國生說得臉上光彩煥發。

    “你小子,一套一套的,還真是會琢磨啊!當年沒再繼續念書真虧了你這腦瓜子了。嗨,早知現在,把我讀書的機會換給你就好了。”聽了國生的話,家旺的心思突然覺得活了起來,“你的話值得考慮考慮。這幾年我們農村荒廢的土地越來越多了,荒得都讓人痛心了。我要是能搞出個名堂來也可以帶動一下鄉親們。大家到外麵打拚也是不得以的,如果家鄉有發展前景,誰還願意去過那飄忽不定的日子?那麽,村裏也不會變得這麽蕭條了。”

    “哎呀,不說倒好,一說你的野心還更大呀!”兩個好朋友互相調侃著,酒勁與激情在他們的胸腔裏燃燒。

    “我看大鵬那小子真是有福不會享,放著那麽聰明能幹的巧枝到城裏去混個啥玩意兒?你大概還不知道,我跟巧枝也是從小一塊玩大的夥伴呢。她是個不肯低頭的女人,又能吃苦又能持家,腦袋瓜整天裝著這樣那樣的新鮮玩意。有一次她碰到我就提到了什麽養殖種植一體化,我雖然還不明白她的“一體化”究竟是什麽,但從她養羊、種果樹這些事中就知道她肯定想搞什麽新名堂了。沒想到現在換成你們倆成鄰居了,那你們正好可以互相切磋切磋。”國生又嘩啦啦說了一串。

    聽他說到巧枝的名字,家旺有些不自在。不知怎麽的,一想到那次發生在草坡上的尷尬事,這心就要忍不住地多蹦幾下,所以,自那以後,家旺就盡量避開與她照麵了。不管怎麽說,她是有家有室的人,況且又是大鵬的妻子,要是再有什麽差錯的事,可怎麽見人哪?心裏想著這些,嘴上就不大利索了,隻是機械地點著頭:

    “是,是。”

    酒一杯一杯地下肚,話一串一串地冒出。酒意早已酣暢,話語卻還想在舌頭裏打卷。

    這是個不錯的收獲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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