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皇帝的罪名,不是誰都能從容應對的。


    顧正洋心裏發冷,卻很不甘,當即沉聲道:“本侯要進宮,麵見官家申辯!”


    沈琦將聖旨遞過去,漠然道:“本官隻負責傳旨,另外,我私人說一句,凡是適可而止,不要被人當槍使,做了出頭鳥,今天隻是降爵,明天指不定就是除爵了。”


    顧正洋臉角繃了又繃,鐵青著,說不出話來。


    顧家要是被除爵,他就是顧家罪人,唯有一死了之了。


    沈琦沒有多說,轉身走了。


    顧家一幹人,噤若寒蟬,誰也不敢說話。


    沈琦的話,在他們腦海裏迴蕩,令他們渾身冰冷,大氣不敢喘。


    等人沈琦走了,顧家老太太,滿頭白發,拄著拐杖走過來,看著顧正洋,怒的渾身發抖,道:“我就跟你說過,要你不要摻和,你非不聽,幾杯酒下肚,什麽話都敢說,什麽事都敢做!你去看看他們,躲在一旁,風吹不著,雨打不著,可你顧家呢,降爵啊,今後你還好意思去祠堂嗎?你還有臉出門嗎?”


    顧家一大群人,心驚膽戰,神情慌亂,盯著這母子倆,完全不敢說話。


    顧正洋心頭正驚疑不定,還是躬著身,僵直著臉道:“母親,這件事我會處置妥當的,您不用擔心。”


    老太太盯著顧正洋,連連怒笑,道:“好好好!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知道對錯。到底不是我親生的,我也不敢說多少,免得不得善終!顧侯爺,您就去處理吧,我這死老太婆就不礙眼了!”


    老太太說著,轉身就要走。


    顧正洋連忙扶著她的胳膊,一臉無可奈何的苦笑道:“母親,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您就別為難我了,您說什麽我都聽。”


    顧府的下人都在一旁看著,寧遠侯府降爵,令他們十分茫然無措。


    顧老太太連走幾步,被顧正洋拉著,怒氣不減,道:“從今天開始,寧遠侯府閉門謝客,誰也不準見,你也不準出去!你要麽依我,要麽就當我死了!”


    顧正洋臉角糾結,心裏更是翻湧,他有很多想法,但眼見著顧老太太發脾氣,隻得哄著道:“好好好,一切都聽母親的。來人,關門,閉門謝客!”


    侯府很快關了前後所有大門,謝絕了一切來訪。


    沈琦出了寧遠侯府,徑直迴宮。


    沒到宮門前,關於蘇府以及顧府的消息就陸續傳來。


    沈琦搖了搖頭,道:“顧正洋還知道輕重,蘇家這樣下去,非得作死不可。”


    一眾人也是暗自搖頭,這樣的旨意都阻止不了蘇家那幫人,也難怪他們不容於兩黨,常年被流放,無法在京城立足。


    夕陽落下,逐漸天黑,圍繞刑部的那些士子終於慢慢撤走了,除了少數倔強的,刑部基本上算是‘解圍’了。


    一幹奉命勸說的人大鬆一口氣,真要是讓這幫士子衝進去,衝擊刑部衙門這樣的大罪,朝廷該怎麽處置?怎麽善後?


    蔡京悄悄從後門出了刑部,來到了皇城司。


    皇城司裏,蔡攸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渾身是血的開封府小吏,手裏把玩著匕首,臉角陰鶩。


    自從明白了他與他父親蔡京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後,他就不在事不關己,認真的調查了。


    啪啪啪


    有刑官在給這個小吏用刑,鞭子一下一下的狠狠抽在小吏身上。


    小吏渾身是血,不知道被用刑多久,始終咬牙不肯招。


    蔡攸眼神狠厲,盯著他,道:“你不招沒關係,你還有家人,你死之後,我就送他們去陪你。”


    這小吏看了他一眼,一個字都不說。


    蔡攸眼角跳了跳,心裏大恨。這是個硬骨頭,他威逼利誘用遍了,這個人就是不肯說半個字!


    蔡京來了,看著蔡攸,再看向那個小吏,雙眼陰沉的道:“還是問不出一點?”


    蔡攸迴頭看了他一眼,冷聲道:“除了他,還有一個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但是我沒有輕動。”


    宋朝體製在於‘製衡’兩個字,這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是一個官職,其實就是統管開封府各州縣的稅賦,刑獄,倉儲等事,分割了知縣的權力。


    這個官職,還在判官之上,經過一係列的改製,目前隻留下兩個,在即將推行的‘方田均稅法’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是曹政重要的兩隻手!


    這樣的人,沒有章惇的點頭,蔡攸根本不敢碰。


    蔡京背著手,想著朝休就要結束,關於他的奏本朝廷還沒個說法,心裏壓力巨大,直接寒聲道:“用最嚴厲的刑法,一定要他招出來,我們沒時間了。”


    朝休結束還沒有說法的話,滾滾非議之下,蔡京這個刑部尚書就做到頭了。


    蔡攸其實還有些猶豫,不想做的太絕,以免沒有退路,聽著蔡京的話,他盯著那小吏,目光冷冷的好一陣子,狠聲道:“不要讓他死了。”


    刑官應了一聲,嘴角猙獰一笑,舔了舔嘴唇,轉身吩咐人,拿來更多的刑具。


    這開封府的小吏看著,臉色微變,繼而就看向蔡攸與蔡京說道:“你們不用這樣逼我,沒用的。我們背後沒有大人物。如果你們想要攀咬什麽人,直接拿來讓我畫押就是。”


    蔡攸冷笑一聲,道:“你們背後沒有人?憑你就膽敢火燒開封府?燒毀變法的詔書公文書冊嗎?”


    小吏臉上都是傷痕,頭發上沾著血絲,模樣很是狼狽,也很辛苦。他看著刑房裏越來越多的刑具,眼神閃過畏懼之色,忽然臉色一狠,猛的張嘴,撲哧一聲,一顆猩紅帶血舌頭飛了出來。


    蔡京、蔡攸神色立變,蔡攸更是突的站了起來,滿臉陰沉的怒聲說道:“找郎中過來,不要讓他死了!”說完這一句,蔡攸臉上陰寒的可怕,道:“即便你沒了舌頭,我也能讓你說出來!”


    蔡京神色不好看,他發現事情很棘手,這些人比熙寧年間還要頑固,手段也更狠。


    他暗暗吸了口氣,壓著心底怒意,看向蔡攸說道:“你繼續審,我再想想辦法,還要去政事堂。”


    蔡攸沒有說話,陰鶩著臉,盯著眼前的小吏。他什麽大人物沒審過,豈會在一個小吏身上栽跟頭!


    晚間,福寧殿的偏殿內。


    趙煦與劉美人正在吃飯,劉美人說著宮裏的一些趣事,不時的嬌笑,有意的在逗趙煦開心。


    趙煦笑著,偶爾說幾句,劉美人就更加高興了。


    劉美人與孟皇後最大的區別在於,劉美人靈動活潑,偶爾還使點小性子。這與孟皇後的傳統正經,有很大的區別。


    趙煦喜歡與劉美人聊天,舒服,自然,無需刻意,並且總不會冷場。


    兩人吃著聊著,不多久,陳皮悄悄進來,看了眼劉美人,在趙煦耳邊低聲說道:“官家,燕王沒了。”


    趙煦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旋即就淡淡的說道:“一切從簡。照顧好祖母那邊。”


    陳皮會意,無聲的退了出去。


    劉美人小心的看著趙煦,見趙煦多少有些不愉,連忙給趙煦倒酒,輕聲說道:“官家,臣妾敬您一杯,願您煩惱盡去,永遠無憂。”


    聽著劉美人的話,趙煦忍不住笑了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與此同時,慈寧殿的高太後也得知了消息,盡管他對趙顥失望至極,可到底是他的兒子,剩下的唯一一個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那種心境一般人很難理解。


    高太後躺在床上,表情沒有悲傷,就是一種靜默,沒有半點多餘的反應。


    周和立在一旁,默默的陪著。


    燕王這一死,對青瓦房來說,自然是一件極其好的事情。原本顧忌著的一些事情,現在可以暢通無阻了。


    消息傳到政事堂,一些放在架子上的案卷被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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