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夫妻恩愛兩不疑的樣子,夏語澹果然氣著了喬氏,喬氏狠狠的盯著夏語澹,罵了一句:“玩恩負義,別忘了你是怎麽爬上這個位置的。”


    喬氏在提醒夏語澹,沒有喬費聚就沒有夏語澹的今天。


    喬氏現在還有臉提喬費聚,夏語澹當即繃上了臉道:“老國公是為了我嗎?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孫女?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人,想要保住你們這些人,過慣了的榮華富貴。”


    “為了我?”喬氏斜著頭鄙夷,道:“我最恨什麽,要是為了我,就不該把你捧起來,讓我遭受這樣的難堪。父親不過是為了他和劉氏的子孫們,在父親的心中,我們母子三人,永遠比不過他們!”


    “你……”


    原來喬氏是偏執成這個樣子的,夏語澹也不再和她多費唇舌,現在夏語澹也知道了趙翊歆不是獻懷太子的兒子,依著皇上的心性,絕對會在死前處置了皇後,同時處置了高恩侯府,不把這個麻煩留給趙翊歆,到時候他們過慣的榮華富貴沒有了,還有閑心來難堪嗎?這些用心良苦,都是白費了心機還反遭了怨恨,夏語澹心裏含著對那個殫精竭慮,以死謀局的老人綿延的歎惜,指著喬氏的鼻子就罵了出來:“老國公把心都剝了出來給你們,你們這些人,還嫌這顆心是血淋淋的,為什麽不洗幹淨給你們!”


    喬氏臉上呈現出了一絲痛苦,但又瞬間壓下去,扭著頭看過來,臉上的肌肉也是扭曲的,道:“賤人生的賤種,你有什麽好得意的,不過是巴上了一個男人!”


    夏語澹第一次和喬氏爭鋒相對的道:“別人都是賤人,就你高貴的太太,你有什麽高貴的,不過是會投胎而已。我和你一樣對一樣了”


    喬氏被夏語澹這句話氣得唿哧唿哧的響,隻拿鼻孔出了聲氣,道:“別得意的太早了,你的命還長著呢。你隻是一時占盡了皇太孫的寵愛,再過了些年,等你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等你臉上爬上了皺紋,等你頭上染成了銀絲,等你……”喬氏越說越順,巡視著夏語澹是身體,都是被男人滋潤過的身體,那個意思懂的:“等你……變得鬆弛,你能占盡皇太孫一世的寵愛嗎?男人愛你時把你捧上天,不愛你時把你作踐在地上,男人有的東西多了,就不知道珍惜,你的男人擁有天下,他早晚會知道天下於他的魅力,你是挽留不住的,皇後就是前車之鑒,何況你現在還是……”


    喬氏似詛咒實現般,忽然笑了,道:“何況你現在還是罪臣之女,你現在得到多少寵愛,就會失去多少寵愛,到時候你就越痛苦,你有兒子都沒用。”


    夏語澹沒有被喬氏渲染的悲觀感染,反而還嗤笑了一下,道:“照你這個說法,人都別吃飯了,反正過個半天就餓了;人都別活著了,反正幾十年就死了。”


    喬氏沒有在夏語澹臉上看到如願的恐懼,抿著嘴恨得咬牙切齒,忽然想起來了,哼聲笑道:“阮氏那個賤人,想讓我給她騰地兒,沒門。你想讓我給你生母騰地兒,沒門。”


    夏語澹搖搖頭。


    喬氏疑狐的看著夏語澹不解其意。喬氏以為,到了現在她這麽失敗,夏語澹該給她生母阮氏正名了,現在這個機會都捧到她的麵前了。


    夏語澹正色著臉,鄭重的和喬氏說道:“我來就是和你說清楚這個事。若是我的生母是一個隻想來侯府過一場錦衣玉食生活的人,人都死了這麽多年了,正妻的位置對她毫無意義。若是我的生母是奔著和老爺的深情來了,臨死之前也該醒悟了,不過是做了一個玩物而已。我做主了,這個正妻不要也罷了,這種沒有擔當,隻會玩弄女人的男人,不要也罷了。太太要緊緊的拽著,我是來成全你的,待你死後,我會來給你收屍的,讓你和老爺,同槨而眠!”


    夏語澹說著最後一句話,人也已經站起來,歎了一聲道:“本來隻想和太太說清楚這件事,沒想到說了那麽多。”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變


    喬氏這一下是被愣住了,看見夏語澹站了起來,轉身朝外走去,直接先撲向了夏語澹,這一撲隻走了三步,雙手雙腳被鐐銬所製,引得哐當哐當的直響,喬氏低頭看了眼自己雙手雙腳被製的狼狽樣子,才從夏語澹剛才那段話裏醒過來,不過她醒過來也是破口大罵,如市井上罵街的潑婦一樣對著夏語澹的背影罵道:“夏爾凝,你不孝,你忤逆!你這樣不孝忤逆之女,你不配做太孫妃。你現在不配做太孫妃,日後也不配做一國之母!忘了人倫的東西,你不配得到寵愛……”


    夏語澹剛才說了什麽?隻想來侯府過一場錦衣玉食生活的人,夏語澹承認了阮氏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不過是做了一個玩物而已,夏語澹承認了阮氏是個無知愚蠢的女人;這種沒有擔當,隻會玩弄女人的男人,她在罵誰?


    那是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她怎麽可以說出這些話來?


    怎麽可以‘不要也罷了’!


    生為人女,夏語澹必須來向喬氏要這件東西,告慰那賤人的在天之靈,祭奠那對狗男女可笑的情愛,扶正夏語澹立在這個世上的根基。


    怎麽可以‘不要也罷了’!


    夏語澹必須要!


    夏語澹不要,就是不孝,就是忤逆!


    夏語澹由著喬氏謾罵,腳下一絲都沒有停頓。這些話她也是埋在心底多年了,今日才能一吐胸中的濁氣。


    孝義?以前這件東西沒有阻止夏語澹一個人自得其樂的過日子,以後沒了高恩侯府的日子,也不會阻攔自己自得其樂的過下去。


    那麽幾句話,喬氏反反複複,顛來倒去的罵,夏語澹決絕的離開,早聽不到喬氏罵聲,喬氏還在罵,罵得喉嚨裏含著血,喬氏是罵給自己聽了,她企圖通過控訴夏語澹的冷漠,來提醒自己這一世那般恣意活著的意義,但是……其實……喬氏控製不住的想,她就是和……不是一個,是一群和阮氏一樣貪慕虛榮,無知愚蠢的女人爭奪一個沒有擔當,把女人當玩物的男人,那她過了這樣的一世,算什麽


    夏語澹沒有迴複來自江西撫州夏氏宗族的請書,等到那一顆顆人口落下,夏語澹真的給他們收屍了,不是為了事後描補什麽,隻是出於一份道義,夏文衍沒等到他的侯爵喪禮,隻以庶民之身草草收棺,喬氏,夏譯,夏謙,夏訣,夏爾彤,段氏,趙氏,夏訣的妻子林氏,以及那些未及長大的孩子們,還有近百口處死的夏家奴婢,每一個人一口棺材,夏語澹把一個普通的棺材鋪子都買空了,裝了三艘大船,命馮撲押著這些棺材,送到江西撫州。


    墓碑,就按他們活著的時候,各自是什麽身份,就怎麽鐫刻。


    人頭紛紛落地,最遺憾的是,排在魁首的南安侯逃出了大梁,想想也知道他逃去哪裏了。然後,朝廷開始準備對安南國用兵,元興三十六年秋發兵,曆經兩載,安南國變成了交趾布政使司,成為了大梁的版圖,這是後話。


    馮撲去了撫州又迴來,站在夏語澹邊上,迴了他在撫州明查暗訪來的,夏氏宗族的事情。宗族要休了喬氏,喬氏可是在牢裏說出了很多事情。


    夏語澹還記得壽康大長公主夫家常氏一族的教訓,不想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當槍使了。


    夏氏宗族從出了一個皇後開始發跡,在撫州儼然已經成了大鄉名紳,後又出了一個太孫妃,地位更加堅固,州府裏的官員看著宮裏,也得給這個大族容些前麵。從第一代的高恩侯,皇後之父夏外開始算,京中有夏文衍,夏文得,夏文徘三房,撫州還住著十二房。


    馮撲紮進了這十二房,都被奉承得暈了。因為夏語澹是太孫妃呀,皇恩惠澤宗族,效仿前例可以給家族一個爵位。夏文衍是死了,夏文衍的兒子都是喬氏生的也死光了,夏語澹為了孝義,可以給夏文衍過繼一個兒子,然後朝廷的爵位,就可以按在夏語澹這個過繼來的兄弟身上。


    馮撲正在說著,他在撫州幾天見過了多少個夏氏出息的子弟,趙翊歆慢慢從外麵大日頭底下迴來,和夏語澹同坐在榻上聽著。


    夏語澹吩咐抱影端碗湃在井底的玉泉水來,自己在榻子上的櫃子抽屜裏拿出一把自己畫的麵扇,給趙翊歆扇著,笑著道:“無利不起早,我說宗族最講究禮法,為什麽要買我這個人情,原來是在這上頭等著我呢。”


    夏語澹要是點頭扶了阮氏的身份,族譜改了,也不好白白改了不是,後麵的要求就抹不開臉拒絕了。


    馮撲陪著笑道:“那些人是想著,出嫁女怎麽能沒有一個娘家人在後頭撐腰呢?”


    馮撲這樣說,趙翊歆的眼神看過來,直接把馮撲陪笑的臉封住了。


    夏語澹瞧在眼裏,認真了道:“同個爺爺,同個太爺爺,但那些人我聽都沒有聽過,既然是那麽出息了,何不靠自己的本事去掙個前程,一個前程也掙不來……”夏語澹眼移向趙翊歆,對馮撲揮了一下手。


    馮撲會意退下,照著夏語澹的意思,是要把撫州那邊所有人都迴絕掉。


    屋裏沒了別人,夏語澹揶揄著道:“一個前程也掙不來的人,怎麽來給我撐腰呢。”


    趙翊歆端了泉水來喝。夏語澹到了夏天,就特別不喜歡喝各種茶葉,加了些許藥草,花蜜的涼茶也不喜歡喝,隻幹幹淨淨一點東西都不摻的一碗涼水就好。趙翊歆原不是這個習慣,凡他入口的水總得泡出點味道來,夫妻這麽多年倒是被夏語澹影響了,喝碗泉水也好。


    趙翊歆喝幹了一碗道:“這是太宗朝開始的舊例,夏家因為皇後之故已經有了一個爵位,當年就沒有再說這個。”


    夏語澹一朝變成了罪臣之女,雖然有‘罪不及出嫁女’保著,但還是有不少人私心揣度著皇太孫厭棄了太孫妃,隻是尋常休妻有個‘三不去’的道義,‘有所取無所歸’不去,和太孫妃夫妻多年的皇太孫也不能把厭棄之心表現的太難看了,但皇太孫還是會厭棄太孫妃的吧,畢竟娘家犯下了從逆的大罪,所以前朝又提出了選秀的意思,趙翊歆不會在人前做出個秀恩愛的樣子來,恩不恩愛隻是夫妻的內帷之事,趙翊歆不喜歡這一塊被觀看,倒是可以在夏家宗族裏選出那麽一個人來,重新賜下一個新的爵位,以表示高恩侯府之事過境遷之意。


    夏語澹手裏扇著扇子,頭靠在趙翊歆的肩上,一笑置之道:“還是不要了,喬氏說出來的那些事,有幾件是真的。我常禁深宮,管不到那些事情,管不到我又不放心。那些人雖然說是親戚,在我心裏也和陌生人沒有兩樣,讓我這樣手一鬆就給出去一個爵位……”


    夏語澹想起了喬氏如詛咒一般的惡語,讓自己保持了一個微笑道:“你對我好的時候,他們享盡因為我而帶來的榮華富貴,萬一你對我不好了,他們難道還敢找著了你,上來先打你一拳,罵一聲‘敢怠慢我們家姑奶奶’?又沒有人敢。我不過是被人白占了便宜。我不來做這個冤大頭。在十幾家裏抬舉了一家,那是天上掉餡餅,投機取巧來的,這樣的歪風邪氣不可助長。誰是真有本事的,習武從文,讓他們一步步從下麵熬上來吧……”


    夏語澹說到後來,說得頗是正義凜然,以抵消心頭那股子悵然若失,但是趙翊歆勾起了夏語澹的下巴,打斷了夏語澹的話道:“是你想,萬一我哪天對你不好了,你來打我一拳,罵我一句?”


    “喔……”夏語澹手上的扇子垂著榻上,喔著一張嘴,吐出一句道:“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嘛。”


    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是夫妻恩愛在床上的情趣。所以夏語澹算是沒有正經迴答,夏語澹說完了這句話,嬌羞的笑了下,但臉色凝重起來,拉過趙翊歆的左手。夏語澹沒仔細問過原來這個傷口是怎麽樣的,夏語澹看得出來,這傷口反複了很多次,最後留下了一條兩寸長,小指粗,切口可以說是亂七八糟的粉紅色傷痕,過了這些個月,傷痕沒見著淡褪。


    趙翊歆全身也就這麽一處傷痕。夏語澹每次稍微往深了想,心就開始心疼了,疼的次數多了想想還不如自己受了。


    夏語澹輕輕觸碰這條傷痕,似是遺憾的歎息著道:“想必到時候也是下不去手的。”


    皇後日夜想著殺了趙翊歆的時候,皇上在她的心裏變成了什麽樣子?


    喬氏一劍殺了夏文衍,他們三十三年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又算什麽?


    愛是愛,恨是恨,夏語澹揚起一個純真的笑容。她還沒有遭受過感情上求而不得,或是得而複失的痛苦,所以不能理解好好的愛,怎麽會變成恨了呢?


    趙翊歆遮掉了這條傷痕,一個吻,輕輕落在夏語澹唇上,隨著這個吻,趙翊歆的嘴角揚了起來,額頭抵著額頭喃喃輕語道:“不對你好了,想必那時候我會不忍心。”


    都好了這些年了,趙翊歆現在也想象不出,會因為什麽原因不和夏語澹好了。如果是那些事情,那一天夏語澹哭著說起的那些話:男人娶了一個女人,就該愛護她一輩子,也隻能愛護那麽一個女人一輩子,那得是負責一輩子的,不準半途變心了。


    全是癡話傻話呆話,可仔細想想又是真話。


    如果變了心會讓夏語澹那麽傷心的話,還是不要變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是完結了哦!


    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謝謝大家一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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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由(梨梨梨梨隻丶)為您整理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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