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簡慢慢轉迴身,悠然卷起了袖子。


    宮婢們:“……”


    “裴簡,你讓開。”長秦氣勢洶洶地走到近前。


    “不讓,你又能如何?”裴簡唇角一挑,勾起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弧度。


    “你不過是個侯爵世子,本宮是大齊公主,你敢攔著本宮的路?”


    裴簡搖了搖頭,唇角依舊帶著可恨的冷冷的笑意:“隻可惜,這兒是壽康宮,就算是公主,也不是您能擅闖之地。”


    這句話在長秦聽來,搭配著唐小魚那毫無儀態可言,撒丫子狂奔的背影,簡直就是莫大的諷刺。


    “原 來我闖不得,那個丫頭倒比本宮還厲害,在壽康宮裏如入無人之境了?”長秦眉峰挑起,長期的壓抑和渴望將她深埋在心底的那些任性全都激了出來,“這兒是皇 城,本宮要抓的人,看誰能攔。”說著,她一揮手,“你們去把那賤婢抓來,捆紮結實了,本宮就在壽康宮裏頭發落她!”


    裴簡臉上淡淡的笑容消失不見,他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裏頭一身青色的箭袖,目光森冷。長秦與他的目光相觸,竟然覺得那股寒意似乎能滲到骨頭裏,不覺渾身顫了顫。但因著心裏的嫉恨不甘,她又勇敢地迎上去,並不將視線挪開以露了怯意。


    她手下的宮婢們卻犯了難。


    讓她們去抓一個身份不高的小丫頭是沒什麽,但她們可不敢跟鎮南侯世子杠上,更別說這位英俊逼人的世子爺還是自家公主的心頭好。


    萬一不小心傷到哪裏,隻怕將來她們不會有好果子吃。


    幾個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居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


    長秦氣得心口疼,索性推開攔在前頭的侍女,自己邁步上前:“本宮親自去綁了她,你們誰敢攔我?”


    裴簡默不作聲向前踏了半步。


    長秦氣得笑了兩聲:“好,好啊,你想怎麽攔著我?”她眼珠轉了兩轉,突然向前一衝。


    然後果然見到裴簡迎上前要以手臂攔下她。


    長秦嬌笑了一聲,突然轉了個方向,竟然合身向裴簡的懷裏撲過去。


    這一招實在令人意外,裴簡雖然反應快,但也還是沒能完全避開,被長秦抱住了手臂。


    然後長秦挺胸向前,竟是要讓裴簡的手掌去按她的胸口。


    窩的神啊!太彪悍了!


    扶著太皇太後出來的唐小魚正好瞧見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膝蓋發軟,險些要給公主跪下。


    裴簡怎麽可能讓她得逞,手臂一振,已掙脫了長秦的雙手,長秦收勢不住,被裴簡甩飛出去,仰麵朝天摔倒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時間就像凝滯了一般,四周靜寂無聲,不知過了多久,才有女子的尖叫聲響起:“公主啊!”


    “天呢,公主殿下!”


    長秦眼睛一翻,暈了。


    ☆、第113章 黑狀


    一個長秦公主倒下去了,十數個公主隨侍哭的哭,喊的喊,頓時將壽康宮吵成了一鍋粥。


    唐小魚上前要去看公主的情況,卻被太皇太後一把拽住,低聲喝止:“你還嫌那邊不熱鬧。”


    “可是……”她目光瞥向裴簡。


    裴簡被人群擠在外頭,卻也不見怎樣慌亂,正迎著日光低頭整理自己的袖口。


    “再不閉嘴,就給本宮拖下去杖斃。”也不見太皇太後高聲喊,不過是平常的聲調,平常的音量,卻不知怎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哭聲一滯,沒一個人再敢發出聲音。


    太皇太後由唐小魚扶著走到鳳椅上坐下,目光在被宮女抱在懷裏的長秦公主臉上看了一眼。薄薄的眼皮下,能看出眼珠子還在動。


    這小妮子,連裝暈都裝不像。


    太皇太後“哼”了一聲,指了指圍在她身邊的那些個宮女:“你們圍在那兒做什麽?想把你們主子給悶死了嗎?”


    抱著公主的那名宮女戰戰兢兢地說:“太皇太後,公主暈過去了,求您給公主作主。”


    太皇太後笑了起來:“她暈了不去叫太醫來救醒她,反倒先讓哀家作主?要作什麽主?怎麽作主?你主子現暈著,你能代她向哀家提要求嗎?”


    “越來越沒規矩了。”太皇太後端坐著,手裏拈了串小葉檀的佛珠,居然就這麽入了定。


    唐小魚見她閉上眼睛,悄悄兒地挪著腳步湊近了裴簡,拉了拉他的袖子。


    “喂。”


    裴簡迴身,迎上她關切的目光,心中一暖,對她笑了笑。


    “沒事吧。”


    裴簡搖搖頭:“我沒事。”


    “不是說你。”唐小魚暗暗戳著長秦公主的方向,“我是說她,她要賴上你了。”


    “沒賴上。”裴簡一揚眉,“你不是都看見了?”


    我看見什麽了?


    我什麽都沒看到!


    唐小魚嘴裏嘟囔:“辣手摧花。”


    “你說什麽?”裴簡掃了她一眼。


    唐小魚立刻慫包了:“沒說,我什麽都沒說。”


    太皇太後不管事,壽康宮裏又不能哭叫,公主帶來的這幫子宮人們頓時沒了主意。抱著公主的那名宮女被太皇太後堵了話頭,心下焦慮,想來想去,隻能叫人說:“去太醫院請太醫來,再去個人到玉棠宮給娘娘送信。”


    太皇太後突然把眼睛睜開了,對洪嬤嬤說:“這宮裏規矩是該緊一緊了,什麽人什麽地方都敢闖,連個安生覺都睡不成。你去把皇後給哀家叫來,讓她看看,這後宮她是怎麽管的,亂七八糟的。若她沒力氣管束,就換個人來管!”


    洪嬤嬤應了一聲是,果然叫了個腳快的太監來,讓他去昭陽宮請皇後來。


    長秦公主聽在耳朵裏,嘴裏發苦。誰不知道皇後身體不好,宮中大半事務都交給了她的生母許賢妃在管理。太皇太後說宮裏頭亂,明著指責皇後,可實際都會是許妃的不是。她這一暈,直接把親娘也給拉進泥坑了。


    可這時她不能醒,醒了之後要如何收場?


    事已至此,她也隻能強撐著頂下去。


    感受到肚子上的軟肉被公主掐了又掐,那宮女福至心靈,對洪嬤嬤說:“嬤嬤,您看公主這麽暈著,也不能在冰涼的地上躺著,還請嬤嬤開了暖閣,讓奴婢將公主放到床上去。一會太醫來診治,也便生些。”


    洪嬤嬤迴頭看了看太皇太後,見她垂著眸不說什麽,知道這是默許了,於是點了點頭,帶著她們到了東邊的暖閣。


    裴簡此時方過來給太皇太後行禮:“姑祖母,給您添麻煩了。”


    太皇太後嗬嗬地笑:“不麻煩,麻煩什麽啊。我這些年在宮裏待得太膩味了,難得有這麽好玩的事兒好玩的景兒看,可得謝謝你們。”


    裴簡:“……”


    唐小魚:“……”


    那是您親曾孫女兒,您還能看笑話看得這樣樂嗬?


    太皇太後被他們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一擺,笑嗬嗬地說:“哎喲,別這樣看著我,反正又沒弄出人命來。你們倆都別怕,這兒有我看著呢,亂不了。迴頭等許妃和皇後過來,我好好罵罵她們給你們倆出氣兒。”


    唐小魚一頭黑線,那是您親曾孫女兒啊,幫著一個外人這樣真的好嗎?


    裴簡卻是泰然自若的樣子,對太皇太後這樣的表現和偏袒絲毫不以為奇。


    “我是不怕的,我自問行得正做得直,沒有什麽可懼之處。”


    太皇太後眉開眼笑地誇他:“果然不愧是我裴家兒郎,真有你曾祖父的霸氣威風。”


    太皇太後您好像姓趙不姓裴的吧……


    唐小魚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個什麽表情了。


    不一會兒,一位太醫背著藥箱,身後跟著個跨著藥包的學徒一頭汗地跑了進來。給太皇太後見過禮之後,便由人領著火急火燎地去了東暖閣。


    太醫這邊剛進去,玉棠宮的許賢妃又慌慌張張地趕了過來。她前腳才踏進壽康宮的門,後腳就迎來了皇後的鸞駕。


    許賢妃忙迎著皇後,與皇後見了禮,兩人一同進殿去見太皇太後。


    皇後與許賢妃一前一後跪在地上行禮,半晌也沒聽見太皇太後要她們平身的聲音。這在以前可不常見。


    要知道老人家一向最煩乎別人在她麵前跪來跪去的,往往她們才一彎腰,那邊已經叫著平身賜座了。


    許賢妃著急要見女兒,皇後被急急叫來壽康宮,隻知道老祖宗發怒,卻還不知緣由,正一頭霧水著。


    太皇太後慢悠悠地發了話:“你們管著這後宮也有不少年了吧。”


    皇後抬起頭,看著太皇太後繃得緊緊的臉,心下打突:“臣妾做的不好,令老祖宗失望了。”


    “那你說說,哪裏做得不好?”


    我哪裏知道哪裏不好呢?您這樣急吼吼地叫人把我拽來,連句明言也沒有。


    皇後想起許賢妃在宮門處那樣焦慮的樣子,不覺將目光投向身側靠後一些的賢妃:“妹妹,到底是怎麽迴事?你與本宮說說。”


    許賢妃苦笑了一聲道:“妾身也是剛到,隻聽說長秦公主在壽康宮裏暈過去了,其他一應不知。”說這話時,她抬起頭看了太皇太後一眼,卻發現她老人家身後居然站了兩個人。


    身長玉立的俊美青年她識得,正是女兒心心念念著的鎮南侯世子裴簡。


    另一個年紀幼小,目光清靈的少女卻是個生麵孔,以前從未在壽康宮裏見過。


    裴簡竟然在這兒,再聯想到女兒突然暈過去的事,許賢妃心裏打了個突,莫不是與裴簡有關?


    “把劉敏叫來。”太皇太後迴頭吩咐。


    劉女官從門外走進來,臉上還帶著清晰的指痕,頭發也有些微亂,但她神情自若,儀禮絲毫不亂地給太後太後、皇後、許賢妃都見了禮,然後默然垂手站在一旁。


    場麵頓時有些詭異。


    後宮大總管皇後娘娘和二總管賢妃娘娘都跪著呢,一個小小的三品女官就這樣垂手站著。


    唐小魚覺得周身都不自在,可是人家太皇太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楞是裝著自己沒看到。唐小魚不覺在心中感歎,到底薑是老的辣,不管坐著的太皇太後還是跪著的皇後賢妃,一個個都這樣沉得住氣,讓旁人抓不到自己的心思。怪不得都能成為人生贏家。


    “劉敏,哀家是信任你,才讓你守著壽康宮的門戶,你瞧你怎麽做的差事,平白白的讓壽康宮鬧成這樣,你可知罪?”


    “是,奴婢沒有辦好差事,是奴婢的失職。”劉女官相當幹脆地認罪,一點為自己辨駁的意思也沒有。


    可皇後和賢妃都是什麽人?劉女官是太皇太後的近侍,服侍了她幾近三十年,算得上是壽康宮裏心腹中的心腹,就連皇後平日見了她,都要和顏悅色地關懷一下問個好。


    如果她真有什麽地方做的不是,太皇太後也不可能下了她的臉,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問罪。


    問給她們倆看。


    皇後眼尖,已看見了劉女官臉上紅腫的指痕,不覺眉頭一皺。太皇太後年輕時是個狠角色沒錯,但現在她是皇帝的親祖母,後宮裏的第一人,脾氣已經溫和了許多,更不可能會直接扇人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魚躍農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樹櫻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樹櫻桃並收藏小魚躍農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