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失眠是一種病,那麽喬霏霏一定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治。


    自從鄒緒失蹤後,失眠就伴隨了喬霏霏五年多,這種狀態如同老友般不離不棄,已經逐漸融入她的日常生活,成為了常態。每當夜深人靜,鍾表上的時針指向兩三點時,她依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頭思緒萬千,難以入眠。在這無盡的漫漫長夜中,她愈發堅信自己當初毅然決然辭去穩定工作,轉而開了一家餐廳的決定十分明智。如此,她就不會被朝九晚五的工作和沒完沒了的失眠搞得筋疲力盡。


    夜色如墨,萬籟俱寂,隻有微風在窗外輕輕低語。突然,一聲尖銳的手機鈴聲劃破了夜晚的寧靜,像是夜空中炸響的驚雷,令人心驚肉跳。盡管喬霏霏隻是在閉目養神,但依然被這突兀的鈴聲驚得心神一顫。


    喬霏霏深吸一口氣,盡量保持鎮定,然後從床頭櫃上拿過手機查看。屏幕上閃爍的號碼對她來說完全是陌生的。疑惑間,電話已被接通,一個清晰沉穩的男聲從聽筒中傳來:“你好,我是市交警隊的警務人員,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警官。我們現在有件事需要請你協助。”


    喬霏霏微微皺眉,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默默思考著對方究竟需要她配合什麽。


    沒等喬霏霏迴應,對方急切地補充道:“請問,你認識一位叫陸深的先生嗎?”


    喬霏霏聽得不算很真切,但心裏的不安卻消散了不少。她暗自猜測,對方可能是打錯了電話,或者是別有用心的騙子。畢竟,在如今的社會中,騙子們的手法日益高明,無所不用其極。


    “陸深先生遭遇了車禍,目前正在市醫院進行緊急救治。”對方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幾分沉重,又透露出一絲期待,“我們在他的皮夾中發現了他的身份證和你的聯係方式。如果你與他是親屬關係或熟悉他的家人,我們懇請你能夠盡快將這個消息傳達給他們,讓他們盡快與我們聯係,以便完成相關事宜的處理。”


    喬霏霏心中充滿了困惑,心想現在騙子都這麽敬業嗎?大半夜仍然不遺餘力地對別人進行電話騷擾?有這種毅力,做什麽都不會太差呀!


    喬霏霏在心中反複琢磨著對方的話語,似乎並未明確提及任何關於匯款的要求,隻是簡單地宣稱有人遭遇了車禍,並請求她幫忙聯係家屬,並未流露出任何貪婪的痕跡。


    如果這是一場惡作劇,那對方的演技可謂爐火純青。


    可是,萬一這是真的呢?


    喬霏霏握緊了話筒,心中的天平在搖擺。她不願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請求,但也不願錯過可能幫助他人的機會。似乎無論他如何選擇,都將麵臨未知的風險。在疑慮與善良之間,喬霏霏沉默了。


    那個……出車禍的人叫什麽來著?


    喬霏霏仔細迴想對方的話,終於想起那人叫陸深,聽著似乎有點耳熟。


    可是,陸深又是誰?


    喬霏霏又冥思苦想了半天,她細細梳理了一遍自己的人際關係,從兒時玩伴到隔壁鄰居,各個年段的同學,再到店裏的常客,她全都進行了一遍排查,卻始終未能找到一個叫“陸深”的人。難道,是她的記憶出現了偏差?還是說,她剛才聽錯了?


    迴想起電話裏“王警官”嚴肅的語氣,喬霏霏決定再仔細想想。


    喬霏霏索性坐直了身子,拿著手機開始瀏覽通訊錄。她的指尖滑動著屏幕,突然,一個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電話號碼映入眼簾。這是許澄所在學校的吳主任的辦公室電話。作為一名還算有點成就的生意人,喬霏霏習慣於保存那些與她有過交集的人的聯係方式。因此,在吳主任首次與她聯係後,她立即將這個號碼保存在了手機中,以便替許澄處理後續的事情。


    此刻,這個電話號碼的出現讓喬霏霏腦海中靈光一閃,她忽然迴想起自己確實曾經遇到過一個名叫“陸深”的人。這個記憶像是一道微光,在她的腦海中閃爍,引發了她的好奇。


    可是,她除了那次在吳主任的辦公室因許澄的事情與陸深打過照麵,他們之間並沒有產生過任何交集,甚至都不太記得清對方的模樣。


    然而,交警既然找到她,她也不能坐視不管。


    喬霏霏遂起身換了衣服,開車趕往市醫院。


    根據交警的調查,陸深是在從鄰市迴來的高速路上發生的車禍。當時,陸深一個人開車趕迴k市,迎麵突然急速駛來一輛大貨車,直接衝過護欄,猛烈撞擊了他的車輛。經過查證,肇事司機係疲勞駕駛,目前已被刑事拘留,將接受進一步的法律處理。


    交警把陸深從車裏救出來的時候,他已然失去了意識。為了盡快找到他的家人,交警隻得從他的隨身物品裏尋找線索。然後,他們順利地從陸深的皮夾中找到了他的身份證和手機,隻是手機設置了雙重密碼,交警無法直接聯係到他的家人。就在此時,交警在皮夾中發現了一張寫有一串數字的紙片,他們立即撥打了這個號碼,找到了喬霏霏。


    交警進一步表示,自他們將陸深送往醫院後,陸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如果喬霏霏與陸深是朋友,他們懇請她能夠協助聯係陸深的家人,並在可能的情況下,給予他一些關心與照顧。


    喬霏霏答應了交警的請求。然而,當她看向剛從急救室移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接受外傷處理,卻依然昏迷不醒的陸深,她內心突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猶豫和困惑。


    姚氏陸深一直醒不過來,她是不是就一直不能離開?


    喬霏霏對於與陸深有關聯的人士了解甚少,目前唯一在她認知範圍內的隻有孟嶼。然而,孟嶼隻是一名剛成年的大一新生,他必須嚴格遵循學校的學生宿舍管理規定。當前時間已經是深夜三點半,連醫院都陷入了沉寂,這種時候打擾他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當然,最關鍵的是,上次的事情之後,她並沒有留下孟嶼的聯係方式,而孟嶼也未曾主動聯係過她。他們之間的溝通橋梁完全依賴於許澄。考慮到孟嶼後續的醫療費用,她決定讓許澄分期轉交這些費用,她希望這樣的做法能夠讓許澄深刻反思並從中汲取教訓。


    喬霏霏暫時無法與孟嶼取得聯係,無奈之下隻好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凝視著牆上鍾表,看著指針緩慢而堅定地一圈又一圈地轉動。


    在這期間,值班醫生和管床護士不斷地前來巡查。他們一會兒檢查陸深的眼睛和唿吸,一會兒心電圖儀器是否出現接觸不良的情況,一會兒又來更換掛瓶裏的藥水。然而,陸深仿佛陷入冬眠的青蛙,對外界的一切動靜都無動於衷。若非儀器上顯示的生命體征依然穩定,喬霏霏幾乎要懷疑他是否已經離世。


    喬霏霏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巴,打了一個哈欠。根據她的生物鍾和睡眠規律,此刻已經是她能夠忍受的極限。她內心深處唯一的期盼是天空能迅速泛起魚肚白,帶來新一個黎明,這樣,她就能解脫,迴家好好補個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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