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揚歎道:“安貴人想必沒受過這番貶斥,必然懷恨在心。”


    莊皇後不以為然地道:“她有恨的人,這把火還燒不到本宮頭上!更何況她的底牌在我手裏,將來即便翻身,也勢必會投鼠忌器。”


    傅清揚想到盛舒焰活潑可愛的笑臉,心裏一動,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五殿下呢?姨母將殿下收養在宮裏,但凡有人想動姨母,必然向五皇子下手,殿下但有閃失,前朝後宮都會說姨母的不是。”


    莊皇後把玩著手裏一柄玉如意,自信淡笑道:“我能將阿煊平安養到這麽大,讓人找不到我這個嫡母的一點錯處,自然就能養大焰兒。”


    傅清揚一想也是,麵上若無其事地笑起來,嘴裏試探道:“可惜平陽伯府勢大,平陽伯又把持邊關數十萬軍馬,若將來五殿下倒向母族……”


    莊皇後並不在意,淡定笑了笑:“那又如何?五皇子年紀畢竟還小,我既然出手將他弄過來,自然有我的用意。阿煊能征善戰,武藝出眾,可他會和煜兒爭那個位置嗎?別說他心胸開闊重情重義,不適合坐那個位置,也正因為他這種個性,是絕不會兄弟相殘的!”


    莊皇後的聲音平而穩,卻讓清揚忽然生出一股無法言說的冷意。


    “清揚,人生如棋,牽一發而動全身,每一步都要有其用意。你的擔心並不為過,可你要記住,這些擔心應該放在你下棋之前,而不該是落子之後才去考慮的,不然你的人生,將永遠處於被動,永遠掌控在對弈者手中。”


    莊皇後目光深遠,麵上因為胸有成竹的自信而泛起動人光芒,聲音淡淡地繼續道:“正如五殿下,年幼好掌控,我是他的嫡母,要行教養之責,那他日後會長成什麽樣,自然由我決定……這步棋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不在於棋子本身,而在於下棋之人!清揚,你要記得,每走一步,都要計算好全盤動向,不要錯過時機,也別落錯了子。”


    傅清揚麵色不動,鄭重點頭道:“姨母教誨,清揚銘記在心。”


    其實,若莊皇後仔細打量她麵容,就能發現傅清揚心中的驚濤駭浪已然讓她背後冒出層層冷汗,此時此刻,她差一點就脫口問出,她是莊皇後手中的哪一步棋?


    盛舒煊……原來也不過是一顆棋子,所謂的母子情深、兄友弟恭,原來全是假象嗎?


    不不,不是假象,而是莊皇後有意引導!


    盛舒煊才幹驚人,卻不適合帝位,在莊皇後的“悉心教養”下,他早已和皇位失之交臂,將來注定成為一名征戰四方的將領,為兄長即位掃平障礙!


    至於盛舒焰,至於她自己……


    傅清揚很想問問,莊皇後這般“悉心教養”她,又是為了什麽?


    ☆、第29章 下藥一更


    傅清揚還在繈褓之中就被抱入中宮撫養,莊皇後對她可謂無微不至,在她的心中,這位尊貴無比的姨母,甚至等同於母親的存在,讓傅清揚對她一直有著深厚的感情。


    可如今心裏存下了疑惑,縱使莊皇後對她一如既往,可傅清揚總是控製不住去想,這份關切愛護的背後,藏了什麽樣的目的。


    傅清揚不認為自己身上有什麽價值值得別人這般費心勞力,可莊皇後又不能以常人推斷,以至於這兩天她整日胡思亂想,甚至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後來想想又不可能有問題,便更加疑惑了。


    許是因為有點子同病相憐的意味,傅清揚對盛舒焰莫名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對於這位五皇子一些無傷大雅的捉弄,也總是包容一笑,並不計較。


    盛舒焰年紀尚小,可這個年代皇室貴族子弟,三歲能詩七歲能賦的實在太多,盛舒焰課業繁重的,連傅清揚都歎為觀止。


    總說現代高考壓力大,其實古代一點都不輕鬆好麽!每天卯時就要起床,冒著清晨寒風趕去臨淵閣,一上午都得正襟危坐地聽枯燥乏味的課業。然後下午還要去校場跟著師父學騎射,常常練得身上青紫,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正該享受美好童年的年紀,盛舒焰卻要苦逼地文武全修……這麽想想,偶爾被他捉弄一下也沒什麽。


    傅清揚表示自己很大度。


    二月初九即是春闈,曆來都是由禮部主持,三年得此一個機會,大皇子如今好不容易在禮部建立了威望,這種招賢納士的最好機會,盛舒爃自然不會錯過。


    誰想到今年,皇帝親自下了旨意調盛舒煜從旁協助,務必要保證考場肅清,公正嚴格。


    這份旨意傳出來,朝堂上立馬風言四起。


    有人就要懷疑了,皇上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暗指大皇子會徇私舞弊不成?曆來科舉乃重中之重的大事,皇上如此謹慎也能理解,可你讓二皇子去分一杯羹……支持大皇子的官員就難免心生不滿。


    盛舒爃自然惱怒異常,可此事,聖上金口玉言已下達旨意,再說什麽也晚,他不得不咽下這口氣抓緊時間重新部署。


    而盛舒煜卻也有了動作,他直言上書,言明科舉意義重大,為了不負聖恩,特請調刑部協同搜檢考生,以免有舞弊的漏網之魚。


    此言一出,大皇子立馬站出來反對:“參加會試的,乃天下讀書之人,將來也許會成為國之棟梁同朝為官!若調遣刑部,豈不是拿這些書生當犯人?”


    鄭大人出聲道:“臣不這麽認為!刑部手段非帝都府衙裏一般官差可比的,有刑部介入搜檢,必能有助於考場風氣端正,同時也可對那些心懷不軌之人震懾一二!”


    盛舒煜淡淡地補充道:“若連這點小事都承受不了,便不能算作賢能之士,又怎能成為國之棟梁?”


    皇帝點了點頭:“就依你之言,派刑部協同維持考場秩序!”


    盛舒爃咬了咬牙,咽下一口惡氣,垂下眼沉聲道:“謹遵聖諭!”


    前朝之事與傅清揚並不相幹,雖說大哥今年也要下場一試,可他的學識淵博,即便不能高中,名次應該也不會太差。


    反正安定侯府並不需要傅懷遠能有多好的成績,若能高中,自然錦上添花,對將來承爵也有幫助,若不能,比起公侯子弟也算得上才學不凡了!


    本以為隻要在宮裏靜等結果就好,沒想到剛進宮兩天,家裏就出了大事。


    孫姨娘真覺得自己命犯小人,流年不利,好容易趁著年下千求萬求讓傅懷柔解了禁,沒成想又被二姑娘借機扒了層皮,這些年攢下來的私房銀子,幾乎沒被人掏空。


    她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又不得老太太老爺喜歡,少不得要她提前為女兒打算,將來成親,嫁妝上若太薄,難免會遭到夫家慢待。孫姨娘平日裏很懂得鑽營,偷偷攢了不少,卻沒能花在兒女身上,全被傅清揚拿出去打了水漂。


    孫姨娘暗暗惱怒,偏無可奈何,趕巧正月裏家中兄長來看望她,三五句話後便忍不住抱怨起來。


    孫萬孚眼珠一轉,歎了口氣道:“家裏日子也不寬裕,這些事就別讓父母知曉了,免得他們掛念你!老人家如今年歲大了,身上越發不利索,咱們做子女的,還是少讓他們操點心吧。”


    孫姨娘自然點頭:“這話我也就和哥哥抱怨兩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不能在父母跟前盡孝就罷了,哪裏還能讓父母為我擔憂!”


    孫萬孚笑起來:“妹妹這話就見外了!難道我這個大哥是死的不成?怎麽能不幫襯著妹妹點?別說是你,就是安哥兒和柔姐兒,那也是我親外甥,少不得要我為他們掛心!”


    孫姨娘喜不自勝,感動地抹了抹眼淚:“妹妹這日子過得苦,也就大哥是真心實意為妹妹著想……侯爺是個沒定性的,府裏年輕貌美的姨娘又多,我這恩寵還不知能維持幾天,到時候這倆可憐孩子,恐怕連喝口湯的份兒都沒了!”


    孫萬孚安慰道:“妹妹怎麽說也是兩個孩子的生母,我們孫家也不是白給的!若不是這迴……出了點意外,哪裏還有大公子他們什麽事!”


    孫姨娘忽然想起什麽,忙問道:“大哥和四殿下可有交集?”


    孫萬孚訝異地看她一眼,皺眉道:“妹妹怎麽會這麽問?四殿□份高貴,我和他自然沒有來往過。”


    “這就是了!”孫姨娘冷笑,三言兩語將年前自己罰跪一事添油加醋地說了,憤怒哼道,“不知道那個死丫頭在殿下麵前嚼了什麽舌根!我不過一介婦道人家,得罪殿下也無礙,殿下惱就惱了,總不會跟我這個女人計較!就恐四殿下誤會了我們孫家,倒連累了大哥前程!”


    孫萬孚冷冷一笑:“四皇子不過是皇後身邊養的一條狗!狗仗人勢罷了,他還能有天大本事不成?妹妹也是,一味忍讓能得什麽好?這麽多年了,眼看著爵位要落在大公子頭上,妹妹心裏就不急?”


    孫姨娘淒苦地抹著眼淚:“怎能不急,可我有什麽辦法?大姐兒和二姑娘都這般厲害,籠絡得老太太老爺都向著他們不說,背後還有皇後娘娘撐腰,我可憐的安哥兒哪裏鬥得過他們!”


    孫萬孚冷哼道:“皇後又如何?總歸這些年也翻不出大風浪!太後雖遠在棲霞山禮佛,可承恩公府還在帝都,我就不信她敢挑釁太後娘娘的威嚴!”


    孫姨娘歎了口氣:“到底大爺始終不肯鬆口把我扶正……去年酒酣腦熱的提了一迴扶我做二房,誰知道第二天去宮裏接了二丫頭迴府,老太太就將我們訓斥了一頓,自此再也沒提過!”


    孫姨娘說不清心裏是否後悔過,孫家不是公侯那樣的權貴人家,可在帝都也算小有聲望,哪怕她不能明媒正娶地嫁入高門,做個普通的官家太太也未嚐不可。何至於像如今這般,永遠是個地位低下的妾室,而她的子女,也要永遠低人一等!


    孫姨娘默默流著眼淚,幽幽歎道:“嫡庶尊卑,府中嫡子尚在,又並無不妥,哪裏輪的上安哥兒……”


    孫萬孚摸了摸嘴邊一瞥胡子,狀似無意地開口:“是啊,一旦大公子高中,那世子之位必然再無轉圜之地的!”


    孫姨娘心中一跳,沉默許久方艱澀出聲:“天下最有才學的讀書人匯聚一堂,哪裏就能那麽容易高中……”


    孫萬孚忽然一笑:“妹妹這麽說也沒錯,那哥哥就盼著府上大公子名落孫山了!”


    孫萬孚並不多說,說多了反而不美,正是這種有意無意的話,才恰恰能起到最好的作用。


    孫萬孚走了很久,孫姨娘還呆呆地坐在原地不動,直到傅懷柔見天色不早尋了過來,才嚇得她迴過神來。


    傅懷柔疑惑地打量著她:“娘親這是怎麽了?可是舅舅家出了什麽事?”


    孫姨娘籲了口氣,強笑道:“你舅舅一切安好,沒什麽,娘是忙了一天有點累,再加上今年手頭緊巴,送的東西略薄,心裏難免過意不去!”


    傅懷柔氣怒地哼了一聲:“還不是二姐姐幹的好事!娘就是太好性兒了,才總是這般被人欺負!”


    孫姨娘若有所思地輕聲問:“柔兒也覺得娘太軟弱了?”


    傅懷柔並沒在意她的語氣有些異常,猶自憤憤罵道:“什麽東西!仗著皇後娘娘撐腰就騎到娘你頭上,拿著我們辛苦攢下的銀子在外頭給自個兒博賢名,真是丟盡了安定侯府的臉!”


    孫姨娘輕輕一笑,理了理女兒的發,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歎道:“好了,一切有娘,柔兒不必擔心!娘就算為了你們,也勢必要爭上一爭……”


    作者有話要說:入v三更老規矩~


    v文留言每25個字係統自動生成一個積分,長評積分更多,積分可以用來看v章,所以軟妹幣不寬裕的姑涼們可以多多留言,大苗會盡量多送分,偶爾還會砸紅包迴饋大家喲~


    掛土豪膜拜下~


    小籠湯包扔了一個地雷


    小籠湯包扔了一個地雷


    抱住包子啃啃啃!


    ☆、第30章 下藥二更


    傅清揚剛陪莊皇後用完早飯,正準備去園子裏逛逛,一個新年不曾在宮裏住過,想必早春的花兒都該開了,正好剪兩瓶子放屋裏賞玩,還能做些香料。


    誰知道還沒出門,春蓮就引著忍冬進來了。


    傅清揚一驚,連忙擺擺手讓忍冬免禮,皺眉問道:“可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春寒料峭,清晨更是冷意逼人,忍冬卻隻穿了一件夾棉小襖,發髻也不甚整齊,褲腳鞋子都是半濕,凍得麵色青白,嘴唇烏紫,顯然昨夜就在宮門外等候了,一直到今早開了宮門才匆匆遞了牌子進來。


    忍冬打了個哆嗦,接過半夏塞給她的手爐抱在懷裏,斷斷續續地道:“小、小姐,快迴家看看吧,府上出了大事,老太太氣得病倒了,就是大姑娘身上也有些不好……”


    傅清揚二話沒問,立馬吩咐春蓮去收拾東西,讓半夏好生照顧忍冬,給她找兩件厚實衣服換上,在屋子裏等候,暖和暖和,自己則匆匆忙忙往前殿去了。


    莊皇後示意她不必多禮,關切問道:“怎麽了?一大早就聽說你家裏來人了,這麽急可是出了什麽要緊事?”


    傅清揚跪在地上,小臉繃得死緊:“我也不知道,不過老太太和大姐姐都病倒了,眼下家裏如何我實在不放心,不過能讓老太太都氣成這般,想必少不了孫姨娘的事兒!還望姨母準許清揚迴家探望。”


    莊皇後吩咐道:“傳我旨意,讓劉太醫去安定侯府瞧瞧,一切聽從二姑娘的意思!”


    傅清揚感激地道:“多謝姨母!”


    “好了,快起來吧!”


    傅清揚心裏頗為著急,行了一禮道:“那清揚就先行告退了?”


    莊皇後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別急,事情已經發生了,急也沒用,我這裏還有幾句話要說……”


    傅清揚深深吸了口氣,鎮定了些許,沉聲問道:“姨母有何指示?”


    “當年之所以留著孫氏,一是孫家特殊,不得不防。二是怎麽說這都算你們安定侯府的家事,即便我貴為皇後,也不好貿然插手,更何況當時情況,內有隱情,我實在不方便做什麽……現在想來,孫氏若就這麽輕易死了,倒是便宜,如今時機成熟,想怎麽做,跟老太太說一聲,不用顧忌其他。”


    傅清揚聽得一頭霧水,卻知道這個時候不該細究,點了點頭道:“清揚明白了。”


    莊皇後意味深長地道:“孫家靠山再強,孫姨娘進了侯府的門,也就是侯府的人,一個妾室而已,處置了孫家也鬧不起來!這些事外人不好出手,你是安定侯府的嫡出小姐,你有資格過問一二!孫氏最在乎的不過一雙兒女,這世上再沒有什麽比親生兒子的背棄更讓她生不如死了……”


    傅清揚漸漸皺起了眉,心中陡然一沉。


    莊皇後言盡於此,笑著揮揮手:“行了,知道你心急迴家,快去吧!”


    傅清揚收起滿心情緒,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方匆匆離開。


    宮裏人多眼雜,傅清揚出了宮門坐上馬車,才冷聲問道:“究竟出了什麽事?”


    忍冬換了幹淨暖和的衣服,又喝了熱粥,已經緩過來了,立馬倒豆子一般飛快說道:“這些天二姑娘不在家,大姑娘應小郡君的約去長公主府上小住,孫姨娘就一直攛掇著往大公子房裏塞人……小姐也知道,大公子最正經不過了,又向來刻苦讀書,眼看著會試將近,正該專心用功的時候,姨娘不說好生叮囑飲食,反倒不知從哪兒弄來兩個騷狐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三從四德好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苗亦有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苗亦有秀並收藏三從四德好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