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皇後笑著點點頭:“跟你父皇和大臣們一起,哪裏吃得飽,蓮蕊,讓廚房送兩碗湯來!”


    盛舒煊見莊皇後眉目間確實不見半分憂愁,方真正放了心,一轉眼對上傅清揚似笑非笑的目光,知道她嘲諷自己,不由嗔怪道:“母後,您也太嬌慣清妹妹了,你都不曉得她一張嘴巴多厲害!”


    傅清揚立馬泫然欲泣地告狀:“姨母,四哥罵我是小豬,還說我像猴子!”


    莊皇後頭疼地歎了口氣:“真不知你倆前世有什麽冤孽,這輩子一見麵就鬥個沒完!”


    盛舒煜笑道:“母後別搭理他們,讓他們吵去!反正四弟占不了便宜,表妹吃不了虧!”


    沒多會兒,小廚房就上了兩碗濃香的湯,兄弟二人連忙謝過喝了。


    盛舒煜漫不經心地攪了攪湯匙,隨口道:“下午父皇發了話,讓兒子去戶部學著理事。”


    莊皇後淡淡一笑:“是時候要獨當一麵了。你大哥在禮部,工部自來是六部最末,吏部倒是肥差,可鋒芒太露,未必是好事,你父皇將你放在戶部,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呂相生性耿直,又是兩朝元老,你跟他共事,總好過去應對姚相那個老狐狸。”


    盛舒煜笑道:“兒子也是這樣想的!再者,戶部右侍郎趙大人是大哥的人,若是不去戶部,倒不好下手了。”


    莊皇後知道他心裏有成算,也不多說什麽,話題一轉道:“你如今十七了,宮裏二公主今年十五,正好選親,過幾天辦一場賞花會,帝都適齡適婚的男女都來,到時候少不得要打聽打聽。”


    盛舒煜瞥了傅清揚一眼,皺了皺眉道:“兒子還年輕,近來又要忙父皇給的差事,親事倒是不急。”


    莊皇後把玩著腰間玉玨,思量著道:“我也不想倉促給你訂了親……可我們不急,有人心急。大皇子在你這個年紀已經出宮建府,甚至已為人父,若是你房裏遲遲沒人,少不得外頭要說些閑話,更何況你不議親,二公主的親事就要往後拖。這樣吧,正妻之位倒可先放著,先選兩個側妃,也好堵了外麵的口!”


    盛舒煜權衡了一番,便不再推諉,笑著點頭:“那就有勞母後幫著掌掌眼了!”


    傅清揚聽得暗暗咋舌,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古人成親都很早,王孫貴族們更是毛都沒長齊就有了侍妾,可如今親眼見了為皇子公主們選親……還是忍不住為自己的將來擔憂。


    比起如今的盲婚啞嫁包辦婚姻,傅清揚真心覺得,還是寧願在“基佬遍地走,直男不如狗” 的前世剩著。


    盛舒煊唿嚕嚕喝完了湯,接過宮女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嘴,舒服地歎道:“母後這裏的東西,就是格外香!”


    盛舒煜自小謹言慎行,一舉手一投足都很具備皇家典範,很是瞧不上弟弟這番餓死鬼形象,皺眉歎道:“怪道表妹說你沒腦子,就知道吃喝玩樂!你年紀也不小了,迴頭我得和父皇請示,給你安排些差事才好!”


    盛舒煊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三哥才剛開始學著理政,弟弟還有的日子逍遙!”


    莊皇後搖了搖頭:“煜兒說的沒錯,阿煊不過比老三小一歲,是時候為你父皇分憂解難了!”


    盛舒煊想了想,麵色鄭重地道:“母後說得有理,隻不過朝中有百官,亦有哥哥們為父皇排憂,不差兒子一個,兒子自幼習武,想去軍中曆練,若是有機會,還望母後幫兒子一把!”


    莊皇後歎了口氣:“軍中艱苦……不過也好,安貴妃有孕,平陽侯府軍中獨大,這朝廷,沒幾天清淨日子了!”


    盛舒煜皺了皺眉,欲言又止道:“四弟想去軍中曆練,也不用跟著平陽侯去邊關,帝都和附近也不是沒軍營。”


    這話說完,盛舒煜自己也覺得可笑,長長歎了口氣。


    莊皇後淡淡地問:“你覺得,你父皇會讓你們中任何一人將手伸向禁軍嗎?”


    禁軍曆來直屬帝王,由帝王心腹統領,哪怕盛舒煊絕無二心,皇上除非腦子抽了,也不會讓他進入禁軍。


    別說直屬帝王的禁軍,哪怕直隸等周邊,距離帝都那麽近,皇上也會十分忌諱!


    莊皇後擺了擺手:“行了,這些事以後再說,眼下最重要的,是煜兒你的親事!”


    天色不早了,幾人說了會兒話,莊皇後麵露疲態,盛舒煜盛舒煊便很有眼力地告退了。


    莊皇後所料不差,安貴妃肚子裏的孩子,的確生不下來。


    距安貴妃傳出有孕不過幾天,平陽侯世子帶領小隊出營巡視,遭遇埋伏,不甚重傷,生死未知,安貴妃驚聞噩耗,一時受不住小產了。


    ☆、第7章 賞花宴


    宮裏妃嬪公主等人請太醫,自然瞞不過莊皇後,更何況太醫院每次出診請脈用藥什麽的,都會記錄在冊,呈給皇上皇後審看。


    安貴妃和莊皇後在宮裏勢均力敵,再加上平陽侯府權大勢廣,太醫院自然安插有她的親信。不過事關龍子,為求安穩,莊皇後特意多囑了兩個太醫給瑤華宮,一派好心,安貴妃當然無法推辭。


    太醫們給安貴妃請過平安脈,都要再去中宮向皇後娘娘迴稟。


    莊皇後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劉太醫,淡淡地道:“安貴妃身子嬌弱,你們更要仔細,不拘著什麽藥材,隻要對她腹中皇嗣有利,隻管去用。蓮蕊,傳我口諭,安貴妃雖然脈象尚算平穩,可太醫們說了,因為身體底子原因,還是需要靜養,各宮事宜暫且交給敬妃打理,讓安貴妃好好安胎吧!”


    蓮蕊行了一禮:“是,奴婢這就去!”


    莊皇後揉了揉額角,閉著眼睛輕蹙眉頭,麵露倦意,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劉太醫忙出聲道:“臣鬥膽,觀娘娘麵色有恙,不如讓臣為娘娘請下脈?”


    莊皇後歎了口氣,強撐著打點起精神道:“估計是前天夜裏著了點涼,這幾天宮裏事多,沒能休息好……罷了,你們先退下吧,劉太醫給本宮瞧瞧就行,不要驚動了別人,本宮沒什麽大礙。”


    劉太醫在案上置了小枕,清揚在莊皇後手腕上鋪了絹帕。


    劉太醫眯著眼細細診了會兒,恭聲道:“迴娘娘,脈象並無大礙,隻是濕邪內阻,鬱結於心,臣這就擬個方子,還望娘娘少思靜養。”


    其他人都退下了,莊皇後之前的麵色蒼白,疲憊不適也都沒了,聲音淡淡地道:“起來說話。”


    劉太醫起身,輕聲開口:“娘娘這些天,還是閉門靜養為好。安貴妃脈象看似平穩,可偶見細澀輕軟,臣擔心……”


    劉太醫話並沒有說全,莊皇後已經了然於胸,微微一笑道:“有勞劉太醫了,本宮會遵醫囑,靜心休養!”


    傅清揚心中一陣陣發緊,等屋子裏沒人了,方欲言又止地開口:“姨母,安貴妃肚子裏的孩子……”


    莊皇後一雙冰雪似的眼睛通透異常,靜靜地看著她問:“清揚,你是不是覺得姨母明知道安貴妃肚子裏的孩子保不住,還袖手旁觀,甚至推波助瀾,實在太過心狠?”


    傅清揚大驚,連忙跪下急急辯解:“清揚不敢,清揚知道姨母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原因……”


    “行了,起來吧!”莊皇後微微一笑,拉過她道,“你年紀還小,見不得後宮這些陰私手段,原也正常。”


    傅清揚嚇得一身冷汗,張了張口,想說什麽,麵對莊皇後洞曉一切的眼睛,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知道深宮大院,高牆之內,女人鬥爭手段大多見不得光,拿孩子做餌也稀鬆平常,可知道是一迴事,親眼見證又是另一迴事。


    安貴妃也不是什麽好人,死在她手的宮女太監、嬪妃皇嗣絕不在少數,可安貴妃死不足惜,她肚子裏的孩子卻實在無辜。


    莊皇後語氣淡淡地道:“治理後宮,和打理家宅,其實並無太多不同。隻不過後宮人多,牽連又廣,事情也更加瑣碎罷了。就拿你自家來說,雖然你沒有掌家管事,可也該想想,孫氏自打進府,你父親正當壯年,院子裏每年都有新進的侍妾姨娘承歡,何以再無子嗣出生?”


    傅清揚心裏一顫,訥訥不語。


    莊皇後看著手上精致繁複的甲套,繼續道:“孫家雖然比不上公侯府邸,可在帝都也不算沒有名望,孫氏好歹是孫家正經的二房所出,何以甘願屈居外室那麽多年?莫非你還真相信孫氏對你父親愛入骨髓,寧可沒名沒分的被養在外麵也要跟著他?”


    傅清揚心裏不是沒有懷疑的,安定侯雖然年紀不輕了,但自來保養得當,瞧著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麵如冠玉,行止風流,正是招桃花的魅力年齡,可即便如此,孫姨娘也不至於為了他自甘下賤,以她的出身,完全可以正兒八經地入門當個二房,何必要做個外室呢?


    莊皇後微微一歎:“你母親性子剛烈,孫氏當初若直接進府,少不得要在正室麵前立規矩,日子難過不說,進了侯府,一切就由不得自己了。”


    傅清揚訝異地抬起頭:“姨母的意思是……”


    “若是和侯府中的其他妾室侍婢一般,孫氏又怎能生下一雙兒女母憑子貴?更何況那個時候,你母親剛烈直接,氣勢太盛,安定侯和她夫妻情分稀薄,孫氏在外不僅避開你母親,在安定侯麵前小意婉轉,自然更得男人的憐惜。”


    傅清揚忽然明白了莊皇後說那麽多的意思,內宅陰私,其實和宮裏爭鬥一樣,都是見不得人的肮髒。哪怕她的母親,生前為了爭寵,也不知做過多少手腳。


    而莊皇後說這些的意思是,這些手段,實在平常,任何一個女人都免不了的,將來她嫁為人婦,少不得也要參與其中。


    傅清揚是穿越過來的,對那個從未見過麵的生母根本談不上有什麽感情,可大概是這具身體殘留的血緣天性,對於那位安定侯夫人,她的心裏總是有著說不出的孺慕之思,現在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母親並不如想象中美好,不由覺得失望又幻滅。


    傅清揚忽然覺得未來是說不出的可怕,她生於侯府,長於中宮,將來勢必要作為政治鬥爭中的一顆棋子,不可能嫁入平凡人家……難道她的一生,也要和這些女人一樣,一輩子爭個沒玩?


    莊皇後不知她心裏所想,隻當她小小年紀對母親的美好幻想受到了打擊,話題一轉道:“安貴妃腹中胎兒是否保得住,關鍵不在我,我這麽做,也隻是明哲保身,免得一盆髒水潑到我頭上。”


    傅清揚明白她的意思,安貴妃樹敵太多,可想借機給中宮抹黑的也大有人在。


    孩子要慢慢教,清揚也才六歲,莊皇後並不心急,點了她幾句就沒再多說。


    “清揚,這幾天你別往外跑了,就在宮裏侍疾吧。”


    安貴妃不是個耐得住寂寞的,她張揚跋扈慣了,又最喜炫耀,好不容易再得皇嗣,榮寵更盛,恨不能昭告天下,哪裏甘心閉門養胎呢!


    安貴妃聽了皇後口諭,黑著臉打發走傳旨的宮女,氣得摔了一套新進貢的上好茶盞,恨恨罵道:“好一個莊延青!竟然借機□□!敬妃?哼哼,等本宮誕下龍子,有她們好看的!”


    安貴妃天天在宮裏不消停,今個兒賞花,明天又請了宮裏樂師看歌舞,上趕著巴結奉承的不在少數,可惜莊皇後身體有恙,閉門靜養,敬妃代理六宮,不得抽身,林嬪被罰禁足……除此之外,後宮其他人等少不得天天過來恭維幾句。


    邊關戰事吃緊,連著半個多月皇上都沒有踏入後宮,嘉祥公主的及笄禮,也隻是吩咐內務府給了些賞賜,更是連麵都沒露。


    安貴妃說肚子疼,心慌頭暈,派了人去昭和殿打探,看看皇上什麽時候得閑,請皇上前來。


    沒多會兒,打探消息的宮女就慌慌張張地跑了迴來,淚流滿麵地撲在地上,大聲哭喊道:“娘娘,不好了,世子爺、世子爺……”


    安貴妃俏臉立馬煞白:“哥哥怎麽了?快說!”


    “奴婢、奴婢本來想找路公公探聽消息的,在昭和殿外等候的時候,聽到兩個前殿的小太監在嚼舌根……說、說世子爺遭遇敵軍埋伏,不慎重傷,生死不明……”


    安貴妃緊緊按著肚子,豔如牡丹的一張臉,霎時慘白,忽然眉心一蹙,麵上顯出痛苦之色,抑製不住地呻.吟出聲。


    “娘娘!天哪……”宮女眼尖地看到她腳下迅速積聚的鮮血,頓時慌亂喊道,“來人!快來人,傳太醫——”


    安貴妃肚子裏的孩子自然沒保住,醒來看到皇上,立馬痛哭出聲。


    莊皇後坐在床邊,拍了拍她的手勸道:“妹妹快別難過了,小月子也要好生保養,就算不為自己,也得想想五皇子!”


    皇上憐惜地將人摟在懷裏:“皇後說的沒錯,愛妃還有焰兒,別傷心了,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安貴妃哭得差點背過氣去,緊緊抓著皇上的手問:“哥哥他……”


    皇上皺了皺眉:“你放心,他沒事,不過是遭遇小股流寇,肩膀擦傷,朕已經召他迴來了!”


    安貴妃聞言鬆了口氣,隨即一雙淚眼瞬間積聚起滔天怒焰,咬牙切齒地說:“那個傳話的宮女呢?”


    敬妃上前安撫道:“那等賤婢,臣妾實在惱恨之極,生怕安妹妹醒來看到她更添悲慟,已遵皇後娘娘旨意,將她杖斃了。”


    莊皇後抬起頭,意味深長地掃了她一眼。


    “敬妃動作好快,本宮不過說了句這宮女行為冒失,別汙了安妹妹的眼,敬妃既然代理後宮,就暫且交給你審問,沒想到……”


    安貴妃想到失去的孩子,心中滿懷恨意,生平最大的敵人卻還在自己床邊鬥個不停,想也沒想,恨聲開口:“皇後娘娘那麽快就替臣妾處理了臣妾宮裏的人,是生怕來不及滅口嗎!”


    莊皇後並不辯駁,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皇上皺了皺眉,輕叱道:“別胡說!皇後自來寬厚賢德,這事兒不過是個意外,與皇後何幹?行了,念你剛醒來,頭腦不清,朕不與你計較,好生休息吧!”


    莊皇後多年慈悲待人、寬厚行事的作風在此時顯出了極大的好處。


    安貴妃心中一凜,繼而更加滿懷淒楚,強撐著咽下一腔悲憤,哽咽著道:“臣妾……臣妾傷心欲絕,方口不擇言,還望……娘娘贖罪!”


    莊皇後起身,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妹妹好好休息吧,也別太過傷心,養好了身子,心裏就透徹了!”


    皇上臨走前,眼風掃過跪在地上的敬妃,頓了頓腳,淡淡地道:“朕看皇後身體已無大礙,宮中之事,還是交由皇後打理吧,也是各人的本分!”


    敬妃麵色微白,垂下頭恭順道:“臣妾遵旨。”


    ☆、第8章 賞花宴


    莊皇後迴了宮,傅清揚連忙服侍她淨手用茶,憂心忡忡地問:“安貴妃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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