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七爺伸長手臂,摸了摸她位於胸口的鐵甲,果然什麽都摸不到了。


    “隨從穿便服就行。”


    “滾!”


    “……”


    凡間,無界——


    小木屋中縈繞一片旖旎之色。


    喘息聲與汗珠交匯出靡靡之音,夜悲音抬起修長的雙腿,不知不覺地纏繞在印天池的腰際,秀美微微擰緊。


    “疼嗎?”


    他支起上半身,拂去她額頭的汗珠。


    她笑著緩搖頭,摟住他的脖子,拱起身奉上一枚香吻。


    “擎軒,我們再要個女兒好不好?”她憧憬道。


    “我們有兒子了?”


    她比劃一個很高的高度,嘟起嘴,怨念道,“我還沒抱夠小奶娃,皮皮就長成大小夥子啦!他還時常嫌棄我笨,我明明比肥肥聰明多了!”


    “肥肥又是誰?”


    “……”她平行移開眼珠,拚命給肥肥前綴優點,道,“是一隻會飛的會噴火的會安慰人的,長得有點像小黑豬的魔界聖寵。”


    “是豬?你比豬聰明有什麽可驕傲的?”


    “……”真相不要揭開得太快好嗎?!


    印天池見她把嘴巴噘得老高,想到她命不久矣的事實,於是百依百順地迴道,“你喜歡女兒我們就要個女兒,你喜歡生幾個都可以。”


    她笑眯眯地點頭,有時候活在幻想裏,真真兒的甜蜜啊。


    “擎軒,我愛你。”


    印天池笑著應聲,從她與虹隙的交談之中,確定她是自己的妻子。然而,沒有記憶便失去往昔的情感積累,目前隻能稱得上喜歡,至於愛,或許要等他恢複記憶之後再鄭重表白。


    她晃了晃他的肩膀,急道,“謊言也好,說你愛我……”


    她眼中充滿渴望,方才在洗衣服的時候,又嘔血了,鮮血把剛洗幹淨的衣裳染成了紅色,幸好有虹隙相助治療,才暫緩痛楚。不過,虹隙很遺憾地告訴她,經過一番仔細查找,可以確定她是三界乃至無界之中,第一個取出陰魂陰魄之人。沒有先例便沒有線索,因此更不存在切實有效的挽救方法。


    她感到很害怕,真怕等不到那句“我愛你”。


    他襲上她的紅唇,舌尖牽絆著她的焦慮,百轉千迴。


    ……悲音,雖然我此刻道不出愛,但是,倘若我對你的愛,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你若真的死去,我會陪著你,不會讓你孤身一人。


    ☆、第223章 愛情樹


    356、失憶第二天


    接下來的兩日裏,夜悲音終於找到搞對象的幸福感。


    或許正因為印天池失去了記憶與法術,所以竟然對她言聽計從.她叫他上樹摘桃兒,他就不會下地挖瓜;她想種一棵“愛情樹”,印天池便跑去偷來虹隙的神筆與沙盤。


    兩人貓在山洞之中,任由虹隙鬼吼鬼叫,他們相視賊笑,堅決不顯身。


    “擎軒、擎軒,你說愛情樹應該長什麽樣子?”她握著畫筆,等他支招。


    印天池懷裏揣著她雕刻的玉佩,那叫一個醜啊!所以他想了想,默默從她手指取走畫筆,道,“我來畫,你來想。”


    夜悲音哪裏知曉他在唾棄自己的畫工,托腮冥想,道,“我覺得完美的愛情……應該包括我們和皮皮,哦對了!如果再加上翎翎和肥肥也不錯,嗯……常三爺、翎修哥、常七爺……”


    “等等,你說的那不是樹,是萬馬奔騰圖。”


    她敲了敲腮幫,“那就畫咱們一家三口吧!”


    “樹所表達的是一種意境,實物其實挺嚇人的,既然你說咱家都是龍,那就這樣畫好了……”


    他執起神筆,首先畫出主杆,酷似一條抽象的蒼龍,然後,在主杆上勾勒流暢的第二筆,畫出一條相對纖細的龍形,接下來,又在主杆中央的位置,畫上一條蟠曲的小龍。


    “這根主杆就是我,這條婀娜多姿的樹藤,是你,小龍是我們的兒子。”他撈過她的肩膀,笑著繼續作畫。他在龍形主杆的頂端,畫上鬱鬱蔥蔥的樹冠,樹冠猶如一把巨大油紙傘,三龍融為一體,整幅作品看上去既和諧又霸氣。


    他莞爾一笑,解釋道,“我是咱們家的頂梁柱,替你們母子倆擋風遮雨。”


    夜悲音簡直要感動哭了,她依偎在他的懷中使勁蹭,“擎軒,我不想離開你,一丟丟都不想!你千萬不要撇下我啊!”


    “雖然我的記憶還沒有迴來,但是我內心存在一種強烈的直覺,”他撫了撫她的長發,悠悠地說道,“記憶應該不會影響我的個性,我這個人在情感方麵很懶惰,懶得像虹隙那般追求各色女子,縱使你當真做過什麽對不起我的事,隻要不是玩弄感情,我想,我不曾有過拋棄你的念頭。”


    夜悲音一臉內疚,默默點頭,“我一直沒敢告訴你,……我和我哥把你的整個家族逼上絕路,對不起。”


    印天池微微一怔,“所以你抹去了我的記憶?”


    “不不不!簡單來說,就是吧,抹去記憶和法術是為了幫你治病,我哥強迫我給你和你的朋友們下毒,我中途倒戈,給你吃了解藥。”她從歪坐轉為跪坐,道,“再過一日,你將脫胎換骨,變迴三界第一戰神,屆時,你在這世間再無敵手,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印天池隱隱有所察覺,開門見山道,“你希望我放過你哥?”


    她難以啟齒道,“嗯,我知曉我的要求很過分,但是即便我哥再壞,也是我的親人,當我們的族人被你打敗時,請你放我哥一條生路。”


    印天池沉了沉氣,反問道,“為何不等我找迴記憶再商討這個問題?莫非你怕我會斷然拒絕?”


    “怎麽失憶了也不見傻呢……”她心虛地點點頭,“我哥壞得冒泡,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你曾不止一次的宣誓,一定要親手殺了他。我也知曉我哥是個遭人恨的大禍害,沒準活下來還會想著卷土重來,可是他如今已經失去我這個主要戰鬥力,已經很慘很慘了,所以……”


    她學著虹隙當初所使用的“陰損”招數,從挎包中取出宣紙和炭筆,含糊其辭道,“你給寫個不殺我哥的……字據行麽?求求。”


    印天池見她吧嗒吧嗒掉眼淚,接過紙筆,又拭去她的淚,“我寫,莫哭了。”


    她賴在他的肩頭,“擎軒,對不起,我本不應該逼你寫這種東西,可是……”


    “沒事,如何寫法?”


    “我印天池在此保證,隻要真心願歸順吾仙界者,一律不殺。”她又偷偷加大了福利。畢竟魔界之中還有許多待她好的邪魔,譬如三爺、翎翎、萬念等。


    印天池並未多做猶豫,按照她的心願,立字為證。


    就在書寫保證的功夫,她忽然感到鮮血湧上喉嚨,跑出山洞估計是來不及,於是她唯有急速轉身,取出手帕捂住嘴。


    不敢發出一丁點的咳喘聲,憋得渾身顫抖。


    印天池寫好保證書,抬頭遞給她之際,驚見她的裙擺已被鮮血浸濕?!


    “悲音?!”他扶住她的肩膀,她全身無力,順勢倒在他的懷中。


    印天池心急如焚,剛欲將她抱出山洞,她用盡全力扯了扯他的袖口,舉起浸滿鮮血的手帕,強撐一絲笑容,故作頑皮地說道,“我……我沒事,怕,怕你反悔,所以想讓你按著手印什麽的……可是忘記帶油印,就吐血嘍,嘿……別擔心,我是龍呢。”


    凝望著這張蒼白孱弱的小臉,印天池將悲傷強行壓迴心底,強顏歡笑地迴道,“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你也……也不必吐這麽多血吧?嚇壞我了。”


    他暗自吸口氣,將拇指在血中沾了沾,按在保證書的落款處。隨後,疊好保證書,放入她的挎包之中。


    夜悲音笑著流下眼淚,這樣很好,謝謝你擎軒,願意陪我裝作沒事。


    還是要說對不起,因為她的自私與任性,總是讓他處於兩難之中。


    這時,洞外傳來虹隙的驚叫聲。


    “靠!這些樹哪來的?!也太!……酷了吧?!頗有龍騰虎躍的架勢啊,我喜歡!算我的!”


    聽罷,印天池朝她得意地挑下眉,她眯眼淺笑,吃力地翹起大拇指。


    他不忍看她故作鎮定,悠悠地俯下身,輕吻她的額頭,繼而脫下外衣,蓋在她的身軀之上,溫柔地笑道,“我記得你今天起身很早,想必這會兒也該困了,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嗯,我就睡一小會兒。”她將外衣拉過頭頂,躲在其中潸然淚下。


    印天池感到雙臂一沉,已然料到她會昏厥,於是小心翼翼地將她橫抱起身,走向圍觀新樹種的虹隙。


    他首先將神筆與沙盤完璧歸趙,繼而嚴肅地問道,“請你坦白地告訴我,她還能活多久?”


    “啊?想活多久活多久啊。”虹隙曾答應保守秘密。


    “實不相瞞,早在幾日前,我便在無意間聽到你們的對話內容,聽到關於魂魄與她的命運。所以請你無需在替悲音隱瞞真相。”


    虹隙扭動著眉梢,創始天龍果然夠沉穩啊,合著他們三個人都在一場公開的秘密裏裝傻充愣!


    印天池見他避而不答,騰出一手揪住他的衣領,怒道,“我是她的夫君,我有知情權!快說啊!”


    “哎呀你這條為老不尊的小天龍,簡直了!……罷了罷了,你先放下她,我一邊幫她療傷一邊告知於你。”


    虹隙一邊給她注入真氣,一邊娓娓道來,“每個人的體內皆有三個魂、七個魄,而使用法術之人,再多一個法魄。魂魄包括陰、陽兩種,前因就不說了,總之她為了幫你解除困擾已久的魔龍封印,取出體內的陰魂陰魄,而後在魂魄不全的情況下,使用法魄幫你解除了封印,從而帶來的後果便是,僅存的魂魄受到法魄的傷害,她會時常嘔血,便是五髒崩裂之征兆。”


    “依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可以活多久?”


    虹隙麵有難色,歎惋道,“她的魂魄已經很脆弱了,就像很薄的琉璃杯一般,隨時都有碎裂的可能性。印天池,盡快做好心理準備吧。”


    印天池忽然感覺空氣被抽空一般,努力吸氣依舊感到難以唿吸。


    “沒得治?一點辦法都沒有?”


    虹隙心裏也不好受,指了指自己充滿血絲的眼球,道,“不止你想挽留她,我也覺得她非常可愛,不應該早早離世。你看我的眼睛,我這麽注重外表的一個人,幾日來,為了找到救治夜悲音的辦法,都沒睡過覺你知曉嗎?……可無奈的是,以我十萬歲的年紀以及閱曆,依舊是無能為力。”


    他的話猶如重錘一般砸向印天池的心,他望向神色痛苦的夜悲音,伸出微顫的雙臂,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擁住。


    淚水在他眸中轉了轉,悄然地滑出眼眶……


    “醒醒悲音,不是說好隻睡一小會兒嗎?快起來看看我們的愛情樹,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你若不喜歡的話,我再畫給你,醒醒,不要睡了。”


    然而,夜悲音沒有向往常一般蘇醒過來,臉色愈發蒼白,唿吸越發微弱,猶如隨風飄搖的枯葉,漸漸失去生機。


    印天池感到她的身體有些冷,將她摟緊在身前,盡可能將溫暖傳遞給她。


    就這樣,他們從天明坐在天黑,又從天黑坐到天明。


    她緊閉雙眼,一刻不曾蘇醒;


    他心如刀割,悲傷一刻不曾停止。


    ……


    曙光乍現,在那若隱若現的迷霧之間,印天池穿在身上的粗布衣裳,漸漸地變成金色的帝王甲胄;狹長的黑眸之中,泛起柔和的七彩流光;發色從黑色轉為耀眼的銀白,銀發高高地束於頭頂,王者英氣淋漓盡致!


    他抱著夜悲音站起身,悠悠地抬起眼眸,隻見位於眉心的龍頭印記,在赫然之間,亮起一輪刺眼的光芒,緊接著,萬縷金光拔地衝天!金光輕易地蓋過耀眼的曙光,宛若噴發的火山岩漿,瞬間席卷天與地!


    ——魔帝,糾纏你我幾千年的恩怨,就在今日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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