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是他有事兒,就是她有事兒,自上次見麵,直到現在,誌國和璐璐始終都沒湊到一塊兒。幾天不見麵,就像好久沒見了一樣,真有一日不見如個三秋的感覺。這天璐璐決心請兩個小時假,提前去廠子堵誌國,非見他不行!可當她找到大千,未等開口,就被大千突如其來的問話驚呆了。

    “大千你說什麽?”

    “我說你和誌國是不是不處了?”

    “沒有哇!”

    “這就怪了,誌國已給庫黨總支寫了信,說你們不處了,你怎麽還說沒有呢?”

    “你看到信了嗎?”

    “書記給我看了。”

    “信是怎麽寫的?”

    “信的具體內容我記不住了,大致的內容是他怕影響你進步,不和你處了,還說了點別的小因由,我看主要是說怕影響你進步。”

    “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不信,你去找梁書記問問。或許,信他也能給你看。”

    看起來大千不像撒謊。他也不可能同璐璐撒這樣的謊。璐璐仔細想了一下最近誌國總是找理由迴避她的情景,更加堅信了大千的話。在此時此刻,她能同大千說什麽?還能請假去找誌國嗎?她實在沒勇氣請假了。可她同誌國的戀愛已經幾度風雨幾度春秋,就這麽輕易分手,她怎麽能接受得了呢?

    見璐璐痛苦的樣子,大千也十分同情地說:“誌國這事兒做的確實有點不盡情理,他就是想這麽做,為你好,也應該事先和你打個招唿啊!”他見璐璐沒說什麽,又繼續說:“我看,也不一定是壞事。”璐璐還是凝聚著雙眸,心裏洶湧著波濤,麵沉似水,沉默得像坐雕塑。

    “璐璐,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前些日子你著急上火都有病了,這次可不能再著急上火了。你以前腦袋受過傷,經不住著急上火。要是把老病整犯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誌國這麽做,一是為你好,二也是出於無奈。他的事恐怕一時半時也糾纏不清,他才做出這樣果斷的選擇。”

    這時璐璐腦子亂轟轟的像團麻,說什麽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大千的話她也沒有聽進去多少,她隻覺得心裏難受,想哭。她再沒有勇氣說出請假的事兒,扭頭往外走去。大千起身離座,追了出去。

    “璐璐,誌國的問題解決了,我估計很快就會通過你的入黨問題。在這關鍵時刻,你可要把握好自己,穩定住情緒,不要讓人說你和誌國藕斷絲連,假黃,是為了入黨啊!”

    “不黃不行。黃了也不對,到底怎麽對呢?”

    璐璐站在門口,說出了她想說已久的話,這時,她稍稍覺得心裏痛快了點。

    “璐璐,這樣的話你隻能和我說,再不能和第二個人說。讓人給你匯報上去,說你對組織不忠誠,泄私憤,那可就糟了!”

    聽了大千的這些話,璐璐更有點來氣了。

    “為了入黨,連話都不能說了,把人弄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謹小慎微,真沒意思!要知道這樣,我才不要求進步了呢!“

    “璐璐,我說的都是好話,你可不能當耳旁風啊!”

    璐璐實在覺得同大千談話無聊乏味,不再理他,迴化驗室了。

    經過大千的多方努力,璐璐的入黨問題果然解決了。對璐璐來說,應該是件天大的喜事。可誰知道,璐璐這時的心情更加糟糕,她痛苦極了!她想難道在愛情和入黨這兩者之間真的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嗎?還是人為製造出來的障礙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愛誌國,她深深地愛著誌國!甚至有許多人視為缺點的地方,她也做為優點深深地愛著他。她太愛誌國了!那怕她惹她生氣了,她甚至哭了,不理誌國了,可當他們分開沒有多大時候,她就還想見到他。見不到,就會坐立不安。這是她同任何人都沒有產生過的感覺。自從大千闖入了她的生活,她也看出來大千時時處處在關心她,愛護她,甚至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他還在許許多多方麵都庇護過她,她也同他單獨在一起過,不知為什麽怎麽也產生不了同誌國那種難以形容的感情。大千有很多誌國不具備的條件和優點,如地位、黨票;如辦事圓滑,大度……盡管如此,在璐璐的心目中,大千還是無法和誌國相比!

    璐璐痛心的是當她在黨旗下宣誓的時候,同時也意味著宣布了她同誌國再不是戀人了!誌國再不能成為她未來生活的伴侶了!要知道能有今天,她寧肯黨票不要,也不願失掉她未來的寄托與依賴。一切都已晚了!一切都離她而去了!一切都將成為過去了!過去的事情難忘懷,難忘懷!

    這些日子,大千的心情格外好。好像在戰場立下赫赫戰功的英雄,揚眉吐氣,笑容可掬。他認為在璐璐入黨的問題上,他立了大功。璐璐雖然失去了誌國,還有他呢!不久的將來,他夢寐以求的事情就會實現了。想到這裏他的心裏仿佛有一眼清沏的甘泉在淙淙流淌,美極了!他以檢查工作為名幾乎每天都到化驗室來兩趟,想方設法地開導璐璐。璐璐對大千這些天過於熱情,過於關心,心裏產生了疑惑。可她又不好說什麽,隻好隨聲附和。

    失去誌國之後,璐璐的心裏一直空蕩蕩的,不知如何是好。在工作時,化驗時樣品時常拿錯,在家裏呆著時,精神時常溜號,走神。陳嬸也發現,璐璐這些日子的情緒不對,精神恍忽,好像有什麽心事。她憋了好幾天,這天不問實在憋不住了,她借題發揮地問:“璐璐,你想啥呢?都想直勾眼了。”璐璐好像沒聽見,半天才說:“沒想啥。”陳嬸說:“不對。你肯定有什麽心事在瞞著我。是工作不順心,挨批評了?”璐璐說:“不是。”“那是和誌國鬧意見了?”“不是。媽!你就別問了行不行?”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明明是有事,璐璐偏不說,把陳嬸鬧得心裏更沒底了。

    “璐璐,我眼見你心裏有事,不和媽說和誰說呢?你要悶在心裏長了會憋屈出病來的!你的身體本來不好,你可要注意呀!”

    說到這兒,璐璐實在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跑進屋裏趴在床上哭了。陳嬸見璐璐哭了,心裏有話不肯說,她就猜出了幾分。她跟到裏屋坐在璐璐的身邊摸著女兒的頭說:“是誌國欺負你了?你說出來,不行,媽去找這小子!”

    哭了一會兒之後,璐璐不哭了。她覺得這事兒早晚也得說,還不如早點說出來心裏痛快。她從床上爬起來,用手理了理零亂的頭發,從床頭拽了條毛巾擦了擦紅腫的眼睛,然後鄭重其事地和陳嬸說:“媽,我和誌國黃了!”

    陳嬸萬萬沒有料到是這麽迴事!她瞪大了吃驚的眼情問:“是真的?”

    “是真的,媽,我不糊弄你。”

    “處得好好的,因為啥就黃了呢?”

    “因為我不好。”

    “是他提出來的?”

    “嗯。”

    “這小子怎麽這麽沒良心?我去找他去!”

    “媽,你先別生氣。這事兒也不能怨他,也是逼出來的。”

    陳嬸被璐璐的話又有點鬧糊塗了,整不清醬從哪鹹,醋從哪酸了。

    “什麽事逼出來的?誰逼他了?”

    這事兒說不明白,璐璐心裏堵的荒。逼的實在沒辦法,璐璐就把她要求入黨,怎麽受了誌國的影響,後來誌國為了不影響她進步,怎麽背著她給她們組織去了信,他們就這樣黃了的經過和陳嬸說了一遍。

    “入黨!入黨!一個女孩子家能有啥出息?好好找個對像,比哈不強?誌國這孩子在眼皮底下長大的,知根知底,到多咱也差不了……”

    “媽,我也不知道能發展到今天這步啊!”

    陳嬸太喜歡誌國啦!太喜歡謝家這幫小子啦!知道了璐璐和誌國對象黃了的消息後,陳嬸心裏不痛快憋屈出了一場大病。為了讓陳嬸快點好病,反過來璐璐不得不表現出若無其事毫不在意的樣子,想辦法安慰陳嬸。

    “媽,我和誌國不能結婚這好像是天意。要不出現這麽多波折,恐怕你的外孫子都抱上了。天意難違。我們倆也就這點緣分,你也用不著著急上火,上火也沒有用了。這也許是好事。我找人給看了,我們倆的屬相不合,生辰八字不合,就是結了婚將來恐怕也得離婚,說不定還會攤上什麽不幸的事……”

    “你小小年紀怎麽信起迷信來了呢?”

    “這不是迷信。人和人能不能在一起生活就像兩種不同屬性的物質能不能在一起化合一樣。有的能夠合成新的物質,這種物質要比原來的物質還優越,還昂貴;有的就起反作用,不能生成新的化合物,而且破壞了原有的物質結構。人和物質是一樣的,有屬性的。歸結起來也都跑不出金、木、水、火、土,這五種物質。這五種物質有的相生,有的相克,相生的就好,相克的就不好,相克大勁的,就可能出大事……”

    “你說的金木水火土我不懂。不過,我也信命,信緣分。我和你爸,要不是緣分,做夢也到不一塊。他在山東,我在山西。要不是他家逃荒,我來串親,怎麽能在黑龍江相遇呢?不認識,怎麽能結婚呢?你說,這不就是緣分!”

    “媽,既然你相信緣分,你就不應該上火了。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

    “咳!我也信命。可我不知怎麽的,就是看誌國這孩子好,別人怎麽說我都扭不過勁來。天下好孩子多著呢,為什麽我看別人就都不如誌國呢?”

    “我們是鄰居,從小就看著他長大的,來往比較多,自然就有感情。你和別人不接觸,不了解,怎麽會產生感情呢?自然也說不上好壞。”

    說來說去娘倆都認了命,陳嬸的火也就消了許多。可想一下子讓她把謝家的人都忘了,那是不可能的。

    說到緣分,璐璐一直在想:我和誌國的緣分真的到此就結束了嗎?她是多麽的不甘心,不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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