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承受不住這種無端的打擊與折磨,病倒了。

    因為受誌國的牽連,璐璐沒能入黨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誌國的耳朵裏。在誌國來看璐璐時,見她痛苦的樣子,他立刻想起自己從黨委下來時的痛苦心情。此時,璐璐一定和自己當時的心情一樣痛苦不堪。想到這兒,誌國更加痛苦起來。自己受影響情有可原,怎麽還能牽連到璐璐呢?這太不公平了!株連得也太厲害了!他心裏這樣想,可這冤向誰去傾訴呢?說出來又有誰聽呢?聽了後又有誰能解決呢?他不知道如何安慰璐璐是好。

    “璐璐,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的?”

    “是廠子有人和我說的。”

    “消息這麽快?”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這算什麽壞事?”

    “恐怕我這個地主崽子的名聲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全縣了。”

    “我從來沒有這樣認為你。你也不能這麽自卑。”

    “我好我賴都沒什麽,我都認了。又怎麽能還牽扯到你呢?這我就不明白了。如果因為我和誰有關係就牽連誰,就影響誰進步,那我就和誰也不再來往,寧願我一個人痛苦,也不要因為我大家都痛苦。”

    “誌國,你怎麽能這麽想呢?”

    “事情逼的,不得不使我這樣想。”

    璐璐見誌國痛苦的樣子,她的痛苦仿佛被誌國的痛苦衝淡了,減輕了,她的臉上慢慢露出了一絲苦色的微笑。

    “誌國,我們非入黨嗎?你沒入黨,不也是活得挺好嗎?”

    “不!我是無法選擇的。你和我不同,你不能沒有政治生命!”

    “我們不都是人嗎?為什麽你可以沒有,而我沒有不行呢?”

    璐璐提的問題太突然,太尖銳,太深奧了!誌國一時無法迴答。

    人——是啊!不都是人嗎?是誰製造出這麽多不公平呢?

    多少天來,璐璐提出的那個使誌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間。璐璐為他吃的苦夠多的了!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他沒有離開他,她不惜同家庭決裂,而同他緊緊地站在一起。在家庭風波剛剛平息不久,他又動粗魯,惹了禍,讓璐璐東奔西波,四處為他做工作,甚至低三下四地去討好大千,而且還受到他和他們家的人的誤會,這些難以忍受的痛苦,她都為他而忍受了。過去,璐璐所做的犧牲和努力是值得的。如今,她要求進步了,她渴望入黨了,她想獲得政治生命了,還能讓她拿自己的政治生命來為自己做出犧牲嗎?那不是太自私,太慘重了嗎?!經過幾天幾夜的冥思苦想,誌國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

    袁英在工作隊期間,工作成績顯著,使輕機廠的精神麵貌、生產形勢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黨委決定把她留在了輕機廠,任黨支部書記。袁英感到壓力很大,幾次推辭,組織都沒有允許。無奈,她隻好放棄了機關工作,當了工人的頭,在生產第一線和工人在一起滾打。

    輕機廠主要生產民用的爐蓋、爐篦、爐鉤、鐵勺、菜刀、鳳車什麽的,翻砂車間是這個廠子盈虧的一個關鍵車間。這個車間的工作又贓又累,又燒又烤,工人工資不比別的車間高,工人積極性不好調動,思想波動大。搞不好,工人不玩活,或多出廢品,廠子的生產指標就會完不成,或虧損。工人不願上這個車間,車間主任也沒人願當。袁英看到這種情況,心中很是著急!目前,想近快把這個薄弱環節抓上去,關鍵得選一個好車間主任。經過反複思考,反複醞釀,她決定把誌國派到這個車間去當主任。開始誌國也不願去,講了很多客觀,都被袁英一一迴絕了。

    “誌國,說一千到一萬,不就是那裏艱苦,工作不好幹嗎?要是好幹,誰都能幹,誰都搶著幹,組織還不派你了呢!正因為有困難,才想到了你。我們經過反複研究,在全廠工人當中,目前隻有你能勝任此項工作,別無選擇。再說,如今我來這裏當領導了,不再是臨時在這裏工作了,這裏的好與壞,都直接關係到我的工作好壞。你不支持我,能對嗎?能說得過去嗎?你好好想想?”

    說到這分上,誌國想講點客觀,想再推拖,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袁姐,既然你這麽說了,既然你這麽信任我,我就什麽也不說了,就是再苦再累我也認了。不過,我的能力有限,怕辜負了你的希望啊!”

    “隻要你肯賣力氣,準能幹好。如果你幹不好,那就是思想有問題!”

    “我說袁書記,你這帽子扣的可不小哇!”

    “沒點壓力,能有動力嗎?”

    “這麽大壓力,還不把我壓跨嘍哇!”

    “你別和我開玩笑啦,別人我不了解,我還不了解你!再給你加一百斤的擔子,你也是大材小用。就是把我這個位置給你,幹得一定比我還出色。”

    “我可沒那麽大野心。能當個車間主任,要不是你當領導,恐怕我這個家庭成份不清的人也不敢想啊!”

    “誌國,你可不能總背著這個沉重的包袱工作呀!這事兒組織早晚是會給你整清的。你要經得住考驗。”

    誌國心想:組織考驗,組織考驗,考驗到什麽時候是頭?等我都老了,再整清楚嘍,不一切都晚了嗎?這哪是考驗啊!分明是無端的蹂躪!可他沒有說,他知道說了也沒有用。不但起不到好做用,反而會產生負作用。再說,袁英是同情他的,和她發牢騷就更沒必要了。雖說翻砂車間艱苦,沒人願幹,可對誌國現在的處境來說,能有人看到他,讓他到這個艱苦的地方去當個頭,也算有人看到他了,也應該是一種榮幸了。

    很快誌國便到翻砂車間去接受考驗去了。

    這天上午,輕機廠來了位女技術員。袁英為了讓她近快同工人接觸,發揮作用,她帶她直接下了車間,一一向工人們做了介紹。當她們來到翻砂車間,看見穿著工作服,整得滿臉都是灰塵的誌國,她們沒有吱聲。等他們做完了這爐鐵水,誌國迴主任辦公室,洗完臉的時候,袁英才領著技術員過來。

    “謝主任,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咱們廠新來的技術員小田。”

    這時誌國伸過手去,還未等兩隻手握到一起,誌國就驚喜地叫了起來:“小雨!你是小雨?”

    “誌國!你在這兒?”

    “你們認識?”

    “認識。我們是一個屯的。”

    “那太巧了,不用我介紹了。你們先嘮著,我到別的車間有點事,我先走了。”

    小雨人地兩生,可下見了熟人,又是小時的朋友,自然格外親切,想多說幾句。多少年未見到的小雨,今天突然變成了樸樸實實,端莊秀麗的大姑娘了,且又以堂堂正正的技術員的身份出現在他的麵前,讓誌國怎能不吃驚呢?吃驚,親切之餘,無不沉浸在幸福的往事迴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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