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國由黨委下來,他一度痛苦不堪,想破罐子破摔,不好好幹了。誰知遇上了個好師傅,對他管教甚嚴,想不好好幹,他這關就過不去!要幹,就得好好幹,不能吊兒浪當的,混壞了自己,混不壞別人。這是師傅常說的話。師傅說的好好幹,當然不是讓你奔升官發財。他的意思是學點技術,學點本事,實實在在幹點活,對得起廠子給那份工資。藝不壓身,有本事到什麽時候也餓不著,這也是師傅,經常對誌國灌輸的思想。你別說,他這付藥還真挺管用,歪打正著,雖沒完全治好誌國心裏的創傷,也治好了一大半。他聽師傅的話,拚命地幹活,拚命地學技術,想用這種辦法忘記他內心的所有痛苦。別人不這樣看他,都說誌國這小子有種,沒破罐子破摔,幹什麽都得幹出個樣來!就這樣,他在工人師傅的眼裏一天比一天紅了起來,車間有點大事小情,出頭露臉的事,大家都推薦他,車間主任也往廠子舉薦他。他也不負所望,幹啥像啥,很快贏得了廠領導的信任。不過,誌國當時還不明白,廠子隻是利用他,使用他,並不是重用他,哪有困難,哪項工作沒人願幹,廠領導就想到了他。真正涉及到入黨、提幹、長工資、按排住房之類的好事時,就輪不到他了,就把他忘到一邊去了。誌國並不計較這些,他懂得這也不是他計較的時候。那樣做,隻會增加他內心的痛苦和煩惱,觸動他還未敷平的傷口,痛上加痛。能有工作幹,領導的眼裏還有他,別人不願幹,或幹不了的事讓他去幹,他就覺得很滿足,很榮幸了!他這種隨遇而安的思想不是消積的,是現實的,客觀的。不這樣,又有什麽用呢?曆史的潮流是勢不可擋的,逆潮流而動,隻會受到曆史的懲罰,或碰得頭破血流,或粉身碎骨。別說是誌國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往往就是比他能耐大上千百倍的所謂大人物,在特定的曆史條件下,想扭轉乾坤,也是不可能的!

    在誌國想極力忘掉過去的時候,不想見到知道他內心傷疤的人的時候,有一個人偏偏又出現在了他的身邊,且無法擺脫她的羈絆。這個人不是別人,是曾經給過他極大幫助了人──袁英。

    輕機廠的生產任務完不成,拖了整個工業局的後腿,袁英做為黨委派出的工作組組長,進駐了該廠。

    廠子搞不上去的主要原因是什麽呢?袁英沒有下車伊始,他先到車間去蹲點,同工人同吃同住同勞動。她選的點,又偏偏是誌國所在的車間。開始,誌國想方設法躲著她,迴避她。袁英卻不然,有機會就找誌國攀談,聽他對有些問題的意見,對廠子生產形勢的分析。誌國開始根本不想談這些,可架不住袁英的一再發動,一再動員,也不得不說出他的看法。袁英找了好多工人師傅交談,爭求了許多意見,她仔細地研究了一番,覺得誌國的意見最有價值!最符合廠子的實際情況!

    這天晚上下班,她想好好的和誌國單獨談一次。因此,她沒有讓誌國走。盡管誌國講了好多要走的理由,也沒有走脫。就在他們傾心交談的時候,璐璐拿著工會發的兩張電影票找到了廠子來。門衛不負責任,讓她自己進廠去找。璐璐找到了工作組辦公室的窗下,見誌國正在和一個女的談話,出於禮貌,她沒有過去叫誌國,也沒打擾他們,而是返迴門口等他出來。足足等了有一個小時,誌國才出來。跟著袁英也下班往外走。

    璐璐見電影看不成了,有點生氣,想不理誌國,自己往家走。不料被誌國發現了,忙追上去問:“璐璐,你這是上哪去呀?”

    “你說我上哪去?!”璐璐沒好氣地說。

    “你是怎麽啦?說話沒好氣?”

    “我哪有好氣呀?有人說話溫柔,快去找溫柔的去吧!”

    說著,璐璐頭也不迴地急忽忽往前走去。

    “璐璐,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還問我?問問你自己吧!”

    璐璐還是不理誌國。誌國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他緊走幾步,拉住璐璐問:“璐璐,到底怎麽啦?你快說呀!”璐璐推開誌國,哭著向家跑去,跑到家裏,趴在炕上繼續哭。

    陳叔,陳嬸全被璐璐哭毛了。

    “璐璐,你這是怎麽啦?”媽媽問。

    “璐璐,誰欺負你啦?和爸說,爸揍他去!”

    “不是,什麽事都沒有。你們別問了好不好?”

    “沒事你哭什麽?”

    “你們別問了,我心裏不高興就哭!”

    “是同誌國鬧意見了?”

    “讓你們別問,你們就別問好不好?!”

    直到晚間睡覺的時候,陳叔、陳嬸也沒有問出璐璐哭的原因,但他們也猜到了八九,準是和誌國鬧了意見。

    一連好幾天,璐璐都不理誌國。誌國並不明白什麽原因,也沒法解釋,幹著急,使不上勁。誌國打了幾次電話,露露不是不接,就是找理由開他。一時間,誌國真成了丈二和尚。

    自從袁英來到廠子來以後,經過一翻深入調查了解,對廠子生產上不去的原因基本找到了:主要是產銷不對路。另外,就是缺少管理人才和技術人才。據群眾反映,和她的實際調查,在這個廠子裏,像誌國這樣思想品德好,又能吃耐勞,又有一定管理能力的青年不很多。她暗自下決心,一定要繼續培養誌國,爭取讓他早日入黨,轉幹,好委以重任。因此,她就更加接近他。

    袁英和誌國打得火熱的消息,時不時的就從馮大千的嘴裏傳到璐璐的耳朵裏。耳不聽,心不煩。聽見這些鬧心話,璐璐真是不知氣往哪撒!

    星期天,璐璐在家洗洗衣服,幫媽媽打掃完衛生,就沒什麽事了。要是每迴,她早就收拾收拾找誌國去玩了。這次,她說什麽就愣沒走,一直呆在家裏。不走是不走,可也有點鬧心。我不去找你,你就不來找我!好,咱們就誰也別找啦!璐璐在屋急得團團轉,暗暗地恨誌國。陳嬸看得出來,對璐璐說:“家沒你的事啦,願上哪玩上哪玩去吧,別急得像猴撓心似的。”

    “媽──人家走嘛,你說不幫你幹活,人家不走嗎,你又攆人家走。我真整不明白,你是咋啦!”

    “媽咋啦?我看你才是咋啦!那天迴來趴在炕上那麽哭,問啥也不說,今天又急得團團轉,讓走還不走,誰知你這是咋啦?!”

    璐璐被媽媽說的沒啥說的了,隻好摟著媽媽的脖子打啞迷:“媽──你就少說兩句還不行嗎?我今天哪也不走,非好好陪陪你不可!”

    “死丫頭!我可用不著你這麽陪我,你還是該陪誰陪誰去吧!”陳嬸用手指點著璐璐撒嬌的腦門,笑著說。

    正在璐璐和媽撒嬌的當兒,馮媽推門進來了。

    “馮媽?什麽風把你給吹這兒來啦?”陳嬸推開璐璐,打趣地問。

    “什麽風?是東南風唄!要是西北風啊,我還不來哪!”還沒等話落音,馮媽在屋裏已轉了一圈。

    “我說馮媽,大老遠來的,你走來的,夠累的吧?快坐呀!”

    “你不知我腿快嗎,走這兩步道算啥?”說不算啥,她卻一屁股坐到炕沿上。

    “你一次也沒來過,怎麽找這兒的?”

    “鼻子下不還有張嘴嗎?打聽唄!”

    “我不信,準是有人告訴你了。要不,你怎麽找這麽準呢?”

    “你不信拉倒,反正我是找著了。”

    璐璐和馮媽打過招唿,倒了一杯熱水放在馮媽的身邊說:“馮娘,您喝水。”馮媽這時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起璐璐來,把璐璐瞅的直想笑:“馮娘,你找啥哪?”

    “我找啥?我找你哪!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馮媽,你可別誇她啦,都快把我鬧死了!像她這麽大的閨女該結婚不結婚,就在家‘囚’,你說讓人著急不著急?”

    “和誰結婚?”

    “明知故問!和誌國處幾年啦,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聽說不是黃了嗎?”

    “誰說的?人家處得好好的,怎麽黃了呢?馮媽,這事你可不能瞎說!前些日子因為這事,璐璐和他爸都鬧僵了,好容緩和了。要是再弄出說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聽好多人都這麽說,說人家誌國又有了對象, 是他們廠子的工作組組長,人長的不錯,還是黨員。聽說,她還要培養誌國入黨呢!”

    躲在裏屋的璐璐也聽見了馮媽的話,想出去說兩句,又覺得沒啥說的。因此,更加鬧心。

    “我說馮媽,我的老祖宗!就算我求你了,說點別的好不好?”陳嬸用眼示意裏屋,不讓她信口開河地往下說。

    “你不信就拉倒,反正我是說給你了。他老謝家小子有啥了不起的?挑這個挑那個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說不定還是個地主崽子哪!要是我姑娘啊,別說他不幹,就是花八抬大轎抬,害怕還抬不去哪!陳嬸,信不信由你,我這可是一片好心哪!”

    馮媽雲山霧繞地說完,怎麽也沒留住,轉身就走了。

    那天璐璐從外邊哭著迴來,陳嬸就覺得有點事。今天聽馮媽風風火火地說了一通,有點省悟。這是怎麽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頭子不管了,不鬧了,不別了,他們倆又來事了,這是怎麽啦?還能不能讓人省點心啦?馮媽的話雖說陳嬸不太信,可又不能一點不信。半信半疑,更鬧心!

    陳嬸來到裏屋,見璐璐正躺在炕上望著天棚出神呢。

    “璐璐,方才你馮娘說的話你聽見沒有?是不是這麽迴事?”

    “媽,你別聽風就是雨!我馮娘那人你還不知道,什麽事到她那兒有一尺給你說一丈,怎麽能信她的呢!”

    “那你那天迴來哭啥?”

    “我是和單位的人生氣,覺得心裏憋屈才哭的。”

    “我看呢,你是不和媽說實話。媽也不追問你。不過,你的心眼不一定有誌國多,有些事你也得多動點腦筋。姑娘處對象不比小子,成就成,黃就黃,處到這份上,要是再黃了,可是好說不好聽!”

    “媽──你少說兩句不行嗎?我求求你啦!”

    璐璐此時方寸已亂,心亂如麻,頭腦裏一片空白。她說不清楚目前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該怎樣迴答媽媽,她隻好這樣求媽媽。

    自打那天璐璐氣跑已後,誌國就一直在加班加點趕生產任務,早出晚歸,一點閑空也沒有。他沒有去找璐璐,璐璐也沒有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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