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誌國的身影在陳嬸與璐璐麵前再現時,陳嬸驚喜萬分,不知如何是好:“你們哥倆快坐!快坐!”她一邊用手擦炕沿,一邊瞅誌國,好像要從誌國的表情中看出點什麽。

    璐璐見到誌國又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時,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翻騰起來。說句實在話,這十幾天沒見到誌國,在她的感覺當中就好像有好幾年的光景沒有見到誌國了。她控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不住地用閃爍著淚光的眼睛望著誌國。她害怕多少天下定的決心,多少天的努力,多少天才修築起來的那道心裏的防線,毀於一旦,她還想不理誌國。她心是這麽想的,腿卻不給她做主,幾次欲躲避誌國,繼續她的冷戰計劃,都沒能實現。

    誌強見此情景,知道是自己錯怪了哥哥,呆了不大一會兒,他就對陳嬸和璐璐說:“陳嬸;璐璐姐,家裏還有事,我先走了。”

    “你走,我也走了。”

    “哥,你好容易迴來的,你不能走,多呆一會,陪陳嬸和璐璐姐嘮嘮嗑,離睡覺的時間早呢!晚點也不要緊,我告訴媽媽給你留門。”誌強說完,轉身走了。

    誌國說走,是拉拉花架,他根本不想走。

    陳嬸害怕誌國走,趕忙接著誌強的話茬說:“可不是,你都這麽多天沒迴來了,陳嬸怪想你的,你就多呆一會兒,別讓陳嬸費話!別讓我著急行不行?”

    誌國這才坐在炕沿邊,不走了。陳嬸懸了好多天的這顆心,方才落了底。見到誌國,還能讓他白白地溜走嗎?她也顧不得許多,連拉帶拽,把誌國留下來。

    幾天未見陳家母女的麵,誌國也想試探一下她們的虛實。看陳嬸這熱情勁,他就揣摩出來他走後這幾天陳家所發生的一切了!

    “誌國,這幾天幹什麽去了?也不來看看陳嬸!你知道陳嬸多想你嗎?”

    “我正想和陳嬸來說這事兒。”

    “先別說那些了。我找你媽有點事,你先和璐璐嘮著,等我迴來再說那件事。”說著,陳嬸轉身走了。

    屋裏隻剩下誌國和璐璐。小屋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沉默。

    迴想起那熱情洋溢的往日,若是有這難得的時機,璐璐早像一隻歡快的小羊羔,被誌國順手攬在懷裏了!早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喳喳啼叫了……那充滿了甜蜜、溫馨的時刻,空氣都仿佛疑固了,隻有那激跳的脈波能夠證實有兩顆心在跳動,在燃燒……

    這一切難道真的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流逝了嗎?隨著歲月的足跡而一去不複返了嗎?誌國不相信這會是真的!他在盡一切努力,攬住這人生最美好的時光。

    璐璐,樸實溫柔的璐璐!婀娜多姿的璐璐!曾經有過許許多多童話般幻想的璐璐!對未來勇於實踐,勇於探索,充滿憧憬的璐璐!不曾為愛傷透了心的璐璐!純潔而善良的璐璐!打心眼裏說,她是不希望有今天這種壓抑得心靈都快爆炸了的場麵出現的!她深深地愛著誌國,愛著他們以往共同度過的美好歲月。

    可我可憐的上帝,寬容而吝嗇的上帝,貌似公允的上帝!就這樣發下了大慈大悲,導演了這場夢幻般的、可怕的、真實的,而確實又是極期殘忍的鬧劇。

    愛,你怎麽能這樣呢?

    是夏娃太自私了呢?還是亞當太自私了呢?還是他們都自私呢?璐璐不想當夏娃,她想走出了伊甸園,去尋求她理想中的另一個伊甸園。相信能夠戰勝魔難的璐璐,當然,也能夠戰勝自我!

    “誌國,你今天來的正好,我想和你把話說明白,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從璐璐的眼神裏,從她的語氣中,誌國已經判斷出她要說什麽!她要幹什麽!

    “璐璐,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你不聽,我也要說!我多少天來就一直想把這些話說給你,並且希望你能諒解我,接受一個心裏有嚴重障礙的人的請求!”

    “璐璐,你不要再逼我好不好?你要是不讓我呆,我馬上就走!”

    “誌國,我求求你,聽完我說的話,你再走。”

    “不!璐璐,上帝沒有賦予你這樣的權力!你應該信守我們之間的諾言,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沒有了!我什麽都沒有了!請你相信我,答應我,但請你不要憐惜我,為了你的幸福……”

    “不會的,你還沒有真正做過洗禮。讓我接受你的話,除非有那麽一天,你像一隻白天鵝一樣,從意樸拉欣大教堂裏飛出來。”

    “不會了!相信我吧,誌國,永遠不會啦!”

    “你怎麽能這樣沒有信心?”

    “信心是有的。可事實是不以人們的意誌為轉移的。這個道理我知道,你也知道,還有好多人都知道!”

    “不管怎麽樣,不管你怎麽想,我都不允許你毀滅自己,毀滅意誌,毀滅感情!毀滅不應該毀滅的一切!”

    “該忘卻的,就應該把他忘卻。該毀滅的,也不應該存在。該忘卻的不忘卻,該毀滅的不毀滅,那也是一種悲哀,一種讓人無法承受的痛苦!甚至也可以說是一種殘忍!一個人應該承受的痛苦,不應該讓第二個人分擔。讓別人分擔痛苦,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是一種極端自私的行為,是可悲的行為!”

    “能為別人分擔痛苦的人,是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有道德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能為別人分擔痛苦,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享受,一種莫大的享受!”

    身體欠佳的璐璐,早已經疲倦了,累得筋疲力盡了,她不想在辯論下去。可她又不願拋棄這期待以久的攤白機會,她盡一切努力煥發著自己的精神,想繼續論戰下去,直至把誌國說服為止。

    解鈴還需係鈴人。心痛還需心藥治。誌國窺探出璐璐心中的奧秘以後,更加敬佩這位病魔糾身的陳家大小姐,也打心眼裏感謝璐璐對他的恩賜。不過,誌國無論如何是不能接受這份以終生幸福為貸價的高昂饋贈的!他已記不起這話是誰說的了:享受痛苦也畢竟是一種享受。他願意做這種享受痛苦的人。

    璐璐實在疲憊不堪了,她不想讓誌國再看到她更難堪的樣子。

    “誌國,咱倆今天的談話到此結束吧,你迴去再好好想想,不能義氣用事。你既要替我負責,也要替你自己負責!我們不能成為伴侶,也是好朋友。”

    “我不用迴去想,我早已想好了,我既要替你負責,也要替我自己負責。你不要想我隻是在替你負責任,而是不替自己負責任。我如果像你想像的那麽去做,我就是毀滅了自己!毀滅了火熱的青春!朋友就是朋友,伴侶就是伴侶,二者有著本質的區別,不能混為一談。”

    “不說了,不說了,越說越多。不管將來如何結束,你能陪我這個寂寞的靈魂這麽長時間,我就十分感激了!我就終生無憾了!”

    “那天你往出哄我,攆我,煩我,今天又來感激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呀?!璐璐,今天因為你太累了,我就不往下追問了。可有那麽一天,你必須給我說清楚!否則,我是不會答應你的!璐璐,我的親愛的璐璐!”這時誌國從兜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瓶,裏麵裝著一種透明的液體,在手上擺弄著。他本來想把這樣東西交給璐璐,後來仔細想了想,這樣不夠穩妥。再者說,不把她的心裏疾病治好了,有再好的藥,對她也是很難奏效的。要想扭轉她的思想,光靠簡單地說教不行,還需要時機,還需要創造條件,現在在誌國的眼裏時機還未到,條件還不成熟。不管怎麽樣,今天總算接上了火,她沒有絕情絕意的攆他,他就十分滿足了。一定要繼續努力,乘勝追擊,拿下這座堅固堡壘。

    誌國想把小瓶收起來,他又想起那位銀絲飄灑的老者的話,他又不能把這東西帶走。正在為難之機,陳嬸迴來了。

    誌國把陳嬸堵在外屋,把小瓶交給她,並千叮嚀萬囑咐,告訴陳嬸,今天半夜子時,一定要把瓶裏的露水讓璐璐喝了。陳嬸問誌國這是從哪弄來的,管什麽用,誌國說,暫時就不要問了,以後我會告訴你的。陳嬸十分相信誌國,也急切想把璐璐的病治好,就沒有刨根問底,把小瓶收下了。按著誌國的吩咐,等到子時,叫醒璐璐,讓她把小瓶裏的水喝嘍。

    “這是什麽東西?讓我喝它幹什麽?”

    “這是藥,你喝了吧,喝了就會好病的。”

    “誰說的?”

    “好女兒,你別管誰說的,誰弄來的,你喝了吧!有病亂投醫,行許你的病就得這麽治,聽媽的話,快喝嘍!”

    “不說明白,我堅決不喝!”

    這可難住了陳嬸。誌國也沒有告訴她藥的來源,再有兩個小時不喝,過七十二小時藥就失效了,這可怎麽辦啊!萬一能治好病,不是白瞎了嗎?要是還能弄到還行,要是弄不到了,不就是白瞎誌國的一片心血了嗎?陳嬸不敢強讓璐璐喝,怕她想不通給打灑了,還不如不了。要不把她爸叫醒硬灌?唉!不行,那樣有可能把藥瞎嘍,又會引起女兒的反感,以後再讓她吃藥就跟難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到底怎麽辦呢?找誌國,讓他說明白了?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可深更半夜的,敲人家的門,驚天動地的,還不把人家嚇著!左鄰右舍也免不了要驚動,多不好!

    陳嬸思來想去,唯一的好辦法就得去驚動謝家,叫誌國過來說明白了,行許還行。事不宜遲,陳嬸穿好衣服,把小瓶攥在手裏,沒去敲大門,隔著杖子對著東院的窗戶輕輕地喊:“他謝娘!他謝娘!”

    謝娘覺輕,沒用喊幾聲就醒了。她聽出是陳嬸的聲音,吃了一驚!這是怎麽啦!三更半夜叫我?謝娘一邊輕聲答應,一邊穿衣服。

    “怎麽啦?他陳嬸。”

    “我想找誌國有點事……”

    “唔,找誌國呀?我叫他。”

    謝娘把誌國叫醒後,誌國沒說什麽,就過來了。知道璐璐不吃藥,他和陳嬸說:“不要緊,我再勸勸她,她一定會吃的。”

    進到屋裏,來到璐璐身邊,誌國輕聲說:“璐璐,你醒啦?”璐璐抬頭瞅了瞅誌國,嗔怪地說“深更半夜的你又來幹什麽?”誌國說:“我來勸你吃藥哇!”

    “方才你為什麽不說?”

    “這……”誌國有點語塞,不知如何迴答是好。

    “你就說吧,這東西是哪來的?讓這時候喝什麽意思?”

    誌國一看不告訴璐璐不行了,隻好吐出了他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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