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父和媽媽怎麽來了呢?是大鵬報的信,媽媽怕事麻煩,又特意去找的姐夫,他倆一起趕到這兒來了。

    “老馬,你來幹什麽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不是外甥惹事了嗎?”

    “這孩子是你外甥?”

    “可不是怎麽的。又來給你添麻煩來了。”

    白所長一看來了救星,就不那麽著急了。喘了口氣:“你這外甥也真不像樣子,到管理所還鬧哪!你看,在地上打滾,說什麽也不起來。你快勸勸他吧,我們可惹不起!”

    亭玉看兒子在地上打滾,疼得直喊,急忙貓腰抱住誌強問:“誌強,你怎麽啦?”

    “他們給我打壞啦!”

    “哪打壞了?”

    “腰。”

    亭玉聽兒子的口氣和方才在地上打滾的架式,心中有了底,對姐夫說:“姐夫,你和白所長不錯,孩子吃點虧,咱們也不能為難白所長,更不能訛所長,你和白所長商量商量,要是沒什麽大事,我領他到醫院看看算了。”

    白所長把鑫發叫到了所長辦公室。

    “老馬,你看這事咋辦?”

    “方才我妹妹不說了嗎,你就說吧,自家的事好辦。”

    “那就這麽辦吧,你把孩子領迴去,到醫院檢查檢查,要是沒怎麽地就拉倒,要是確實打壞了,所裏出錢給治,嚴重了我就處分他們倆!關於賣糖的事,本來應該罰款,出了這事,也就不罰了,今後注意點就行了。上邊讓抓這事,不抓也不行。我看,今後就別讓他們幹了。總幹這事,也影響學習。”

    “行行行,就按您說的辦。”

    白所長想就坡下驢,鑫發見老白真給了麵子,也想見好就收,更不想把事情鬧僵、整大,那樣對誰都不好。他把白所長和自己的意見轉告給亭玉。亭玉聽姐夫的,就同意了他們的意見。誌國的單位離這不遠,亭玉過去把誌國找來,讓他背誌強去了醫院。

    鑫發又同白所長說了幾句客氣話,握握手,也同亭玉他們一起走了。在轉過彎,離開工商所不遠的地方,誌強睜開眼睛,說話了:“哥,你放開我,我能走。”

    “你的腰不疼啦?”

    “我那是裝的,嚇唬他們。”

    誌國把誌強放到地上,見弟弟真的能走,什麽毛病也沒有,高興地說:“你這小子還真有點鬼道!”

    “我不裝點,他們更得打我!打還不算,把家長找來,還得罰款。再說,他們真的打我啦,我聽他們所長說了,他們工作人員是不準打人的,打人犯紀律。”

    “所以你就在地上打滾,不起來?”鑫發笑著問。

    “我不把他們治住,下迴還想賣糖啊!”

    “你這迴把他們德罪了,再見到你不更得收拾你?”

    “沒事。不打不成交。再說,他們知道你和他們所長有交情,這點小事,誰犯得上往死了德罪人?他要再整我,所長也會心思他們報負我。我再反咬他們一口,他們也不好抖落。”

    “誌強啊,你歲數還小,聽姨父的話,光棍不和勢力鬥,德罪了山神爺,養不起小豬來。今後有什麽事,還是繞著點走好,別和他們硬碰。”

    “你大姨父說的對,咱們家官場一個人也沒有,鬥不過人家呀!遇事還是忍著點好。”

    誌強心裏不服,嘴上沒說。你別看他和工商所的人又作又鬧,又喊又叫的,對老人的話他還是聽的,同意不同意,都是不輕易正麵反駁的。

    等誌強他們走後,讓所長把那倆個所員叫到他的辦公室,不由分說地狠狠批評了一頓:“就這麽點事,讓你們鬧得滿城風雨!要不是老馬來,我看你們怎麽收場?”

    “那小崽子就是想放訛!”

    “你們不動手,他想訛,能訛上嗎?”

    這倆小子還想分辯,見所長氣色不對沒敢再說什麽,挨了通批評算拉倒了。胖子是和瘦子吃了鍋烙,埋怨瘦子不看火候,到所裏還動手,瘦子說:“這小崽子真氣人,要不我也不能動手。”胖子說:“別說他啦,都過飯時了。”瘦子忙說:“走,喝酒去。”

    瘦子和胖子找飯店喝燒酒去了。

    媽怕惹事想不讓誌強賣糖了。誌強不幹,一再動員媽媽:“媽,你別看我和工商所鬧了一場,沒事。你沒看,這事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尤其是我們小孩子幹,他沒啥招製我們,頂天了找你們罰點款,到時候你們就說沒錢,他們也沒啥轍。”

    “這事能像你說的那麽簡單嗎?不是你媽怕事,咱們也確實沒有人,最好別惹事。窮過富過,過個安穩。”

    媽媽不讓誌強出去,大鵬自己也覺得孤單,他也來給誌強說情:“謝娘,我和誌強是個伴,你不放心他,還不放心我?我保證不惹禍。好謝娘,你就讓他去吧?”

    大鵬在亭玉的眼裏很有位置。在附近這些孩子當中,是她最信任的一個。大鵬一再說情,她也就同意了。誌強一高興,蹦起來,拍著胸脯說:“媽!我的好媽媽,你就放心吧!”說完,和大鵬跑了。

    誌強、大鵬他們賣糖賺來的錢,可以說家長們是搞不太清楚的。不過,不用和他算賬,他們是一分也不留的。他們總是想方設法多賣,多賺,迴來交給媽媽時,越多越高興。他們不圖表揚,不圖恩賜,圖的是媽媽眉宇間,或嘴角邊的一絲絲愉悅。這時,就好像他們為這個窮家分擔了一份憂愁,立了一份很大的功勞一樣愜意。這些早就知道替爸爸媽媽分擔擾愁的孩子們,經過這一段的風風雨雨,好像他們又長高了許多。

    冤家路窄,有一天傍晚,在工人文化宮門前,誌強躲閃不及,又撞上了工商所的那個瘦子。這次他沒有向上次那麽兇狠地搶飯盒,沒有非拉他去管理所,而是很和藹地問誌強:“賣得怎麽樣?”誌強看他和顏悅色和他說話,他也沒有跑,沒有頂撞他,也和氣地迴答:“賣得不好。”他又說:“我知道你家挺困難的,你就放心地賣吧。”

    誌強萬萬沒想到這個瘦子態度轉變得這麽快,不但不抓他還告訴他放心地賣。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呢?不會是個騙局吧?

    “以前咱們鬧點小摩擦,不管誰理誰非,反正都已經過去。我想和你交個朋友怎麽樣?”

    “和我交朋友?”

    “是和你交朋友。”

    “為什麽?”

    “就因為那天你的充分表演。”

    “你不是想拿我開心吧?”

    “我說的完全是實話,要是摻半點假你噘我祖宗。”

    瘦子這麽說,更把誌強給鬧糊塗了。他真的以為他是在耍笑他。其實不然,瘦子怕誌強不信,又十分誠懇地說:“那天,要是一般的孩子,早被我們給嚇住了。你不但沒有害怕,反而采取了一係列的招數把我們給治住了,不但沒有處理了你,反而挨了所長一頓狠狠的批評,從這一點上說,你就是我的老師。你教會了我既要工作,又要講究方法。如果不講究方法,即使是好心也可能辦壞事。過去有句話叫做不打不成交。因為打交道才能認識,認識後才能相互了解,了解了才能成為朋友,你說對不對?”

    你別說,這個瘦子說的這些話還真在情在理,不像虛情假意。不由誌強不信。可他又覺得這種交朋友的方法近乎有點荒唐,難以接受。從心眼裏說,誌強真願意交個工商部門的朋友,有了這麽個保護傘,他搞點小買賣也就不發愁了,有點大事小情也就不怕了。

    “你是不是還不相信我?我告訴你吧,我想和你交朋友的另外一個原因,我已經對你做了全麵的了解,我認為你這小子將來一定有點造化,想借你點光,才和你交朋友的。你認識劉洪坤吧?”

    “你說的是小地主劉洪坤?”

    “正是他。他是你的同學吧?”

    “是。”

    “可他是我的兩姨弟,你知道嗎?。他對你十分佩服。他把你的情況完全告訴了我。這迴你該信了吧?我不是騙你吧?”

    “你貴姓?”

    “我姓羅,叫羅春傑。你如果還不相信的話,哪天可以把洪坤找來,我安排個地方,吃點飯,好好認識認識行不行?”

    說到這份上,誌強再說別的就有點過份了。

    “羅大哥,你說和我交朋友,我倒是願意。不過,我覺得這是有點高攀了。”

    “你別客氣。其實咱們年齡也差不了幾歲。我參加工作早,就顯得比你們大多少似的。”

    “你今年……”

    “我是屬馬的,今年整好二十。”

    “我是屬雞的,今年十五歲。你和我哥的歲數差不多。”

    “你哥哥叫謝誌國吧?”

    “對呀。”

    “那天他到所裏去接你,我就看他麵熟,後來我想起來了,他是我們小學一屆的學生。他乒乓球打得不錯,我們倆互有勝負。後來學校組織校隊,我倆都是絕對主力,不信你迴去問問你哥。要是沒這麽迴來,就算我瞎說。還有,你大姐、二姐我也都熟悉。她們都幹啥呢?”

    “大姐結婚了,姐夫是轉業軍官,在郊區的公社當武裝助理。二姐下鄉了,在楊家林子小學當教員呢。”

    說大姐羅春傑好像沒什麽反映,說到二姐,他好像若有所思是的。

    “你二姐怎麽下鄉了呢?”

    “畢業的時候沒有找到工作,又趕上號召學習邢燕子,家裏又困難,她就下了鄉。最近聽說她被召為民辦教師。”

    “他還想不想迴來啦?”

    “怎麽不想?說咱們街裏差,農村那環境還不如街裏哪!我家下放在農村呆了一年多,我是體驗了,真不行。二姐能當教員,不用下地掙工分了,可能還好一些。不過,我想她還是得想迴城,就是怕工作沒法安排。”

    “他們那個公社,我有個親戚在公社當副書記,等以後有機會,我讓他幫幫忙,把她調迴來。”

    “那感情好了!”

    他倆越說越近,看起來這朋友還真交上了。

    “羅哥,劉洪坤現在幹什麽呢?”

    “他沒考上中學,很苦惱。在家裏呆著沒事幹,我怕他學壞,讓他在城關所所長幫忙呐。一個月給個十塊八塊的,也減輕點家裏負擔。正式工作不好找,先這麽幹著,起碼找碼吧。”

    “劉洪坤腦袋挺好使,就是不用功,耍小聰明,把他耽誤了。”

    “可不是。他要是不耍小聰明,好好學,就憑他的腦瓜考中學不成問題。結果我聽說你們班就三個沒考上的,就有他一個。”

    “考試那天我和他在一個考場了,我先出來的,他緊跟著就出來了。”

    “你說說,你刮風下雨不知道,自己半斤八兩不知道?人家好學生行,有把握,搶頭卷,你裝的那門呢?一說這事,我真有點來氣!真不想管他的事。可你說親兩姨弟,求到你頭上,能不管嗎?”

    躲在一旁的大鵬,見誌強和那個瘦子嘮得挺熱乎,猜想不會像上次是的了,他也過來了。

    “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同學趙大鵬,這是羅春傑,羅哥。大鵬,過去我們不知道,方才聽羅哥介紹,才知道他是劉洪坤的兩姨哥。要知道這關係,上次那事也就不能發生了。你說是不?”

    “沒有上次那事,咱們還不能認識呢。這迴認識了,就都是朋友了。朋友就是財富,朋友就是生產力。”

    “那我們可要借你這棵大樹乘涼了?”大鵬打趣地說。

    “我算什麽大樹?不過是管點做小買賣的,認識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少收點管理費,不攆不罰也就算是照顧了。”

    “有這照顧就謝天謝地了,免得我們一天提心吊膽的,總怕你們抓住,給扔嘍。”

    “其實我們也不願那麽幹。就是有些人不服管,氣激了,才那麽幹的。”

    “你比如,像謝誌強這樣的吧,又作又鬧的,你不好好治治,哪還了得?!”

    “大鵬,你饒了我吧,別那壺不開提那壺了。要是竟遇上他這樣的,我們的飯碗早打了。”

    “我可沒那麽大本事!羅哥要不讓著我們,我早就進拘留所啦!”

    三個人越說越熱乎,要看現在,哪有當初呢?羅春傑能因為他們是劉洪坤的同學,就這麽想跟他們交朋友?大鵬心裏劃魂,實在不敢相信。開始誌強也不相信,可後來他見羅春傑說的還真挺實在,就打消了顧慮。誌強有誌強的想法,你羅春傑和我們好,我們就和你好,你不和我們好,也騙不去我啥,我們反正都是窮學生。你要是使壞,想捉弄我們,若被發現了,也不會饒了你!所以,他和羅春傑交朋友,沒有任何負擔。羅春傑也非等閑之輩,他要是不看出一二,也不會說這番話,放著心不省,和兩個小孩子套近乎。他不像那個胖子頭腦簡單,隻知吹五作六,嚇唬不住就動手打人。他是個有頭腦的人。他是純高中畢業生,差幾分沒有考上大學,家庭也不寬綽,要不他再補習一年,上大學是手掐把拿的。他舅舅是在縣裏給縣長當秘書,舍著臉和縣長說句話,把他給安排在工商局了。他對這項工作並不感興趣,整天和小商小販打交道,說輕了沒人聽,整狠了於心不忍,文明人幹不好,粗魯人還容易捅漏子,惹亂子,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所以,他不願幹。再有,有幾次事沒處理好,群眾鬧事告狀,讓所長沒皮扒臉的好頓批評。他有點委屈,吸取了點消積教訓。他念書的心還不死,想尋找機會還想上大學。羅春傑想和誌強交朋友的原因和他說的一樣,沒摻什麽假。

    就這樣,一來二去,他們打得火熱,真的成了好朋友。有件事,誌強一直念念不忘,羅春傑卻沒好意思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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