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天霸依仗身強力壯,胳膊粗力氣大,根本沒把誌強放在眼裏,揮拳向誌強的麵門打來。

    “你想幹什麽?”

    “一腳沒踩住,那裏冒出個你?!”

    “你憑什麽欺負人?”

    “你管得著嗎?”

    “我管不著?今天我偏要管!”

    “揍他!這小子也太猖狂了。”

    沒等那人伸手,看書的人當中又站起來四五個小夥子,一齊伸手拉過孔天霸就打。孔天霸雖說胳膊粗力氣大,可他畢竟人單勢孤,不是這些人的對手。這些人把他捺倒在地,一頓胖揍,還邊打邊問:“你還欺負人不?”隻打得孔天霸一再告饒:“我再不欺負人了!我再不欺負人了!”他們才肯罷手。

    這幾個人打完孔天霸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以後,時不時的這幾個人就來誌強的小人書攤繞一圈。

    你猜這幾個人是誰?

    為首的是誌強的哥哥誌國,其餘的人便是小悶、三丫、水生、金祥、狗剩他們。不用說,都是誌強勾來的。這迴,誌強更加揚眉吐氣了。

    孔天霸那吃過這麽大虧啊!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背地串聯了好多人,伺機對誌強報複。雖說在大家的幫助下誌強沒吃虧,可誌強並不敢幸災樂禍,他仍在時刻提防著孔天霸報複。盡管如此,有一天趁誌強人少,還是讓孔天霸把他打了個鼻青臉腫,書揚了一地,丟了不少。

    這可怎麽辦呢?誌國是有工作的人,也不敢總和地痞打仗啊!萬一讓單位知道了,不開除他,也影響不好。誌強想來想去,想出來一個好辦法。鄰居三丫家有個啞巴哥,不但年齡大,力氣也大。當時據小孩子們相傳,啞巴打死人不償命。要是能把他請出來參戰,別說孔天霸,就是再比他惡的人,恐怕也不是老啞巴的對手!老啞巴是一個非常講義氣的人,聽弟弟說誌強讓人家欺負了,他就主動站了出來。這一天誌強又組織了好多人,帶著老啞巴,來會孔天霸。早有準備的孔天霸也不示弱,就和誌強他們打了起來。孔天霸的人拚了一會命,見不是老啞巴對手,又都知道了他是啞巴,手狠,怕被打死,就都作鳥獸散了。孔天霸知道誌強身後有打死人不償命的老啞巴撐腰,也就再不敢惹誌強了。誌強也不仗勢欺人,主動和孔天霸和好,後來他們還成了好朋友。通過這次事件,誌強可打出了威風,打出了名氣。從此得了個外號——謝球子。

    在小哥們們的支持下,這個假期誌強的收入可真不少,足足賺了有四十多元!誌強把這些錢隻留了很少一部分,其餘全交給了媽媽,替家裏還了積荒。別看幾十元錢,這在謝家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全家人都高興極了。媽媽眉開眼笑地說:“我們老二這麽小就能掙錢,真是媽的好孩子!將來說不定還能賺大錢呐!”

    自從誌強開始撿破爛,他上學的一切費用就不用家裏負擔了,媽媽爸爸就沒少誇他。這次媽媽又摸著他的頭誇他,他的心裏有說不出的美。同時他也很自豪:別看我歲數小,可能為爸爸分擔生活的擔子了,為家裏分擔憂愁了。

    誰知,好景不長。小人書沒租上兩個假期,工商部門就開始幹預了。先是限製擺攤的地點,收取費用,後來幹脆就禁止在大街上擺攤了。沒人敢同政府對抗,不得不都自消自滅了。誌強出租小人書這條勤工儉學的路,也就這樣被堵死了。當時誌強很傷心。可胳膊擰不過大腿,誌強出租小人書掙錢的夢也就這樣破滅了。

    誌強把心愛的小人書,能賣的賣了一部分,其餘的就收藏起來了。小人書因此也成了誌強小時候唯一的財富和值得收藏的寶貝了。

    隻比他低一年級的金花最喜歡看小人書。開始她不好意思自己同誌強借,就讓哥哥大鵬同誌強借。後來嫌麻煩,幹脆就不轉這個彎了,自己直接張嘴同誌強借。誌強愛書如命,他的書也不是隨便借人的。在誌強的眼裏,不管是看狗剩的麵子,還是看金花本人,無論如何都是不能不借的,而且希望金花能經常來借。

    過去金花一見誌強就想笑,如今都大一點了,誌強的鼻涕也有點收斂了,也就很少再能聽見她那尖苛的嘲笑聲了。當然,同人借書,有求於人,得尊重人家,想笑也得收著點。更何況這時的誌強已不是當年的涕鬼了,而是一位翩翩小少年了。金花頭幾次借書,都是趕上誌強上她們家,或在外邊碰見,拿到書也不說聲謝謝就走了。不過,金花很守信譽,看完了就還,還了再借。後來金花看入了迷,見不到誌強就到家去找。時間長了,也就不外了,除了借書也開始說一些其他的事情了。有時甚至說得津津有味,不願離去。金花嘴巧,誌強健談,說到興奮時很難刹住車。誌強家屋子窄,人口多,趕上哥哥姐姐們都在家,說話不方便,誌強就借往外送金花的機會,找話題,拴住金花,到外邊去說。有時甚至說起沒完,說到高興處,說到有意思的地方,難免金花又咯咯地笑起來。

    可現在金花的笑聲和從前的笑聲大不一樣了,很少再帶諷刺意味了。而是那麽友好,那麽和諧,那麽意味深長了!即使是過去她那帶有諷刺意味的笑,誌強也沒有帶敵意去看待,去理解。現在就更不同了,他似乎時間長了聽不見那詼諧爽朗的笑聲還心裏不太舒服呢!

    金花聰明,學習刻苦,趕上允許跳級,她就跳了一級,剛好和誌強跑到了一班,這樣自然而然的和誌強的接觸就比以前多多了,也不再用哥哥穿針引線,或傳遞什麽消息了。前些日子誌強學習成績一再下降,老師對他的嚴厲批評,她都替他著急,替他臉紅。她真想找機會幫他補習功課。可總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同他談談,征求征求他的意見。誰知自那次呂老師說出孫老師對誌強的一片苦心的事以後,沒用多長時間,誌強的學習成績就上來了,上得讓人吃驚!這時,金花也為他暗自高興,高興得甚至有點忌妒!她預感到將來在班級乃至學校在學習上能夠同她競爭的對手好像不是別人,就是謝誌強!就是這位常常引她發笑的大鼻涕鬼!她希望他超過自己,又不希望他超過自己。她的想法很矛盾,也很天真、美好。對誌強這一出人意料的變化,金花除了震驚之外,讓她感到更多的是奇怪。因此,引起了金花的極大興趣,她很想知道其中的奧妙。在一次迴家的路上,金花故意沒話逗話,對誌強說:“那次呂老師的批評可夠厲害的了。”

    “你覺得很厲害,我卻覺得還不夠勁,他要是把教鞭真的落在我的頭上,砸出點血才好哪!那樣我會清醒得更快。”

    “你說的是假話。我猜你的心裏一定很恨呂老師!”

    “那你就想錯了。我才不哪,應該說我很感謝他。”

    “感謝他什麽呢?”

    “我感謝他為我指出了一條通向光明、通向希望之路;感謝他揭開了一個令我終生難忘的秘密;感謝他毫不留情麵、及時指出了我的錯誤;感謝他對我的嚴格要求,使我知道了今天良好的學習環境來之不易和好好學習的光榮,不好好學習的恥辱;感謝他使我走上了自強自信,不依賴老師、不依賴父母的自強自立之路……”

    “所以你就不看皮影了,就不貪玩了,就起早貪黑地學習了,就撿起了破爛,就租起了小人書……”

    “也可以這麽說。”

    誌強十分自豪地拍了一下胸脯,流露出有點向金花挑戰的意思。金花也有點不服氣,繼續說:“所以就成了小……”金花把話說到一半,就有點後悔了,覺得這樣做不太友好,會傷害誌強的自尊心,她就把話咽了迴去。

    做賊心虛,誌強馬上臉紅了。他以為那次偷水果被捉的事金花知道了,說他是小偷。在她沒有把事情挑開之前,誌強又不好不打自招,隻好打腫臉充胖子,硬著頭皮說:“小什麽?要是有膽量你就說出來,何必吞吞吐吐的,聽起來讓人難受。”

    “你別逼我好不好?”“我逼你什麽?我看呢,你分明是在詐我!”

    “我詐你?我要是不知道都是小狗!”

    “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你幹的好事!你瞞得了別人,還能瞞得了我?”

    “準是狗剩告訴你的?”

    “那才不是呢!你別誤賴好人好不好?”

    “反正有你哥一個,你願意說你就說!”

    說到這,誌強反倒不臉紅心跳了。他想用狗剩堵住金花的嘴,來個後法製人,所以他膽子壯起來。

    實際誌強提不提狗剩,已沒什麽必要了。金花早已覺得開這個玩笑有點過火了,想把話題轉嘍。可誌強猜不透金花的心裏,打腫臉充胖子,逼得金花沒有退路,隻好順水推舟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沉默了一會,突然大笑起來。

    “你笑啥?”

    “我笑你太傻,太不抗胡弄。”

    “原來你不知道哇?!”

    “知道是知道,我不知是真是假。今天我才相信,哥哥沒說假話。”

    “我說是狗剩告訴你的嘛,真不夠哥哥們意思!”

    “說你傻,你真傻!他告訴我能怎麽的?我還能報告老師?報告學校哇?”

    “對呀!我怎麽這麽傻哪!讓你這一嚇唬,我就承認了。”

    “承認也不要緊,隻要你說說當時你怎麽想的,我一定從輕發落。你再說說,後來又為什麽不跟他們跑呢了?說好了,我還有獎。”

    “隻要你不告訴老師,不告訴學校,怎麽都行。當時也沒想什麽。他們召唿我,我就跟他們去了。和他們跑長了吃慣了,他們也教我偷,我也就學會了。有一次被人抓住了,我的汗就嚇了出來。以為這下可壞了,把我交到派出所或學校去就完了!那個人還真挺好的,把我放了。從那一天起,我嚇得再也不敢和他們跑了,整天擔心這件事被老師知道,被同學知道。後來他們怎麽叫我,我也不跟他們去了。我知道,他們都不上學,我要是繼續和他們跑下去,學也就不能上了。要是學校知道了,想上也上不了了。就這樣我就退出了他們的隊伍。”

    “不會這麽簡單吧?”

    “反正我都和你說了,信不信由你。你願意怎麽想都行。”

    金花見誌強一本正經的樣子,又有點想笑。但她沒敢,怕誌強說她嘲笑他。對誌強這種實在勁,憨厚勁,她覺得很可愛,很有意思。她怕他有什麽負擔,怕他不相信她,故意找了個理由說:“光這樣還不行,要想讓我替你保密,你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條件很簡單,你得總借我小人書看。”

    “行。不過咱倆得拉鉤!”

    “來吧!”

    兩個孩子把各自右手的二拇指搭在一起,拉了三下,誌強才算放心了。孩子的心靈是透明的,是純潔的,容不得半點汙垢。誌強把自己心中的奧秘毫無保留地告訴了金花,他的心裏比以往更輕鬆了,更愉快了。對誌強的坦誠、友好、信賴,金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這次談話是金花和誌強之間長這麽大以來的一次最正規、最友好、最真誠的談話。這次談話,也是使他們幼小心靈發生強烈震撼與共鳴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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