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的城市格局按照裏坊製度,城市分成若幹封閉的網格模式,其中一個封閉的網格便是一個坊,工匠坊也是獨立的一條街,排樓上三個蒼勁大字,工匠坊。


    工匠坊異常的凋敝,沿街兩側,都是破敗的茅草屋,工匠們的生活水平可見一斑。街道上異常冷清,沒有任何的行人,隻有作坊的工作,雜七雜八的陳列在茅草屋前,一陣清風吹過,吹著破舊的窗戶嗚嗚作響,刨木花成卷狀,被清風吹得滿街翻滾,破舊的旗牌孤獨的搖曳在風中,越發顯得淒涼。


    “這就是工匠坊嗎?怎麽連個人影都不見?”郝十三正心中暗自納悶,忽然,街尾的盡頭傳出來幾聲沉悶的悶響,仿佛是晴天的陣陣霹靂,著實嚇了郝十三眾隨從們一大跳,隻有郝十三自己清楚,這就是傳說中的火——藥的威力。


    郝十三緊走幾步,終於在街尾,看見擁擠的人群,幾個裋褐的工匠,正拿著火絨點燃“竹筒”長長的引線,引線著到盡頭,碰的一聲,轟然炸響,祖彤飛上天空,緊著著空中又是一聲炸響。幾個赤足的孩童,既恐懼又興奮的捂著耳朵亂跑。


    大紅的喜字貼在一戶鐵匠家的窗欞上,笙芋嗩呐奏出來的歡快節奏,為氣氛更平添幾分喜慶。


    門迎下,一老者古銅色的皮膚,如同枯樹皮一般的臉上抹著腮紅,怎麽看,怎麽像剛出土的幹屍,他滿臉堆笑的與來者逢迎著:“同喜,同喜,感謝給小老兒和幼子薄麵,快,裏麵請!”


    郝十三聽的分明,之所以整個匠戶坊街巷空空,原來都是參加這個老者幼子的婚禮,如今此處人多,正是選賢任能的好去處,趕忙上前一個長揖,擺出滿臉和藹的顏色笑道:“紅巾軍壽州總管郝十三給老人家道喜了!”


    小老兒勃然變色,身體顫抖,心中泛起“嘀咕“,堂堂壽州總管,居然給小老兒道喜,他活了六十三歲,還沒見過這般的官員,難道街道上安民的告示都是假的?幼子的新婚妻子並沒有按照蒙元的舊製,經過達魯花赤的許可,難道此人人麵獸心?來打新娘子的主意了?


    老人顫抖著普通一聲跪倒,聲音顫抖的叩頭說:“草民不知總管大人駕到,未能遠迎,小老兒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哎呀!哎呀!”郝十三忙上前幾步,有力的大手托起老人家削瘦的肩膀:“折殺我也,折殺我也,您老者年齡比我爹年齡都大,可受不起您老這一拜呀——老人家怎麽稱唿啊?”


    郝十三但聽那老人聲音顫抖的說:“小老兒叫做……”再無下文。


    這老人幾個意思?到底叫做個啥?明明通報一個姓名的簡單問題,怎麽還玩起來懸念來?明擺著要戲耍這新上任的紅巾軍安豐路總管不成?郝十三甚是疑惑的望著那老者。


    那老人家似乎也看出郝十三的疑惑,卻不知道郝十三疑惑在何處,又補充道:“小老兒叫做……,今日幼子焦祿婚禮,承蒙總管大人親自蒞臨,小老兒茅舍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這時,房門內走出一個身材肥碩的女子,郝十三覺得眼熟,正是前兩日在達魯花赤府邸解救的那名肥胖的女子,名字叫做馬丫,他的夫君是一個叫做焦玉的匠戶。


    那肥碩女子臉上掛著幸福的笑意,攙扶著那位老者道:“公公,這就是咱們的好總管,就是他將兒媳婦從達魯花赤的魔爪中解救出來,我才做了您家的媳婦!”


    郝十三上前問道:“今天是你結婚?”可是看著又不像,古代哪有新娘子出來迎客的道理?


    馬丫害羞道:“我與焦玉的婚禮已經辦過了,今天是我叔叔的喜事,懇請總管大人移駕草堂,喝上我家叔叔的一杯喜酒。”


    這老漢並不是叫做,而是焦作,其膝下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做焦玉,也就是郝十三前兩日在達魯花赤府邸見過的那名匠戶,老漢的二兒子叫做焦祿,正是今天的新郎。


    “既然趕上這喜事,喜酒就不叨擾了!”郝十三推遲道,指著身後的猴子道:“張三十一,帶我送二兩銀子的禮金!”


    焦作老漢與兒媳誠惶誠恐,怎肯收納總管大人的禮金,好一番推辭,卻拗不過郝總管的地位,隻好勉強收下。


    老漢再次跪倒在地,眼中含著熱淚道:“小老兒六十三歲,黃土埋到脖頸,不曾想今日還能見到這樣與民同樂的父母官,大兒子焦玉托您的洪恩,放歸我的兒媳,二兒子承蒙您廢除蒙元的苛政,得以今日成婚,我還聽說,您要給我們壽州的百姓發糧食,總管大人,您就是活菩薩啊。”


    郝十三拉起老淚縱橫的老漢,“老人家,可不敢這麽說啊,我這是為人民服務,而且必須要全心全意的”。


    說話間,匠戶坊不少匠戶聞訊趕來,其中不乏有被發還妻女的,見了郝十三,如同撥雲見日一般,口稱“青天大老爺”,稀裏嘩啦的跪倒一大片。


    郝十三不得不“恐嚇”眾人,再有跪下言謝的,一律砍頭,這才讓眾人規矩的躬身站在一旁。


    “我今日來,是有些許事情,雖然我們現在壽州城現在光複了,但是,蒙元的朝廷必然不肯甘心,我壽州的紅巾軍若是想要保存住勝利的果實,讓壽州城控製在我們的手中,必須要打造一支百戰百勝的軍隊,本總管想編練一支火器軍隊,你們中間可有人懂的火器,並且願意為壽州紅巾軍服務的?”


    眾人目光齊刷刷的聚焦在哪老漢焦作的身上,老漢上前長長一揖:“總管大人,焦某人略懂一二,不知道總管大人想要什麽樣的火器?是要火銃,震天雷,火蒺藜,梨花槍,隻要大人吩咐,小老兒都能做的出來。”


    “老人家,您一把年紀了,還能過度操勞嗎?”郝十三沒想到一切是這樣的順利,不過看著老人家羸弱的身體,確實於心不忍。


    老匠戶焦作道:“總管大人大可放心,我家祖上曾經為南宋朝廷造過突火槍,製造火器,乃是我們焦家祖傳的手藝,如今犬子焦玉、焦祿,完全繼承了小老兒的手藝”,對著身邊的胖女人道:“兒媳,快把你的夫君叫出來。”


    馬丫推說焦玉偶然風寒,不便見人,卻拗不過公公,未幾,拉了一個圓領袍子的年輕人出來。


    隻見那個年輕人,眼眶與鼻梁處有數處淤青,像是被人打過,躬身一個長揖道:“匠戶焦玉,見過總管大人。”


    郝十三見尋訪的人才,居然這般落魄,忙關切的問:“你這臉是怎麽迴事?你和人打架了嗎?說出來,本總管為你做主。”


    焦玉本就性格怯懦,心中一肚子的委屈,卻不知道該怎樣迴答。家門不幸,娶了悍婦,總不能說自己遭遇家庭暴力,更不能吐露房中的尷尬,總不能說自己不想和媳婦圓房,被媳婦武力壓服了吧?他焦玉哪裏還有臉麵見人?


    他下意識的目光掃過自己的夫人,那婦人眼神一瞪,甚是兇悍,焦玉的身體本能一個顫抖:“迴總管的話,是小人不小心自己摔的”,他自己說的謊話仿佛自己都不信,又重複道:“是小人不小心摔的。”


    郝十三從焦玉夫婦眼神的碰撞,已經看出來事情的原因,感情是焦玉不喜歡這妻子,不肯在新婚夜與悍婦做那事兒,被悍婦的武器所屈服,夫妻之事,郝十三不方便過問。


    “你可會做火器?”郝十三問道。


    “小人得父親的家傳,火器確實做得一些,不知道大人想要什麽樣的火器,小人一定照做!”焦玉唯唯諾諾的道。


    焦玉已經親口這般的說,郝十三更加深信不疑,剛才孩童們放的炮仗,必然是出自焦玉兄弟之手。


    郝十三大喜過望,拍著焦玉的肩膀哈哈一下道:“以後不要自稱‘小人’了,我給你調撥兩個百人隊做你的幫手,你就做我火器工匠坊的百夫長,不用上戰場打仗,隻負責做火器,每個月的薪俸參照我的戰兵百夫長,你可同意!”


    焦玉普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願效死力!”


    “焦百戶快快請起”郝十三拉起焦玉與補充道:“我給你十個十夫長和一個福百戶的編製,你可以自己任命和選任,你確定完畢,上報給壽州總管府的長吏穆有才,按月支取薪俸,造火器所需要的經費,也都可以直接問他要,甚至也可以直接問我要。”


    焦玉,等同於蒙元門戶奴隸的匠戶,一下子鯉魚躍龍門,不但成為壽州紅巾軍的官員,而且還有自己任免軍官的權限,喜不自勝,眾同裏相鄰無不以手加額表示慶賀。


    郝十三又對著眾人宣布:“你們這些匠戶,可以根據自己的能力到焦百戶那自薦,但是畢竟名額有限,你們可以根據自己的手藝,打造出與軍隊和百姓有用的器械,到總管府自薦,我郝十三根據你們器械的功用,進行封賞,無論兵器鎧甲,攻城器械,隻要對我壽州軍民有力,我一概從重封賞,任命官職!”


    郝十三也知道匠戶在蒙元的命運的淒慘,人身依附於當地的達魯花赤,沒有自己的田產更沒有積蓄,又道:“每家匠戶,可以預領兩貫銅錢的科研經費,若是不夠,還可以額外申請。”


    匠戶們無不歡唿雀躍!


    焦玉平步青雲也沒有什麽好羨慕的,我們做出好的東西,照樣能和他焦玉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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