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如果是這樣,能不能用屍香控製他們……。”


    但是她才說話,便聽見空氣裏莫名地響起詭異的嗡嗡震動聲,龍衛們的麵孔瞬間出現扭曲,不少人瞬間痛苦地抱著身體滾在了地上,還有人眼角、鼻孔、唇角都流淌出了血絲。


    “不好,是蠱蟲在響應母蠱的召喚,試圖反抗,宿主隻怕會沒命。”她一看那情形,神色一沉。


    “我們先離開這裏吧!”她看向百裏初。


    百裏初聞言,微微頷首一把將她裹在已經沾染了濃烈屍香的披風裏,足尖一點,向遠處掠去。


    鶴衛們也立刻跟著自家主子迅速地撤離。


    在百裏初離開之後,那些香氣也慢慢地被吹散,龍衛們的神色又漸漸平靜下來,失去了目標的他們,隻依舊呆呆愣楞地猩紅著眼或站、或者躺在原地。


    ……


    百裏初抱著秋葉白躍出院子之後,他們便能看清楚整個都督府的情形,整個院落連著府外都有被控製著的龍衛活屍一般繼續湧向都督府的院落,而大部分龍衛一軍清醒過來的龍衛們都是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同袍,全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些警覺的早已去尋長官了,但龍衛二軍的校官們早也沒了神智,秋葉白甚至看見幾名龍衛一軍的士兵正一臉焦急地抬著傷口又裂開了的墨林迴房間,同時大吼大叫地喊醫官。


    她估計是墨林受了控製,不知怎麽從床上爬了下來,而他身邊的侍衛也受了控製,自然無法阻止他這種自殘似的行為。


    秋葉白遠遠地看著上半身都是血的墨林被抬進了房間,眼底閃過森然冷意,默默地捏緊了拳頭,閉上了眼。


    墨林是讓她第一個感受到龍衛的善意的人,第一個站在她麵前的人,而且也算有過同生共死經曆的朋友。


    似能感覺到懷裏人兒的憤怒,百裏初聲音幽涼地道:“會有人為此付出代價的。”


    她沉默了一會,把臉兒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輕聲道:“阿呐很喜歡小池,非常喜歡。”


    曾經的故友已經變成現在這般窮兇極惡,非要置她於死地的模樣,她已經做出了最大的忍讓和克製,隻是對方似並不需要。


    “那又如何,阿澤喜歡你,你不喜歡他,他就自己滾了。”百裏初淡定地道。


    秋葉白聞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聲,這醋壇子真是……好像不在說他自個兒似的。


    讓百裏初這麽一說,她原本陰鬱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也學著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地道:“嗯,如果我中意的是阿澤,難不成你殺了他麽?”


    百裏初頓了頓,微笑:“不,本宮會在你們每一個愉快的時刻,不定時地出現,比如床笫之上。”


    秋葉白想想起那場景,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且阿初這陰鶩又任性的性子,確實能幹出這種事兒來,而且他第一次就這麽幹過。


    他低頭看著一臉無語的秋葉白,涼薄一笑:“小白的臉上還是比較合適這種有精神的表情,不適合太沉重的。”


    秋葉白很想感動一下他的‘體貼’,但是……


    她沉默而來兩秒鍾,道:“我比較合適一臉不小心吃了屎的表情麽?”


    百裏初忍不住大笑出聲。


    驚得跟在他身後不停提氣飛奔的鶴衛們差點從半空摔下去。


    殿下從來沒有這般放肆而恣意地笑過。


    ……*……*……*……*……


    粵東東州的夜裏一片混亂的時候,其他州府倒是還算平靜。


    一間小客棧裏,老板娘端著個油燈領著一個行腳夫模樣的年輕人進了房間,她打了個哈欠:“這就是我們的客房了,今日太晚了,沒有小二有空打掃,客官將就著住罷。”


    那年輕人對著她點點頭,客氣地道:“好,多謝,已經夠了,我歇一晚上明兒就要啟程。”


    那老板娘看了他一眼,了然地道:“看你口音是北方人,你是你們東家打發去南疆買漆的罷,南疆的膠漆在北地賣得好,但是這時候南征大軍和南疆苗人就要有大戰了,你還是迴北方去吧,要錢也得要命呢!”


    見老板娘如此善心,那年輕人點頭含笑:“多謝,我知道。”


    老板娘沒有多說,又打了個哈欠,轉身離開順便帶上門。


    那年輕人確定四處都關好了,方才走到鏡子麵前,抬手鬆了自己頭上的鬥笠,滿頭青絲便披散了下來,她再取了之前老板娘就送來的水擦洗起臉來,不一會臉上的灰黃塵土都擦掉之後,露出一張溫婉沉靜的麵容來。


    不是禮嬤嬤又是誰?


    或者說靜萍。


    她靜靜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一絲苦笑來,她要去哪裏呢,天下之大,已經沒有她的家了。


    她當年投靠四少就是為了替她打理綠竹樓,得了個管事的地位。


    但是如今綠竹樓已經沒有了,自然也沒有禮嬤嬤了。


    她隻是她,靜萍。


    十二歲入宮,她覺得宮裏不是家,惦記家中母親,所以時時刻刻念著一定要爬上管事姑姑的位置,提早拿到一個出宮的名額,迴家。


    皇後雖然不得寵,但畢竟是皇後,自己在宮裏以溫婉沉靜、進退得宜出名,早早得侍奉在皇後身邊,甚至拒絕了當年皇後讓自己替她去侍寢,破格擢升她為靜貴嬪的意思。


    可是,她二十二歲那年如願以償出宮和母親團聚,卻不過短短數日家破人亡,是四少給了她一個安身之地,綠竹樓收容了她,人人都道那是下三濫的地兒。


    可她知道,不是的,綠竹樓庇護了多少原本該被發配邊疆或者被砍頭的總角少年,那些少年稚弱,多數走不到邊疆就已經死在路上。


    她們從不強迫任何人,隻將規矩說得清楚明白,要麽選擇死,要麽進了綠竹樓就隻是為了活著,衣食無憂。


    自尊這種東西,除非等到皇帝大赦天下的時候,才能贖迴。


    她以為既然選擇了進入綠竹樓,便是選擇了契約,安分守己,各安天命。


    她以為綠竹樓就是她以後的家了,可是她不知道那些平日裏最溫順的人,她以為是同僚的人,卻潛藏著那麽多的欲望和野心,又一次將她的家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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