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聞言,亦若有所思起來,看著風奴,忽然有些感慨:“風奴,老甄說一孕傻三年,你倒是越來越聰明了。”


    風奴輕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手:“你是越來傻了麽,以後可別讓孩子笑話你。”


    一白臉色微微窘,伸手溫柔滴摸了摸她的肚子,哼了一聲:“他若是敢,我揍他小子的屁股。”


    ……*……*……*…………*……*……*…………*……*……*……


    且說這頭秋葉白迴內殿取了百裏初的腰牌,一路令人開了層層宮門,順利地出了宮,原本想一路直奔司禮監,但是快走到司禮監門口,忽然見門口停著好幾輛車,裏頭燈火通明,有小二模樣的人進進出出地將車裏的酒水、菜肴和香燭往裏頭端。


    她忽然想起街頭轉角都有不少人燒紙錢,是了,今兒是清明,司禮監今兒應該要祭祖師爺,按理說她這個司禮監首座也該和他們一起祭祀的,但是因為要隨軍出征,她將所有的事兒都托付給了周宇。


    她撫下額,無奈地一笑,她是氣糊塗了,竟然忘了這一茬。


    這個時候周宇想必在主持祭儀,她不太合適在這個時候進去了。


    秋葉白沉吟了片刻,便轉身離開了司禮監大門前,走到一處轉角之後,從袖子裏摸出一隻造型詭異的白色短笛,放在唇邊慢慢地吹了起來。


    那笛聲極為古怪,尖銳幽長,在夜色裏異常的清晰而刺耳,仿佛能穿透濃重的夜幕到達天極。


    約莫半刻鍾之後,一輛馬車便咕嚕嚕地朝著巷子口駛了過來,最後停在了秋葉白身邊。


    趕車的人一抬起臉,露出一張可愛秀氣的少年臉蛋來,不是小七又是誰,他對著秋葉白一笑:“四少,上來!”


    與此同時,車簾子也掀開了,提著車簾子的不是寧秋又是誰。


    秋葉白微微挑眉:“寧秋你不是還在宮裏麽,你們兩個……。”


    她今兒氣急出宮,出了宮門才想起來自家兩個丫頭還在宮裏,但是轉念一想,明光殿裏有她們歇息的臥房,便也不著急了。


    寧秋紅唇一抿,含笑道:“屬下知道您出宮了以後,就直接翻了宮牆,但是不知您今兒走哪條道,想著您一定會迴司禮監就先抄了近路迴去,這會子一聽到骨哨聲就知道你在喚小七出來,不想驚動其他人,但我也不是其他人,所以也跟著小七出來了。”


    秋葉白笑了笑,寧秋雖然潑辣些,但心細聰慧,是朵極好的解語花,她每次心情不佳的時候,能有寧秋作陪,便會好很多。


    “四少,咱們去哪?”寧秋體貼地倒了一杯水遞給坐上車的秋葉白。


    秋葉白看了看天色,又看向遠處,淡淡地道:“先在城裏繞一圈,晚點等秋府的人睡了,咱們迴秋府。”


    迴秋府?


    寧秋有些疑惑,四少一向最討厭秋府,如今五姨娘也不在秋府住著,而是在宮裏住著,四少怎麽會這個時候迴秋府?


    仿佛看出了寧秋的疑問,秋葉白淡淡地道:“我想迴去看看少時的梅林。”


    那是讓她心靈平靜的地方,早年她在秋府日子難熬的時候便往梅林呆著,沉澱和放鬆心情。


    “好。”外頭駕車的小七自也是聽見的,便駕著車領著秋葉白往城內主幹道而去,一路沿著大路繞城而行。


    今兒是清明,上京不宵禁,家家祭祀先人,許多人都在街角也給遊魂野鬼燒紙錢或者金銀角子,整個街道淹沒在嫋嫋的煙霧之中,一堆堆的火堆在暗夜裏跳躍著,仿佛冥火幽幽,讓整個上京在這個夜晚裏看起來異常的詭魅,讓人一時間分不清楚這是鬼蜮黃泉或是人間。


    秋葉白掀開簾子,靜靜地看著窗外焚燒著紙錢的人家,偶爾還能聽見幾聲幽幽怨怨的哭泣,和著不知何處傳來憂傷的笛聲,似充滿了對亡人的思戀。


    清清冷冷戚戚。


    青絲轉眼變白頭,


    誰在奈何橋上等誰三年?


    誰轉身,誰迴頭,卻已不見來時路。


    黃泉彼岸,桃花依舊笑春風,人麵不知何處去。


    ……


    秋葉白看著那蒼白的紙錢在一個哭泣的老婦手裏緩緩地化作一團火,忽想起那人冰涼蒼白的手來,她心中莫名地微微一顫。


    邊上寧秋見她模樣,輕歎了一聲,從她手上接過了茶盞:“四少,您看著清明時節,多少人在祭奠亡人,隻是如今流著的淚再多,都不若人還在時,能相守一刻,能握住對方的手半個時辰,您說是麽?”


    她沉默了下去,輕聲道:“我就是怕,怕有一日我忽然發現握在自己手裏的是一張紙錢,一把骨灰,我會找不到他了。”


    她不是不怕的,曾經不愛他,所以恨之欲其死,但若有所愛,便會愛會憎,恨別離,嚐盡人間七苦。


    但是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害怕,她想讓他知道,她足夠堅強,比他想的都要強韌,不需要他為她殫盡竭慮,她不是尋常女子,能夠保護自己,也能保護他。


    “他總瞞著我,關於他身上最重要的事兒,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我不知道哪天等我發現我失去他的時候,是不是連最後一麵也見不上,嗬?”秋葉白有些疲倦地輕笑了起來。


    有哪個女子聽見自己的情人活不過三十七這種預言,會毫不畏懼,她一樣害怕,害怕得夜裏會做噩夢要抱著他的手臂才能睡著,會再三地向大、小喇嘛打聽他的狀況。


    哪怕是得到最確切的他身子好轉的消息,她依舊還是會擔心。


    寧秋看著她握住車窗欞的手骨節微微發白,忽覺心酸,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四少,不會的,殿下的身子是在好轉啊,不但大小喇嘛是這麽說的,您托了那麽多人求見的江湖神醫們,不也是這麽肯定的麽?”


    秋葉白閉目,泛去眼角的淚意,靠在車壁上,幽幽地道:“以前我讓自己做到最好,是為了能立於不敗之地,而今,我立於不敗之地是為了讓他不必替我操心,是為了跟上他的步子,讓他知道,我完全能保護自己,亦能護著他,讓他不要將我收納羽翼之下,我能分擔他的一切。”


    她頓了頓,無奈而澀然地一笑:“可惜,我還是失敗了,是不是我太操之過急?”


    寧秋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四少……。”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那麽脆弱的秋葉白,也許當一個女子真的將一個人放在心上之後,不管再強悍的女子,都會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麵。


    秋葉表閉著眼,等著眼中淚意消散之後,才睜開眸子淡淡道:“迴秋府罷,我沒事了,隻是想靜一靜。”


    寧秋握住她的手,見她不想說話,便點點頭:“好,我們迴秋府。”


    坐在車外頭的小七一甩鞭子,便向不遠處的秋府奔去。


    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兩條鬼魅般的白影飄蕩在房頂上,見她的馬車遠去,其中一條白影問另外一條白影:“秋大人是迴秋府去了,咱們還要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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