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男兒身’……


    她心中咯噔一下,皇帝陛下這是什麽意思,她忽然那想秋雲上正在外頭等著皇帝宣召,難不成皇帝已經知道她是女兒身?


    秋葉白心中一緊,但是下一刻她又覺得有些古怪。


    不,不對!


    皇帝陛下如果知道她是女兒身,那麽自己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從阿初那裏知道,而且若是皇帝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而又不認同,那麽等待自己的必定也不是這樣的排場。


    她遲疑了片刻,便又聽到皇帝冰冷的聲音在上方響起:“你可知欺君該當何罪?”


    話說間,忽然有兩列衛士自門外奔入,手中蹭蹭長劍出鞘,數把寒光四射的長劍將她圍住。


    空氣瞬間凝滯沉重起來,似隻要皇帝陛下不悅之中一聲令下,她便會被當場斬殺,血濺三尺。


    天子雖然長久而不朝,但是天子一怒,依舊伏屍百萬,何況隻是她這麽一個區區臣子。


    更是隻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秋葉白眼中冷光微閃,她這一次沒有低頭,而是忽然直接抬頭,目光穿過利劍看向皇帝,一字一頓地道:“微臣對殿下之心,日月可鑒,如有對殿下不臣之心,死無葬身之地!”


    皇帝看著秋葉白的目光,陡然一震,竟有些疑心自己看錯了眼,他遲疑了片刻,一揮手:“都下去,非召不得入內。”


    一邊伺候的紫金殿總管一愣,有點遲疑:“陛下……。”


    但是見到皇帝陛下不為動容的麵孔,他便也隻得點點頭:“是。”


    隨後那總管便領著所有的侍衛全部都收刃退下,連著伺候茶水的小太監也不曾留下一個,空曠的主殿之上隻剩下皇帝和單膝跪於其下的秋葉白。


    “秋葉白,你可知你自己在說什麽?”皇帝沉默了一會,忽然開聲問。


    秋葉白隻看著坐在龍椅之上的九五之尊,靜靜地道:“微臣說的是實話。”


    皇帝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他遲疑了片刻,忽道:“你真的對澤兒……。”


    他頓了頓,換個說法:“你真的對澤兒存了傾慕之心。”


    這是一句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這是屬於皇帝陛下的判斷。


    她看著皇帝,卻坦然道:“是,陛下,微臣知道殿下的身份,傾慕於殿下,並不以為罪,亦願為殿下肝腦塗地。”


    百裏初是她的男人,他可以為她做了那麽多事,不惜一切也要得到她,她亦傾心於他,亦願生死相托,細心籌謀,此言並非謊話。


    皇帝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秋葉白,眼底神色複雜,亦隱約有精光閃爍,他是帝皇,就算多年不朝,所謂帝王心術自幼修為,足以讓他明白麵前之人沒有說謊。


    今日這一番布局,他原本隻為測試麵前年輕人對澤兒的忠誠度如何,畢竟當年那些糾葛不得讓他心中多存疑……。


    皇帝眼底閃過暗色,沒有再迴憶,而是淡淡地道:“坐吧,起來說話。”


    秋葉白聽著皇帝的語氣緩和了些,心中也微微鬆了些,便也起身道:“多謝陛下。”


    如果她沒有判斷錯誤,皇帝不可能是知道了她身份真相,也不會真的要殺她,方才那一出不過是一種檢驗她忠誠的方式,畢竟她這個秋雲上之子的身份就已經夠特殊複雜的了。


    秋雲上當年可是保皇派的核心人物,如今卻成為唯一活下來的人,還加入了杜家的陣營,而且明麵上,她還是杜家和太後一手提攜起來的。


    阿初雖曾經告訴她,要以攝國殿下的身份下降於她之前就已經告知了皇帝陛下,她是他的人。


    但是皇帝今兒還來這一出,足可見這位陛下的疑心病到底有多重,更可見,他的退居‘幕後’和‘不朝’也不過是逼不得已。


    他從來就沒有放棄過對杜家的挾製,也許……他甚至沒有真的放棄過重掌帝權的希望。


    秋葉白心中微冷,阿初和阿澤擁有這樣的父親,還真是和秋雲上不相上下。


    “你和澤兒……。”皇帝有些遲疑地開口。


    秋葉白垂下眸子,忽然打斷他道:“每一任國師都活不過三十七,陛下可知道?”


    要讓一個疑心病重的君主放心,自然必須要讓他看見自己的真心,她讓皇帝看見她對阿初的真心,便是讓他明白自己如今和當年的‘宸妃’一樣,隻憑借一份對阿初的情感,便能成為助力,絕不會背叛。


    即使此刻她是個‘男人’,但是上京貴族之中也不是沒有好男風者,雖然上不得台麵,卻也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事。


    皇帝一愣:“你……。”


    澤兒竟然連這件事都告訴了秋葉白?


    皇帝的神色愈發地複雜看著秋葉白,似在掙紮著自己最疼愛的皇子居然真的嫁給一個傾慕著他的‘男子’,而這個‘男人’還一點不避諱地坦誠對皇子的愛慕,這種事實在是……。


    “到底年少輕狂,秋葉白,你果然膽大妄為。”皇帝陛下微微顰眉,神色古怪,但是卻沒有動怒的意思。


    畢竟秋葉白能說出這一句話,就表明此人確實屬於澤兒的心腹範圍之內。


    秋葉白幽幽道:“陛下恕罪,隻是微臣覺得人生苦短,何苦要為世間禮法所束縛,愛吾所愛,忠吾之心,便不後悔。”


    皇帝一怔,眯起眸子打量著秋葉白,沉吟道:“你倒是對澤兒一片忠心,倒也不枉費當初他親自來向朕要了這一門親事。”


    秋葉白沒有多言,隻道:“多謝陛下成全。”


    皇帝頓了頓,忽然有些自嘲地道:“朕這個父親成全不成全對於澤兒而言,並無區別罷。”


    她默然,這一點,她是看出來了,那日百裏初來告訴她要嫁給她的時候,隻說去通知了皇帝一聲。


    皇帝忽然又開始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


    秋葉白睫羽輕掀,她聽著那咳嗽的聲音裏帶著肺部囉音,便可以知道皇帝陛下這病倒是不如她所想的那樣全是偽裝,他是真的病了,而且聽著那咳嗽聲倒是很像——肺癆。


    在這個時代,這確實是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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