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攝國殿下。”鄭鈞和董嬤嬤等人似乎早已習慣了百裏初對太後這般出言無狀,皆行了禮,讓一邊的太後老佛爺臉色微微發青。


    因為明光殿的人至始至終都不曾向她行禮,更不要說百裏初了。


    百裏初懶懶地一擺手:“起吧。”


    隨著太後老佛爺進來的人方才起身。


    “百裏初,哀家問你,你今兒下午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太後老佛爺實在不想再忍耐,疾言厲色地斥道。


    安樂迴了宮好一會,董嬤嬤才趕緊迴來傳消息,她一聽簡直氣得五髒六腑都要移位。


    往日裏百裏初雖然一直和她對著幹,也曾做過不少讓她堵心堵肺的事兒,但是這般直接地用手中披紅大權宣布她懿旨作廢的事兒畢竟是不常見的!


    明日消息出去了,朝臣們若是知道了,要怎麽看她這個太後老佛爺,她的威儀何在!


    董嬤嬤趕緊地伸手捏住太後老佛爺的手腕脈門,低聲勸慰:“老佛爺息怒。”


    明光殿這些人從來不與宮中其他人交往,但是每一次出手,必定掀起腥風血雨,一向是淩駕於宮禁規則之上,百裏初又是個喜怒無常,沒有人知道他會做什麽來,若是一旦激怒他,隻怕他們救駕都來不及。


    百裏初品了一口茶,看都沒有看太後老佛爺,隻淡漠地道:“老佛爺,您真的想讓這些人聽本宮和你說話麽,若是如此,本宮勸你最好宣羅醫正在邊上候著。”


    太後聞言,瞬間臉色變了變,她是知道百裏初這個人口無遮攔的,從來對她沒有半分尊敬,她眸光寒了寒,最終還是一擺手:“除了鄭鈞、董嬤嬤外,所有人都退到門外。”


    董嬤嬤聞言,心中咯噔一下,看向太後:“老佛爺,使不得,萬一……。”


    老佛爺冷冷地打斷她道:“退出去!”


    鄭鈞倒是一言不發,示意眾人離開。


    片刻之後,內殿之中便隻剩下百裏初和他身邊伺候的人,及老佛爺三人。


    “百裏初,你不覺得該給哀家一個交代麽?”太後看著那坐在上首的人,竟連個座都沒有給她布置的意思,心中更是憤怒,冷聲道。


    百裏初終於抬起眸子看向太後,半傾了身子,魅眸幽幽含笑:“皇祖母,你想要一個什麽交代?”


    腥紅的燈籠在空中晃晃蕩蕩,在他麵容上烙印下鬼魅的影子,讓人看得不寒而栗。


    太後隻覺得心頭一寒,竟隱約地覺得麵前是鬼,不是人,但是多年宮禁生涯的磨練,讓她還是很有膽量裏厲聲道:“什麽交代,你竟然親自下旨將安樂的婚事作廢,將你自己嫁給秋葉白,你瘋了不成!”


    百裏初直勾勾地看著太後好一會,直看得太後渾身寒毛直豎,他忽然輕笑了起來,那幽幽涼涼的笑聲越來越大,在空中迴繞,異常地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


    太後和董嬤嬤皆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隨著尖利的笑聲,她隻覺得刺耳之極,氣血翻騰,異常地難受。


    而明光殿內伺候百裏初的人卻仿佛如雕像一般,毫無所覺,木然地看著地麵。


    百裏初似聽見了什麽極為可笑的事,笑了好一會,他驀然地站了起來,款步向太後老佛爺走去:“老佛爺,難不成您不知道本宮素來以你們的苦為本宮的樂,這天底下您看重什麽,本宮就要把那東西奪走,或者毀了那東西,不過區區一個您看中的棋子,您就這般來興師問罪,不覺得小題大作了麽?”


    他頓了頓,忽然似想起了什麽一般點點頭,慢條斯理地一笑:“本宮送大哥和二哥歸西的時候,您也沒有多麽難過,倒是皇後娘娘撐不住瘋了,嘖,到底是不如您心狠呢。”


    太後和董嬤嬤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太後不敢置信地顫抖地伸出手:“你……你說什麽,你方才說什麽,明兒和天兒是你……。”


    “天花這種東西,不也是您用來處理您看不慣的妃子、孫兒常用的手段麽,至於我那二哥從祭台上滾落,您竟不覺得眼熟,您不記得宸妃從城樓上被人推落下去,肋骨斷裂刺進肺裏,早產生下一對雙生子的慘叫聲和二哥瀕死時很像麽?”百裏初挑眉,黑瞳幽幽地看著她。


    太後看著一步步款步朝著自己而來的人影,他腥紅的袍裾似翻滾的血,攜著令人逼窒的血腥森冷氣息一步步朝著自己而來,她忍不住倒退了兩步,鳳眸腥紅地看向百裏初:“你這個賤人,就算是你怨恨哀家,隻管向哀家動手就是了,他們是你的親人,是你的哥哥,他們不曾欠你的……。”


    百裏初似聽到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一般,抬起掌心,精致的眼角挑起輕浮的弧度:“怨恨,本宮可是您和某人一手塑造出來的‘天命’和‘神跡’,怎麽會恨您,隻是讓你們感受‘命運’的‘神跡’罷了,感受那種苦心孤詣,但一步步看著所有希望都破滅,不管怎麽努力都會在觸碰到希望的瞬間,親眼見證希望的破滅的美妙感受,嗬嗬……。”


    既然他們一手塑‘神’,那麽凡人的命運,便是被‘神’操縱在掌心,不管是多麽努力地掙紮,不管是多麽奮力想要守護的東西,認為人定勝天,或者認為上天必定會庇佑自己的時候,卻一次次地從高處栽倒,希望破滅,然後不斷地在命運之中掙紮著,最後絕望地消沉,瘋狂或者死去。


    永無救贖的絕望,這才是真正的神跡!


    “唿——!”一扇窗忽然被寒風吹開,冰冷的風瞬間灌入,吹得宮內所有的人都仿佛置信寒冰地獄。


    太後看著那站在殿內的人,宮燈瘋狂地搖晃著,幽幽明明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拉長成仿佛融入窗外無邊黑暗的羽翼。


    冰冷的寒風吹起他紅色寬大的衣袍和,黑色發絲恣意地飛揚,似暗夜中的,甚至那一雙眼,都沒有一絲人氣,令人一望便生出無邊無際的恐懼。


    所有內殿的人,連著伺候百裏初的鶴衛和太監們都安靜地跪伏在地,無人敢抬頭,一窺‘神像’。


    偏生,那‘神’已經做到離她不足三寸之間,半垂著那雙不帶一絲白色的可怕黑瞳睨著她。


    那根本不是人能有的眼睛。


    太後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實質性的黑暗之氣,幾乎令她窒息,但是她卻不能動彈半分,隻能死死地捏著一邊早已癱軟在地的董嬤嬤的手,也不知是她拽著董嬤嬤,不讓她昏迷過去,還是董嬤嬤撐著她。


    太後雖然不是完全能明白百裏初話裏的意思,但隻覺得她的心仿佛墜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淵。


    她腦海之中瞬間閃過無數的畫麵,從多年前到現在,杜家培養的許多最親近的得力門生和幹將瞬間一夜被摘掉人頭,十之去八九,杜家元氣大傷;此後杜家的勢力不斷地為爭奪權力內訌;杜家血緣皇子的死去;皇後瘋癲不得不送入廟宇;剩下有杜家血緣皇子們的內鬥不斷……


    她每一次的努力,每一次地為杜家殫盡竭慮的謀劃,似乎得到的結果都不盡人意,但是卻又不完全沒有希望,隻是這種希望,都伴隨著痛苦的思慮,卻幾乎沒有人可以為她分擔,即使如此,杜家的頹勢,卻似乎大廈將傾,不可挽迴。


    她忽然不敢再想。


    太後老佛爺渾身顫抖著,一把拽著董嬤嬤的手,勉力站住,看著百裏初,尖利喑啞地一笑:“百裏初,你若是真如你說的這般能耐,那麽這個天下早就是你的了,哀家也早就死在你手裏,杜家也早就崩分離析了,哈哈哈哈……。”


    “是,杜家還在,老佛爺你還是高高在上的老佛爺,嗬。”百裏初輕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異常的溫柔,仿佛一瞬間似冥河邊的彼岸花皆盛開。


    他神色詭魅地彎起瀲灩的紅唇,柔聲輕道:“皇祖母,孫兒愛您,非常,非常地愛您……還有父皇,所以舍不得啊。”


    說罷,他亦不再靠近老佛爺,而是慢慢地後退,忽然收斂了所有的黑暗氣息,轉身迴到上首屬於‘神’的‘王座’。


    太後渾身僵硬地看著他,如果她還足夠清醒,便會聽見方才百裏初的自稱為‘孫兒’,但是她心中早已一片翻江倒海。


    隻看見方才麵前那‘神’或者‘魔’都不過是自己的錯覺,百裏初仿佛又恢複到了平日裏的慵懶而矜傲的模樣,伸手接過侍從奉上的黃金酒杯,慢條斯理地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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