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依舊溫淡如斯,並沒有任何得意,甚至譏誚,仿佛不過是在陳述一件很小的事情。


    但這樣沒有一絲感情的平靜聲音,卻更讓人毛骨悚然,連一邊的二管家都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寒。


    梅瑾渾身一顫,狠狠地瞪著他。


    梅蘇溫然地繼續道:“不過在你和二娘團聚之前,大哥還需要你做一件事,你在窮奇寨裏混了那麽久,想必多少頁該知道這片水域之中,哪裏是老鷓鴣最常去的,或者最可能隱藏東西的地方,是不是?”


    梅瑾忍不住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梅蘇:“咳……你認為……我會告訴你?”


    他加入杜家的敵對陣營,就是為了有一天扳倒梅蘇,或者說梅家,怎麽可能會幫他!


    梅蘇看著他,神色淡淡,眉目依舊如籠著淺淡江南的煙霧,氤氳而迷人:“不,你一定會告訴我,因為你一定希望相子幸福,是不是?”


    “姐姐……!”梅瑾瞬間瞪大了眼,目眥盡裂,幾乎是你把姐姐怎麽樣了……她就算和你非一母所出,但到底是你唯一的妹妹……咳咳咳……。“


    梅蘇低頭看著他,溫然一笑:”是啊,她是梅家唯一的女兒,理所當然應當過上最好的日子,如珠如寶。“


    他頓了頓,複又道:”不過她最終走的是二姨娘的路還是如珠如寶,這一切都要看你了,梅瑾。“


    梅瑾絕望地看著他,幾乎恨不能衝上去掐死他,但是最終卻還是絕望地發現自己隻能手腳無力地癱軟於地。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盞燭火晃了晃,陡然被風吹熄,空氣裏血腥的味道漸漸濃鬱。


    ——老子是小白和公主一起夢周公,如果在旁邊拿著黃瓜助威的猥瑣分界線——


    夜晚的河流,看似安靜,實際上仿佛比白日裏更湍急。


    老鷓鴣畢竟不是陰川公,手上的功夫還是欠缺了些,撐著小船一路前行,被水流顛簸得厲害,讓人必須能抓住船舷才能勉力坐穩。


    周宇到底沒有坐過船,臉色白裏透出綠來,一路抱著船舷,早將自己肚子裏的東西往河裏吐了個幹幹淨淨。


    他隻慶幸如今是夜裏,沒有大人看見自己這般狼狽模樣。


    周宇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的穢物,一抬頭,忽然看見另外那一頭的情景,臉色更綠了!


    ”好了,好了,我不會掉下船的!“秋葉白伸出手抵著元澤的肩頭,不讓他靠來,口氣已經滿是不耐煩,她和所有的武者一樣並不喜歡別人和自己靠得太近,他人身上的氣息總會讓她身體下意識地緊繃,進入警惕狀態。


    元澤一隻手拽著她的衣角,挨著她坐著,隻有些不安地道:”施主,千萬要小心。“


    她看了眼元澤,借著月光看清楚他臉上的擔憂毫無作偽,心中也不得不承認,這樣漂亮透徹如琉璃的人兒麵容上為自己出現這樣擔憂,還是很讓人覺得很受用的。


    ”你這樣子,倒是真像個慈悲的‘大師’了。“秋葉白微微一笑,也沒有那麽抗拒他靠著自己了。


    周宇心中冷嗤了一聲,怎麽不見這個蠢和尚替他擔憂,分明是不壞好意,不過大人如此聰敏的一個人,一定會發現真相!


    隻是周宇並沒有想到他心中的猜測居然那麽快實現了!


    元澤有些擔憂地看了眼他們坐著的仿佛在顛簸風浪漂浮著的一片葉子的小船,歎了一聲:”施主若是掉下去……就沒那麽香了。“


    秋葉白聽著這話怎麽都覺得有些不對,挑眉看向他:”什麽叫就沒那麽香了?“


    元澤搖搖頭,很認真地道:”二位何曾見過鹵豬肘子進水裏涮了以後味道還能保持原本的香氣,任何已經製成的食物,涮在了白水裏,都會失了香味,不好吃了。“


    他在傳授自己的美食經驗之時,尚且不忘拉住了秋葉白衣擺往自己方向拽了拽,以確保自己的‘食物’不會掉進水裏!


    周宇聞言,瞬間有些同情地看了眼秋葉白,但瞄見自家大人的臉後,瞬間隻覺得秋葉白臉上那個微笑的表情怎麽看怎麽猙獰,實在有些嚇人。


    秋葉白微笑著看向他,拍了拍他的手:”阿澤,你的善心真是讓我非常欣慰,所以我決定從今日起我們所有人都要酬謝佛恩,明日開始齋戒修行三日,每日早中晚都用清粥鹹菜!“


    元澤聞言,呆了呆,在確定了要齋戒的‘噩耗’之後,美麗純淨的麵孔上瞬間一變,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地和同伴走丟以後,以及遇到朱老板之前足足餓了兩三日的淒慘光景,瞬間竟比周宇的模樣還要蒼白,仿佛吐了個翻江倒海的人是他一般!


    他結結巴巴地道:”“阿……阿……彌……陀佛,對佛祖的敬意在心,不在……口……。”


    但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秋葉白斬釘截鐵地打斷:“好了,阿澤不必多說,我酬神齋戒之心是非常堅定的!”


    元澤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看著秋葉白那副鐵打心腸絕不動搖的模樣,蠕動了下唇角,最後慢慢地咬住了精致嫣紅的唇,慢慢地低下頭去,眼角裏流露出一絲淺淺的悲戚來。


    美人含愁緒,一向都是最惹人憐惜的,何況是元澤這般剔透純淨的大美人,憂愁起來的樣子看得周宇都一愣一愣的,心中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不忍來。


    秋葉白自然也是看見了,片刻之後,便歎了一聲:“阿澤若是很吃肉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元澤聞言,瞬間眼前一亮,銀灰的眼瞳圓睜,喜色盡顯,昏黃月光下,襯著他羊脂玉一般的而極富的竟似一朵佛前幽曇在月下綻開一般,美不勝收。


    秋葉白閱遍人間美色,也驚豔這般姿容,但是在欣賞夠了對方那種小狗兒似的濕漉漉的眼神後,她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臉施施然地道:“迴去以後,你自管去東岸尋那酒樓的朱老板,說不定他還會惦記著你舊日幫過他女兒的情分,再次救濟你,總比跟在我這窮人身邊沒有肉吃的好,尋常人可養不起你!”


    她說的也是實話,像元澤這般能吃的,尋常人家如何能養得起?


    ‘曇花’瞬間蔫了下去,幽怨地看了她半晌,掙紮了許久,還是小小聲地道:“阿彌陀佛,貧僧豈是那種隨意打誑語之人,既應承了施主,要跟在施主身邊,自然要踐諾的,何況朱老板和貧僧的善緣已盡了。”


    秋葉白看著他那委屈惆悵的神色,心中頓覺大出了一口惡氣,懶洋洋地把玩他的銀發:“是麽?”


    這家夥倒是沒蠢到全不知世事,還知道自己的胃口和人都是人憎鬼惡厭麽,還知道緊緊地巴著不會主動丟掉他的金主。


    下一刻,元澤忽然很認真地看著她,忽然雙手合十來了句:“但是,施主,苟富貴,勿相忘,施主吃肉,切勿要忘了貧僧,與佛結一段善緣,貧僧定會為施主祈福,阿彌陀佛。”


    秋葉白看著他那副一本正經的慈悲模樣,終於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佛祖這是造了什麽孽,才會收了你這個無恥的弟子,為了吃還真是什麽都做得出!”


    周宇也忍不住大笑:“你這個和尚,難不成哪日裏餓極了,你連人肉也吃不成?”


    元澤看了他一眼,微微彎起唇角:“有何不可?”


    周宇一愣,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


    秋葉白也止住了笑意,看向他,想看看他是否在說笑,卻見元澤在月下的銀灰眸淡漠透徹如琉璃,裏麵卻一片令人心驚的平靜,甚至慈和,他淡淡地道:“世間萬物,生生相息,天道循環,人或獸或百草魚蟲,亦不過是天地間之物,人心之貪,可食盡天下一切,便是惡虎也一樣如此,已經沒有什麽可以人為食,那麽按著天道循環,剩下的自然也就是人食於人了,有何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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