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近,那些水匪膽子越發大了起來,竟然動了京城梅家的貨,梅家是皇商,運的都是貢品,如今除了事,自然不可能再讓官府如平日那般敷衍了事,甚至有禦史上書直言沿途的官府縱容水匪打家劫舍至於此乃,必定是有人與匪徒勾結,狼狽為奸,此事必定大有貓膩,不能讓沿途州府和遊擊將軍們去查,需得京城直隸機構官員下去查訪督辦。


    可這事兒確實棘手,辦不好就是個錯,辦得好不見得有功,所以京城但凡和此事有關的衙門全部都打太極,最終就落到了司禮監的頭上。


    畢竟司禮監還掛了個監察探聞的名頭不是?


    聽完這案子的來龍去脈,秋葉白沉默了一會,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麵,忽然看向周宇:“周大人,你怎麽看?”


    周宇一呆,他不學無術多年,還沒有人拿這般正經的大事兒來問他的意見。


    但是既然秋葉白問了,他想了想道:“我想著,這事兒有些奇怪。”


    寶寶聞言,心中有些著惱,輕蔑地看著他:“哦,周兄覺得哪兒奇怪了?”


    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能看出什麽來,竟然在質疑他的情報收集?


    周宇倒是沒注意寶寶的神色不對,隻是摸了摸自己手腕上戴了的一串珠子,遲疑地道:“這梅家是皇商,天下皆知,而梅家的後台其實就是杜家,咱們司禮監也是太後娘娘手中的勢力,如果這事兒是梅家要追查到底,那麽應該不會弄得人盡皆知,而是密報太後娘娘,讓其他衙門接手,司禮監私下出手才是,畢竟這事兒辦不好,至少是個協查不力的罪名!”


    寶寶一愣,這裏頭真有些東西是他沒有查到的,他顰眉道:“梅家的後台是杜家,你真的確定麽?”


    周宇點點頭,很篤定地看著秋葉白和寶寶道:“沒錯,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我還是有一次和大舅子……呃……杜千總去花樓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那時候我原本點了個姑娘準備進房裏歇息了,但是後來喝多了胃實在難受了,便出去外頭花園吐了一輪,後來在外頭的時候就聽見了杜千總正和梅家的管家見麵,就知道了這迴事.”


    秋葉白聞言,沉吟了片刻,如果周宇的情報沒有錯,那麽這事兒是有些古怪,畢竟如今司禮監早已經不是當天橫行天下的全盛時期,這個協查不力的罪名落在司禮監朝廷的對頭手裏,必定會狠狠地打壓司禮監。


    不說別人,就是百裏初首先就不會讓司禮監有好果子吃,這批紅大權原本是在司禮監的首座掌印大太監的手裏的,如今落在了百裏初手裏,他朝政大事一把抓,太後被架空,隻能旁的事兒上做點小手腳,心裏必定恨得牙癢癢的,雙方積怨已久,控鶴監和司禮監早已勢同水火。


    所以太後怎麽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難道水匪一案,是有人專門做的筏子,就為了對付太後麽,若是如此,此案就棘手了,查不查都難,難怪督公將此案拋了出來做引子,隻怕是想到時候拿咱們看風部做頂罪羊!”寶寶冷哼了一聲。


    舍掉一個無足輕重的看風部去頂那個協查不力的罪名,然後保全整個司禮監。


    秋葉白微微顰眉,寶寶的推測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一種結果,就是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都各自做局,各懷惡意,而他們看風部腹背受敵,是早已被選好推出去的祭品。


    若真是如此,那看風部就絕對不是被裁撤能了事的,一定會有人因查案不利,被問罪下獄。


    而看起來,她這個新上任的千總就是那個倍內定好的替罪羔羊,若是杜家的敵人想要利用她打擊杜家,再往她頭上栽贓點收受賄賂,包庇水匪的罪名,判她個斬立決,也不是不可能。


    她既然是既定棄子,司禮監和杜家的人一定會徹底將她和看風部拋得幹幹淨淨的。


    很顯然,不光是秋葉白和寶寶想到了這個結果,就是周宇都想到了這個結果,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局。


    眾人臉色瞬間難看,空氣沉窒了下去。


    第六十章 不作死就不會死


    她沉吟道:“單從目前卷宗上看,水匪之事倒像是確有其事,會不會原本梅家和杜家想要將此事壓下來,但是最終卻被有心人挑了出來……若是如此,咱們倒是不妨先查著案子!”


    寶寶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秋葉白單手擱在扶手上,支著自己的下巴,眼底閃過似笑非笑的光芒:“既然所有人都希望我們查這個案子,我們就查,而且不但要查,還要查得清清楚楚,把裏麵的貓膩牽扯全部都理順了。”


    周宇有點呆呆怔怔的,片刻之後,眼睛忽然一亮,笑了起來:“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了!”


    秋葉白倒是有點意外,挑眉看向他:“哦,你明白我什麽意思了?”


    周宇先是起身跑到門邊四處看了看,確定周圍都沒有人了,才扣緊了門窗過來,神色詭秘地低聲道:“大人的意思可是既然此案必有貓膩,不管是躲在暗處挑撥是非的敵人,還是司禮監內部的人都對咱們不抱好意,那咱就索性將這裏頭的門道摸個門兒清,這‘真像’便是個大把柄,不管是對那些想要扳倒杜家的人而言,還是對杜家和太後老佛爺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


    他頓了頓,露出咬牙切齒的神色來:“咱們既然已經先知道了他們的意圖,便是占了先機,若是能把這把柄握在自己手裏,不管是對誰,咱們都有了談判的餘地,且看誰為為刀俎,誰為魚肉!”


    秋葉白看著麵前的年輕男子,他眉梢眼角之間那種脂粉氣尚未除去,但是眼中那些精明的光卻已是掩不住。


    她慢慢地彎起唇角,玩味地道:“看來周役長你也不像隻會把心思用在那些勾男弄女的勾當的人,本千座真是小看周役長了。”


    他能那麽快領會她的意圖,倒是讓她有點驚訝。


    周宇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十六那年就中過秀才,不過後來覺得做學問也實在沒甚大意思,便懶得再讀書了。”


    秋葉白看著他那副自鳴得意又要做出謙遜的模樣,心中好笑:“十六歲就中了鄉試,周役長倒也算是神童,若真的有心在正道上,隻怕今日成就不止做個歡場間的脂粉將軍,更不會還讓自己落入如今的景況來罷。”


    想不到這周宇看樣子早年倒是個根苗兒正的,也不知道後來是出了什麽事兒,變成如今這般紈絝荒唐模樣?


    周宇臊眉搭眼地幹笑:“大人就別取笑我了,您就說吧,隻要能讓咱們看風部的兄弟們脫出泥沼,救出司徒兄,讓我幹什麽都成。”


    秋葉白一直不涼不熱地擠兌他幾下,為的就是他這句話,此時自然是打蛇隨棍上,意味深長地道:“哦,即使此事興許會需要動用到你家中勢力,也可以麽?”


    周宇聞言,臉色梭然變了變,牽扯到他家中的勢力……?


    寶寶在一邊見他猶豫,便冷笑一聲,含譏帶諷地道:“大人,您也就別為難周役長這銀樣蠟槍頭了,誰人不知道他怕死了他老子,這迴他老子能保住他已經是父子情深了,那司徒和他什麽關係,周役長犯得著為了這麽個沒背景的迴去招他老子還惹一身騷麽?”


    秋葉白亦神色冷了來,品味了一口茶,淡淡問:“原來如此,那倒是本千座考慮不周了。”


    周宇臉色青了又白,隨後一拍桌子站起來,惡狠狠地瞪寶寶:“姓蔣的,你他娘的算什麽東西,你用不著在大人這裏給老子上眼藥,老子把話撂這兒了,隻要是為了兄弟們,凡是我能做到的,老子拋了性命也會辦到!”


    寶寶見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再激他,而是哼哼地冷笑幾聲。


    秋葉白則神色緩和了些:“周役長既有此心,那是最好的。”


    她頓了頓,又繼續道:“如今這裏便有一樁棘手之事,梅家和杜家之間的情形必定不為外人道也,尋常人也難以查清這些大家族之間的貓膩,倒是你周家在朝中多年,根深蒂固,總能有些你們探聽消息的路子,你是家主嫡子,在周家地位不低,此事還需要你在其中出些力氣。”


    周宇倒是沒有想到秋葉白說要用他,便真是立刻開始布置任務,但他隻稍做遲疑立刻就點頭應了。


    “是,屬下定當盡力而為!”


    等著周宇領命而去,寶寶尋了個理由將小顏子打發了出去,看向秋葉白顰眉道:“四少,你真的信任周宇這個家夥?”


    秋葉白微笑,指尖觸過手中茶杯青花釉色:“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周宇不是個蠢人,既然他已經知道了我的打算,我再多加掩飾也沒甚意思,若是他有二心,我自然能教他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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