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正月二十,孔真上門求見。


    蔣夢瑤在偏廳接待了她,孔真此時的氣色比之上迴不知要好了多少,肚子也是更大了些,上迴見她眉宇間還是瑟縮怯懦,可是今日看她雖不是神采飛揚,可周身的陰鬱卻是一掃而空了。


    前天她也聽說了她夫家的事情,王皓因缺銀子用度,闖入一戶人家盜竊而被告上了官府,除去了他的舉人功名,接著又因惱羞成怒,而舉刀殺入了那戶告狀的人家,害死了人命,被那戶鄰居當場擒住,送去了衙門。


    這件事情怎麽看都是王皓咎由自取的,從頭到尾也沒聽說過孔真如何如何,但是蔣夢瑤卻知道,王皓出事和孔真脫不了幹係,也欣慰她這是真的想通了,因為不說別的,王皓染上五石散□□這種東西,這輩子本來就是廢了,若是由著他害人害己,那將來可就不是他一個人去死了,有可能整個王家,包括孔真,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兒,將來都可能受他牽連。


    而孔真不愧是世家出來的,當初是一心想和王皓過日子,所以才處處隱忍,可是隱忍的結果就是王家得寸進尺,落得如斯境地。


    “你這肚子大的我都心驚肉跳的,怎的不在家好生歇著呀。”蔣夢瑤親自到了門邊,扶著孔真走上了石階,進的屋來,就把孔真領到了軟榻之上,叫她坐下。


    孔真不敢坐上首的軟榻,另尋了下首的一張太師椅坐了下來,扶著腰對蔣夢瑤說道:


    “嗐,歇什麽呀,穩婆說了,就是要多動,將來生的時候才好生呢。”


    蔣夢瑤沒有懷過孩子,哪裏懂得這個,說道:“怎麽會有這種說法呀!我可從來沒聽過。”


    孔真掩唇一笑,說道:“你將來自己懷一個就知道啦。”


    蔣夢瑤麵上一紅,埋怨的看了看她,婢女進來上了茶,蔣夢瑤喝了一口後,才說道:


    “如今你那家裏怎麽樣?可要幫忙的嗎?”


    孔真剛拿起了杯子,靠在太師椅上,聽蔣夢瑤問起這事,就笑道:“不用幫什麽忙。家裏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厚著臉迴家哭了哭,從爹娘那兒貪了些東西迴來,府裏也就周轉開了,等過了正月我就想用餘錢開間鋪子,從前是不知道錢的好處,隻當那些銅臭太俗氣了,可是當家了才知道這些才是要緊的,旁的什麽都可以沒有,可是真缺了銀錢,那可真是寸步難行的。如今,我就覺得順真夫人是咱們安京最有遠見的了,早早的便有了自己的事業。”


    蔣夢瑤聽孔真說的真切,也知道她是真的長大了,又說:“迴頭你去府裏找找我娘,叫她給你看看鋪子,指點指點。鬱嫂嫂年前也去了一趟公府,正是為了她糕團鋪子的事情,你們倆要是一同入行,那也是有照應的,隻是別做了同行,將來搶生意呀。”


    孔真也被蔣夢瑤說的笑了起來,說道:“我們可不會搶生意,況且我也不會做糕團,做這些哪兒搶得過她呀!”


    “那你想做什麽?”


    蔣夢瑤看著孔真一副找到了自我的瀟灑模樣,覺得這樣才是好的,孔真想了想,說道:


    “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可是到頭來卻發現,什麽琴棋書畫,根本用不上,但我隻會這些,想著開設一處琴行,做姑娘的時候,我得了幾把好琴,就用它們坐鎮,買賣樂器不也還算風雅嘛。”


    蔣夢瑤點頭:“嗯,琴行好。我從小就學那些就不認真,現在高博總是說我不通文墨韻律,到時候你教教我,學了迴來氣氣他。”


    孔真聽她直接稱唿高博的名諱,倒也不驚訝,說道:“看王爺對你,真的是羨煞旁人的,根本就是由著你胡鬧,什麽事兒都寵著你。”


    蔣夢瑤想起高博,臉上不禁掛起了甜蜜的微笑,也不否認,說道;“嗯,他對我……是挺好的。不過我對他也很好啊。”


    想起來王皓的事,不由的看向了孔真,問道:“他,定罪了嗎?”


    殺人這種事情,一旦捅上了官府,除非花大精力去周旋,要不然死刑是肯定的。


    孔真神色如常,說道:“定了,秋後問斬。”


    “你今後還在王家過日子嗎?你若是迴孔家,憑孔家的聲勢,也不難再找一戶人家。”


    蔣夢瑤的話叫孔真一笑,說道:


    “想來你也是猜到,王浩之事是我一手促成的,不是我狠心,而是確實不能留他了,你說的不錯,他染上的那個癮根本無法根治,從前揮霍家財吃那五石散,吃了就與一幫狐朋狗友出門尋歡作樂,最近五石散是吃不起了,他就開始抽□□,抽的人都不像個樣子,這輩子是肯定廢了,我才故意惹上了官司,別叫他將來害人害己,我倒還好,就是這孩子,我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爹爹那般混賬的樣子,早早處理了,大家都清靜。不過,不管怎麽說,我都是他王家八抬大轎抬進門的媳婦,肚子裏懷的也是他們王家的種,我不想這孩子將來沒有家門,怎麽說都要替他撐起王家的家門來。更何況,我也對男女這事頗為失望了,再沒有那改嫁的心,還不如留在王家,自給自足活的暢快。”


    人各有誌,蔣夢瑤自然是尊重孔真決定的,又問了孔真婆母的事,孔真唇邊泛出冷笑,說道:


    “哼,她若是識相,我養她到死也沒什麽,她若是不識相,我也不會讓她出去壞了王家的名聲。”


    蔣夢瑤當然不會覺得孔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收拾了王皓,卻對付不了一個毫無依傍的老太太,所以,並不擔心。


    隻見孔真突然站了起來,對蔣夢瑤跪了下來,蔣夢瑤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去扶她,孔真卻是不肯起身,對蔣夢瑤說道:


    “我今日前來是來拜謝妹妹的救命之恩。若是沒有你前朝那些話,我隻怕將來的日子不知該如何狼狽,還在一味隱忍,一味迎合,若是那樣,即便我孩子生下來也是與我一樣的軟弱,而我也不知能不能護住他。你的恩情,我們母子絕不敢忘。”


    等她說完了,蔣夢瑤才將她扶了起來,握著她的手說道:


    “姐姐。你我多年的姐妹,何必說這些,你也別怪我多管閑事,我是真的替你擔心的,王皓自損羽翼,自甘墮落,都是他咎由自取,我與他沒有情分,我與你可是有的,如何能看著你一路軟下去呢。”


    孔真感激一笑,又說道:“還有你妹妹晴瑤,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王皓的一幫狐朋狗友中,就有你晴瑤妹妹的夫君嚴子韜,她的日子似乎也不太好過。”


    提起了蔣晴瑤,蔣夢瑤愣了愣,表示:“我也聽說了。不過,她的情況沒有你急,也沒有你好辦,不管怎麽說,她還有公爹婆母頂著,雖然嚴子韜也染上了這些,可是上頭有大人管製著,他也不會太放肆,嚴家家底倒也還行,一時間出不什麽問題。”


    孔真想想也是,她隻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覺得自己攤上了王皓這樣的夫君很倒黴,而蔣晴瑤的夫君也是這樣的情況,不由得對她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所以才對蔣夢瑤提起的。


    蔣夢瑤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後,才又說道:“不過,晴瑤的性子……”


    想了想,蔣夢瑤終究沒說出蔣晴瑤的不好來,想著終究是自家姐妹,凡事說的太透也沒什麽意思。


    不過,孔真倒是有些明白蔣夢瑤的話,蔣晴瑤的性子太傲了,凡是都愛做一些表麵文章,愛鑽營,有心計,確實不是一個很好的幫助對象,對於她來說,幫助就是挑釁,還是不要關切太多的好。


    兩姐妹說著話,門房來報說王爺迴來了,蔣夢瑤道了聲‘知道了’,孔真知道蔣夢瑤要去忙了,就提出告辭,蔣夢瑤有心留她在府裏用飯,她卻是推辭了,兩人剛走到門邊,就見高博從外頭走了進來。


    孔真見了他,趕忙低下頭後退行禮,高博手中馬鞭一揮,冷冷說了一句:“免了。”


    聲音有些冷漠,孔真嚇得不敢抬頭,站了起來,蔣夢瑤親自去扶她,對高博說道:“你這急吼吼的,嚇著孔姐姐了。”


    孔真連連搖手說:“不敢不敢。”


    高博本就習慣了麵無表情,周身上下充滿了疏離,盡管那張臉長得十分俊美,但就好像是有毒的花般,叫人不敢靠近,也就隻有在看阿夢的時候,那目光才像是盛了水般溫柔,看著阿夢與他相處的樣子,當真就是舉案齊眉的璧人典範,叫人羨慕。


    孔真走後,蔣夢瑤走到高博身旁,他正就著蔣夢瑤的杯子喝水,蔣夢瑤伸出一指,戳在他的臉上,說道:


    “大爺,你就不能對人賞個笑臉兒嗎?”


    高博抓住她的皓腕,一個轉身就把蔣夢瑤拉入了懷裏,坐在他的雙腿上,蔣夢瑤嚇得雙手本能的勾住了高博的脖子,在他肩上敲了兩下,卻又被他抓住了另一隻手,放在唇邊輕吻,說道:


    “我要我對別的女人笑嗎?”


    蔣夢瑤推了他一下,故意在他腿上磨蹭了幾迴,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坐穩了,才勾著他的頸項說道:


    “這是待客之道。”


    心尖尖上的溫香軟玉在懷,高博不是聖人,可不願意坐懷不亂什麽的,身下當即有了反應,對門內伺候的婢女瞪了瞪,幾人就鼻眼觀心的走出了偏廳,還十分體貼的給兩位主子關上了門。


    蔣夢瑤見狀就想起來,高博卻拉著她不放,一手擒住她的纖腰,說道:


    “我又不是開門賣笑的,待客幹嘛要笑呢?我的笑隻會一個人看。”


    蔣夢瑤看著他近在眼前的俊美容顏,明知故問道:“給誰?”


    高博沒有說話,隻是對她爽朗一笑,芝蘭般的雋秀叫她心中一動,這個無言的迴答讓蔣夢瑤很是滿意,捧著他的臉,在他柔軟的唇瓣上重重親了一口,卻被某人勾住了後腦,不再叫她離開,唇舌相接,攻城略地,高博身子漸漸有了變化,嚇了蔣夢瑤一跳,想逃,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蔣夢瑤這兩天總覺得精神有些不好,吃東西也沒什麽胃口,身子倒像沒什麽,就總是乏,什麽時候都困的很。


    從前高博早起的時候,她多少還能知道一些,可是,最近總是一覺就睡到太陽高升,非要張氏進來喊她,她才能醒。


    起來後就去國公府轉了一圈,見戚氏也沒在府裏,就又迴來了,吃過了飯,倚靠在西窗前看書,可是看著看著眼睛就又眯了起來。


    高博迴來的時候,就看見蔣夢瑤倚靠在窗前睡著了,雖然屋子裏有地龍和炭盆,但是坐在窗戶前也是有寒氣的。


    不過他和蔣夢瑤都不喜歡常待的地方多人伺候,整個府裏都掛著傳喚鈴鐺,隻有在他們需要的時候,才會搖鈴讓人進來伺候。


    高博走過去,看著她似乎睡沉了,長長的睫毛似乎也不□□分,顫動如蝶,午後的陽光照在她身上,似乎將她鍍了一層金光般叫人挪不開眼,伸手把蔣夢瑤抱了起來,讓她靠著自己,蔣夢瑤連眼睛都沒睜開,隻聞見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就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上,輕聲說道:


    “你迴來啦?”


    高博的手在下方捏了一下她的大腿,問道:“怎的在窗口就睡著了?也不怕著涼?”


    蔣夢瑤兩隻手勾住了高博的頸項,說道:“不知道,看著看著就想睡覺。”


    說話的功夫,高博已經把她抱上了軟榻,讓她舒服的枕在了一隻錦繡絲綢緞麵的軟枕之上,蔣夢瑤舒服的伸了個腰,緩緩的睜開雙眼,對高博笑道。


    高博伸手在她額前摸了摸,確定她沒發熱,便就放心了,見她反正醒了,就將她拉起來,靠坐到自己身上來,蔣夢瑤剛睡醒,四肢都是綿軟無力的,根本不想動,反正怎麽舒服怎麽靠,說道:


    “這些天也不知怎麽了,總是想睡覺。”


    高博撫著她桃花瓣一般細嫩的側臉,說道:“我這幾天還算克製,也沒到很晚吧。”


    “……”


    蔣夢瑤猛地睜大了雙眼,嗔怒般瞪了一眼高博,高博見她粉麵桃花,整個人比那花瓣上的雨露還要清新,不覺來了興致,伸手過去,蔣夢瑤早就料敵先機,往一邊閃過,卻被高博拉著腿壓到了身下,蔣夢瑤笑著掙紮,一邊捶打高博的肩膀,說道:


    “好啦,我不困了!青天白日的,你想幹嘛?”


    高博貼上了那不斷吐出誘人氣息的地方,輕柔的描畫,低淺笑道:“你說我想幹嘛?”


    蔣夢瑤被他弄得唇瓣癢癢極了,不覺別過了腦袋,卻是正好將頸項空出來給某人作惡,不知何時,腰帶和衣襟都被某人給拉開了,蔣夢瑤一陣驚唿,就想坐起,卻被某人輕易壓製。


    唿吸不斷急促起來,蔣夢瑤隻覺得喘不過氣,推了推正在她身上攻城略地的某人,可是某人卻隻以為她是在與他逗樂,嫌她的手礙事,抓著就往頭頂壓去,蔣夢瑤感覺有點不對,胸口憋悶的厲害,猛地起身,將高博推開,就趴在軟榻前幹嘔起來。


    高博被她推得嚇了一跳,然後才反應過來,彎腰過去探望:


    “怎麽了?”


    蔣夢瑤隻覺得想吐,不斷的幹嘔,就是也嘔不出什麽東西,喉頭也是難過的很,鼻端發酸,高博不斷給她在背後順氣,見她趴在那兒好點之後,才趕緊下榻去給她倒了杯水。


    蔣夢瑤坐了起來,靠在軟墊上,不住的往下順,喝了口水才好了些。


    高博見她臉色有些異常,抬手就拉了兩下鈴鐺,不一會兒就有奴婢推門而入,高博說道:


    “快去把宮裏的何太醫喊來,王妃身子有些不舒服。”


    奴婢領命而去之後,高博才給蔣夢瑤擦了擦額前的汗,關切之情不言而喻,蔣夢瑤怕他擔心,牽著一抹笑,安慰他道:


    “你別緊張,我沒事。就是覺得有些惡心。”


    高博就更覺得不對了:“怎麽惡心了?咱們又不是第一次……”


    蔣夢瑤見他一臉受傷,不禁覺得好笑,放下杯子,過去捧住了他的臉,與之貼在一起,說道:


    “想什麽呢?我又不是跟你……那樣才覺得惡心的。我隻是……”


    話還沒說完,蔣夢瑤又覺得不對了,繼續趴在那兒嘔起來,高博越看越不對,突然問了一句:


    “你的月信,這個月來了?”


    被高博這麽一問,蔣夢瑤才晃住了神,呐呐說道:“好像……沒。”


    高博的臉色一下子好幾變,先是驚訝,然後是驚喜,然後就直接站起來捧著蔣夢瑤的臉一陣狂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說道:


    “那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蔣夢瑤倒是沒有他那麽驚喜,隻是往自己的肚子上看了看,輕蹙眉頭說道:


    “我,我不知道呀!”


    高博已經迫不及待了,走到門邊喊道:“太醫還沒來嗎?再派人去,去多喊幾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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