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夢瑤瞪著眼睛指了指自己,見那婦人的確是在跟自己說話,於是就嘿嘿一笑,說道:


    “大姑娘蔣夢瑤。”


    一般人聽見她的名號就會自動退散了,畢竟蔣家大房也可算是廢柴的名動江湖了。


    “哦。”那婦人點頭,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就是那個一無是處的蔣家大房與一個商婦生下來的孩子?”


    “……”


    麵對這種近乎赤果的剖析,蔣夢瑤直想發飆了,長得傾國傾城有什麽用,狗眼看人低的人才是最沒有修養的。


    隻見那婦人抿唇一笑,端的是媚態橫生,叫人看了就把持不住,把持不住想罵她,因為她又開口說道:


    “嗯,看你的反應,應該是了。”


    “……”生可忍熟不可忍!


    蔣夢瑤深吸一口氣,對那婦人保持微笑:“夫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說我怎麽樣都可以,但是請你不要說我爹娘的不是,好嗎?”


    那婦人沒想到這姑娘會突然反駁,有些訝異,然後才又笑眯了眼睛,說道:


    “怎麽,你爹娘不好,還不讓人說了?”


    蔣夢瑤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那婦人正麵,無所畏懼的正色說道:


    “夫人言之差矣。我爹娘在我看來,那是極好的。我娘從商,靠的是白手起家,沒有給任何人添任何麻煩,反而因為她的辛勤,讓子女家人的生活過的更好,這樣一個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反而對這個世上有貢獻的女人,哪裏不好?”


    那婦人也不生氣,眉宇間透著股新鮮,竟然真的與蔣夢瑤辯論起來:


    “女子當做深閨婦,不見世人不麵君,但聽你那般說來,倒也有幾分道理,那這麽說,就是你爹做的不好了,因為他的無能,所以才致使妻子在外拋頭露麵,那你爹一定是個沒有才幹的男人。”


    “夫人說我爹沒有才幹,那我倒要請教夫人,何為才幹?經天緯地之才,奇謀善略之功,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夠企及,大丈夫立身天地,憑的不是那些虛無縹緲,說都說不清的才幹二字,而是要憑自身的堅毅,撐起一方,於上位給下位安泰隨和之感,以德服人,於家園給妻女安康順和之境,美滿和睦,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男人,縱然沒有任何經天緯地之才,亦能說其是頂天立地的漢子,真漢子一怒可馳騁沙場,平定天下,但卸甲歸來亦可侍弄田地,采菊東籬,這些品德,又豈是夫人口中的一句‘才幹’所能概括的?”


    輕柔的鼓掌聲傳開,隻見那與蔣夢瑤爭辯的婦人眉眼如畫,對蔣夢瑤一臉的讚賞,說道:


    “好利的一張嘴,好透徹的一番見解,我服了!今後再不說你爹娘是無用之輩了。他們很好,隻有真正正直的父母,才會教出你這種擁有正直品德的孩子。”


    婦人起身,來到蔣夢瑤麵前兩步遠,對她招了招手,蔣夢瑤不解的走過去,就見那婦人從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對拇指粗細的白玉鐲子,用隨身絲帕包好,塞入了蔣夢瑤手中。


    “夫人,你這是幹什麽?說兩句話而已,我不要你的東西。”


    說著,蔣夢瑤就要把鐲子還給這婦人,卻被婦人阻攔,握住了她的手,說道:


    “好孩子,收下吧。你今日不收,將來也許會後悔呢。”


    “……”蔣夢瑤看著這個漂亮是漂亮,可是卻十分古怪的婦人,堅持搖頭:


    “無功不受祿,我又不認識你,怎麽能收你這麽貴重的東西呢。”


    那婦人一笑,豔麗無雙,卻也透著股淒絕:“這是我們第一次說話,隻怕也會是最後一次了,你收下,戴不戴隨你,這隻是我對你的一點心意。你且記住,今後不管身處何種惡劣環境之中,你都要永遠保持這一顆正直的心,人隻有正直了,才能活的問心無愧,才能給自己和身邊的人帶來快樂。”


    說完這話之後,那婦人又在蔣夢瑤的臉頰上摸了摸,花廳的門再次打開,相國夫人率先走出,來到那婦人身旁,雖未行禮,卻是恭謹有度,而隨之出來的孔夫人在看見那婦人之後,竟也滿臉露出了驚恐,被相國夫人的兩名丫鬟扶著才不至於跪地不起。


    那婦人又對不明所以的戚氏點了點頭,這才端麗轉身,由兩名丫鬟隨行著離去,她離去之後,相國夫人也恭謹的跟隨其後,迤邐行去。


    蔣夢瑤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鐲子,張二摸不著頭腦,看著孔夫人一副需要人馬上去給她做人工唿吸的模樣,心裏對那美貌婦人的身份就更加驚疑了。


    ☆、第六十四章


    坐在迴去的馬車裏,戚氏看見蔣夢瑤手裏拿著的兩隻手鐲,問道:


    “這是什麽?哪兒來的?”


    蔣夢瑤把鐲子遞給了戚氏,指了指馬車外,說道:


    “就是剛才那個女人給的,她說我要是不收下,以後一定會後悔!”


    戚氏接過來看了看,她做珠寶生意多年,對這些東西絕不會看走眼,這玉是上好的和田美玉,以這種白玉最為罕見,大多後天養潤而成,價值自不必說,溫潤膩滑,入手涼,轉瞬溫,戚氏將鐲子湊近了看,隻見在內壁之上寫著一個‘華’字。


    “華……”


    戚氏將那字念了出來,蔣夢瑤也湊過去看,果真兩隻鐲子的內壁都用金漆寫著一個華字。


    “娘,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蔣夢瑤將先前就近看見相國夫人的恭敬說與戚氏聽了,戚氏亦位置驚奇,因為她先前站在孔夫人身後,所以,並不能看見為首的相國夫人是什麽表情,此時聽蔣夢瑤一說,就更加覺得奇怪了。


    戚氏想了又想後,迴道:“不知道。如果真如你所言,相國夫人都對她敬畏有嘉的話,那勢必是個有來頭的,隻不知她為何要送你手鐲。不過,她既然送了你,也算是一樁奇緣,你且好生收著,將來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蔣夢瑤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將鐲子用帕子包好了,放入貼身荷包之中妥善藏之。


    心中卻在暗自念叨著那個‘華’字。一個驚人的想法竄到她的腦海之中。高博的母親,似乎就是姓華吧,而她的封號,就是——華貴妃?


    那個女人難道是……蔣夢瑤猜到這個可能的時候,嚇得一身冷汗,想推翻這個猜測,可是,如果不是她的話,那麽這件事情可就透著懸疑了,畢竟她可不覺得自己真的有什麽奇特魅力,能夠讓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一出手就送她這麽土豪的東西。


    可如果真是華貴妃,她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母女倆各懷心思迴到家中,卻發現這個時候應該在少府監的蔣源竟然在家裏,看見戚氏母女倆後,蔣源就迎上來說道:


    “我是迴來拿佩刀和軍服的,六皇子遇刺,宮中各府戒備,估計這幾天都要值勤,不能迴來了。”


    “六皇子遇刺?”蔣夢瑤驚訝的問。


    她剛才一聽說‘六皇子遇刺’這幾個字時,腦中突然就冒出了一張冷冰冰的臉來。上迴陷害二皇子的事情不過才過了兩年多,難道,這迴六皇子遇刺,也是他作為?


    對於女兒的失態,蔣源並沒有感到太奇怪,點頭說道:


    “是啊。聽說六皇子此次遇刺,多番蹊蹺,聖上正在嚴查此事,所以,戒備森嚴,各府都需十二個時辰輪流值勤。”


    “……”


    蔣夢瑤心上沒由來的一緊張,感覺背後又是一層冷汗,戚氏正在給蔣源整理衣服,叮囑事情,所以並未發覺女兒短暫的不對勁。


    “那你自己當心些,不值勤的時候,務必多休息,別老傻乎乎的往前衝,知道嗎?”


    戚氏對蔣源叮囑道。


    蔣源連連點頭,然後就往少府監趕去。


    蔣夢瑤也推說自己累了,就懷揣著心思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自從虎妞三年前被她送去天策府之後,她身邊就一直沒有重新安排丫鬟。


    蔣夢瑤在房間裏踱步好幾個來迴之後,還是覺得在房間裏待不住,換了身幹脆利落的衣服,讓院子裏的婢子去戚氏那裏支應了一聲,自己就從國公府旁門出去了。


    直奔天策府。


    就看到步擎元也是匆匆忙忙的從府裏出去,翻身上馬,往少府監的方向走去。


    蔣夢瑤直接去了寧氏的院子,寧氏正在教虎妞功夫,基本上這兩個人都屬於武癡的類型,隻要一閑下來,兩個人鐵定就是在院子裏教功夫,學功夫。


    見蔣夢瑤過來,寧氏就對她招了招手,蔣夢瑤走來之後,她才說道:


    “去,你也提兩桶水去那邊站著,你這丫頭悟性是有了,可就是自作聰明,總部不肯勤學苦練,要不然你的功夫何至於會不如虎妞?”


    蔣夢瑤和虎妞做了個鬼臉,虎妞正一隻手頂著巨石,一隻腳金雞獨立,看見蔣夢瑤和她做鬼臉,身子竟然絲毫不歪斜,功夫算是練到家了。


    蔣夢瑤走到水桶旁邊,卻是不提,而是蹲下來玩兒起了水,若有所思的對寧氏說道:


    “師奶,剛才步叔叔迴來幹嘛呀!”


    寧氏見她有心事的樣子,也不催促她練功,而是有問必答的說道:


    “聽說六皇子遇刺了。各府戒備。”


    蔣夢瑤點點頭,臉上又露出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來,這樣的蔣夢瑤,寧氏還是第一次見,每迴見這丫頭都是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今日卻是不同。


    將她叫道一邊問道:


    “你有什麽想說的,直說好了,別憋著,我能給你辦的,不會推辭,不能辦的你也別再空想了。”


    對於寧氏直白的言辭,蔣夢瑤也決定不隱瞞了,深吸一口氣後,獅子大開口:


    “師奶你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皇宮嗎?”


    “……”


    臥槽,一開口就是這麽勁爆的話題,這丫頭真是沒救了,一天到晚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東西?


    “能。”寧氏迴答的也很幹脆:“但是不會帶你進去。”


    “……”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寧氏也是直來直往的類型,看穿蔣夢瑤接下來想說的話之後,幹脆一口迴絕了。


    蔣夢瑤幽幽歎了口氣,說道:


    “好吧。不帶,就不帶吧。我迴去了。”


    說完之後,就一副蔫頭耷腦的模樣,往門口走去,寧氏看著她這樣,倒像是真的有什麽急事非要入宮般,她對這個丫頭,從一開始的不排斥,到如今的真心喜歡,真心把她當成自己的孫女一般疼愛著,看慣了她嬉笑的快樂臉孔,卻是再不想看她臉上露出任何憂愁。


    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


    “你迴來!”


    “……”


    夜深人靜的時候,皇宮裏依舊是燈火通明的,隻是所有地方都靜的可怕。樹影浮動間似乎隱藏著眸中唿之欲出的兇獸。


    蔣夢瑤緊緊抱住寧氏的腰,與她一同踩在這不沾纖塵的琉璃瓦上,往內宮飛躍而去。


    蔣夢瑤所有的功夫裏,也就隻有輕功能夠稍微上得了台麵,因此,寧氏帶著她奔走,倒也不是特別吃力,隻需稍稍提攜一番氣力也就行了。


    禦花園裏走來幾隊巡邏的侍衛兵,寧氏將蔣夢瑤壓低,緊貼著琉璃瓦的冰涼之上,蔣夢瑤屏住唿吸,等下麵的侍衛隊遠行之後,才稍稍探出腦袋。


    寧氏將她帶到一處宮殿上方,指著下麵說道:


    “這裏就是祁王的宮殿,他雖封王,卻沒有在外開府,許是因為年紀還小的原因,因此還住在宮裏。”


    蔣夢瑤探頭看了看,寧氏見她如此,十分不解:


    “丫頭,你老實跟我說,你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候來見他?”


    蔣夢瑤垂眸想了想後,抬頭對戚氏反問道:


    “那師奶你為什麽老愛撿別人不要的東西迴家?破櫃子,破床,破……”


    寧氏臉色一黑,右眉一挑,說道:“……下去吧。”


    蔣夢瑤滿意的點點頭,像是再說寧氏孺子可教,本來嘛,人活在世,誰都有點不想讓人家知道的*,你要把我問清楚,那我當然也要把你問清楚了,到時候,兩相揭露,全都斑駁不堪,兩敗俱傷何必呢。


    “自己小心點,被人抓住了,我可不會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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