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裏的人大喜,“師兄有信了?太好了!”


    秦全將老道士讓入客廳,老道士給了他施郎中的信,秦全讀了,對老道士說:“師兄過去來信對我說會留在嚴氏書院,來信我還以為他要迴來了,結果還要繼續留在那裏!他這是不管我了!我是他的師弟呀!”  老道士說:“施郎中是大好人,肯定不會不管你的。”你都這麽一把年紀了,還要師兄養活?可一轉念想起自己現在是靠著師弟養活,忙說:“同出師門,會一輩子相互幫助的,你是不是需要錢兩?”


    秦全歎氣:“我不要錢什麽的,師兄不在,我就沒法給人看病啦!有他在,我看錯了,病人還有救……”


    老道士忙死盯秦全的臉,然後撚須道:“官人還是不要給人看病了,賣賣藥就行了。”


    秦全有些失望:“我師兄也這麽說呀……”


    老道士想知道逆天之人的下落,話題轉了個彎,說道:“我在書院時聽說,施郎中的徒弟蘇小公子的姐姐被認為鎮北侯夫人的義女,真是好運氣。”


    秦全點頭:“是呀是呀,她原來是……”想到不該說別人的短處,秦全住了口。


    老道士踢了小道士一下,小道士貌似無知地說:“她原來是流民?”


    秦全忙搖頭說:“不是呀!她原來是鎮北侯家沈二小姐的丫鬟,聽說兩個人情同姊妹,所以才被認為鎮北侯夫人義女。”


    老道士心中一錘定音:終於找到了!


    老道士真心地笑著點頭:“這能成一段佳話呀。”


    “就是呀。”秦全認可。老道士又說了些秦全眼下有陰鷙紋,日後比如有好運之類的話,才與小道士告辭了。


    小道士低聲問老道士:“師父,您怎麽又給人算命啦?”


    老道士歎息:“積習難改啊!他對咱們挺好,我就想讓他高興高興,以後不算了,真不算了。”


    迴霄雲觀的路上,老道士帶著小道士繞道鎮北侯府,隔著高牆,他什麽也沒看見。但是沒關係,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在裏麵就行了。


    他要找的沈二小姐此時剛剛讀了《路人談古》。這本書是沈卓悄悄給她的,說葉大公子從四皇子處得到的手稿,大概是蔣家找的寫手,很有春秋筆法,許多章節暗諷太子。


    沈汶讀了就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寫手所做,是四皇子寫的,因為那些觀點和角度,是後世在西方文明的映襯下,中國知識分子才有的反思。四皇子明顯是在北行途中受到了她的影響,接受了她的論調,運用在了對中國曆史的評價上。


    她很有些不安:這本書顯露了四皇子深沉的心智。她早知人們說博弈之術與心胸智力相關,四皇子在下棋時把沈家兄弟和張家兄弟都打敗了,沈汶沒有警覺,是因他沒有下過季文昭,而且性情溫文爾雅,與世無爭,沈汶就總以為他隻是個熱情的業餘圍棋愛好者,比包官人高了些段數而已。


    現在看來,四皇子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思想深刻,對事物的判斷迅速而準確,根本不是他表麵上那種凡事容讓,從不與人紅臉的性格。想到北行一路,無論如何艱難險峻,四皇子,一個自幼養尊處優的人,從沒有說過一句抱怨或者退縮的話,沈汶不得不佩服他的隱忍。這樣的人是個皇子,沈汶心中忐忑……


    院子裏傳來蘇婉娘指使人的聲音,沈汶又放了心:四皇子對蘇婉娘該是真心的,日後他與蘇婉娘隨自己去海島,那種生活不比被關在皇城裏強?自由是人類最基本的生存要求之一,如空氣和水一樣重要。世界各地都將囚禁作為對罪行的懲罰,四皇子一旦經曆了自由,該是真的不願當皇帝……


    沈汶將書藏好,不再因四皇子而多心。


    ----------------------


    遙遠的邊關燕城,天氣終於暖和得可以動土了。季文昭在冬季早就編製好了退伍軍兵和各種工匠的隊伍,就在同一時間,於城中各地動工。各個工地之間不能相互串通,各支隊在建設之時,與其他人員完全隔離。隻有季文昭和沈堅及他的書秘嚴大舅能在全工地往來,監工驗收,其他人無一有此特權,違者立即緝拿,入獄三年。


    一時燕城中到處塵土飛揚,路上都是搬運石材木料的民眾,眼花繚亂,讓人目不暇接。其實,有些地方不過是拓展道路,日後更易在城中調兵遣將而已,此時施工,是為真正的北門內的迷城打掩護。


    鎮北侯是領兵之人,對此土建之事本來不感什麽興趣。他很擔心北戎這些年災荒,人們就是為了生存,也會過來打一仗,所以對增強城防沒有異議。他隻是沒有想到這位季軍師會把規模弄得如此浩大。沈堅私下告訴他有些施工是為了迷惑眼線,讓敵人不知底細。鎮北侯就放手讓沈堅去關照此事,每日有沈堅向他介紹工事構建的過程就行了。


    燕城居民中許多是沈家軍退伍軍士的血脈,對軍事方麵的行動,有種天生的尊敬,除了表示些出行不便之外的小怨氣,也沒有大的不滿。


    朝中前往北方的使節隊過燕城時,被滿城的混亂弄得暈頭轉向,人來人往間,隻停留了幾天,就往北邊去了。與他們這些人同行而來的旅人有十幾個,卻沒有隨他們走,以投親訪友的名義或者謀生的借口在燕城找地方住下了。一片紛亂中,他們自以為做得人不知鬼不覺,可他們的名字和相貌從一落戶,就由原來是沈家軍兵士的裏長們報到了中軍。沈堅忙安排人,以六比一的人數,將這些人全天候地監視起來,一舉一動都被記下來,隨時報告。


    嚴氏真的慶幸自己來邊關了,這裏太需要人手了!季大師兄忙得每天隻睡兩個時辰。她也很想在外麵跑,可沈堅不喜歡她去拋頭露麵,就把所有的文字統計工作交給了她。她對數字極為敏感,能將所調動所需的各種材料精確計算登記,再遣人前往分配。就是這樣,也無法跟上進程,經常出現因建材不全或者匠人短缺而停工的情況。嚴氏知道季文昭希望在雨季前打下基礎,然後在冬季到來前建好牆壁,而後麵的一年,要打製安裝各種機關,整肅城防……


    這多事,實在需要許多人。嚴氏與季文昭商議要找可靠的人,季文昭給自己恩師嚴敬寫信,說要些精於數術的同門師弟前來邊關幫忙。但是這其中有生命危險,畢竟大戰將至,他希望恩師能斟酌好,妥善選擇人員。


    嚴氏可不敢給嚴敬老夫子寫信,但是她給自己的父親嚴二官人寫了信,告訴父母自己很好,同時讓父親幫助祖父安排學子來邊關。嚴二官人多年協助嚴敬管理書院,算是教務管事,比嚴敬更了解學生的背景。


    嚴氏又與沈堅商量,若是有學子們來邊關,一定要人護送才行。最合適的,是從酒窖抽調人去嚴氏書院,接那些人來。於是沈堅又讓張丁往平遠侯那邊送信,協調抽調五十酒窖的軍士,送嚴三官人夫婦新年迴嚴敬書院訪親拜祖,新年後帶著嚴三官人夫婦迴酒窖,順便帶上要來邊關的學子們,把他們送到邊關。


    嚴敬最近很忙。政事之變化太迅速,如果不是因為怕惹起注意和猜疑,嚴敬真想搬迴京城,好及時得到太子的侍衛圍攻沈家小姐、蔣家長房長媳蔣大夫人去給鎮北侯府新認的義女送禮之類的消息。


    他如葉中書,也意識到了日後爭儲鬥爭必然更加殘酷,此時接到了季文昭的信,自然會表示支持。他正想著該挑選什麽背景的學生,就見二兒子嚴二官人抱著一大摞學生的名冊來找他,說要和父親談談師生的配置。


    嚴敬三個兒子,老大是個學究,天天埋頭經典,尋章摘句,目測要成為一代大儒,是他最大的驕傲。二兒子就不是那麽成器了,這些年幫助自己管理學院,算是承借祖蔭。三兒子就更讓他失望,簡直成了個酒商的入贅女婿,常年不在家,嚴敬將其在腦中與酒鬼劃了等號。


    看到嚴二官人手中正好有學生名冊,又想到嚴二官人對學生的了解,嚴敬決定告訴嚴二官人這件事。


    “修明他們在邊關需要人幫忙,最好找懂術數的人。”


    嚴二官人接到了嚴氏的信,就抱著名冊在父親眼皮下轉悠,果然等到了父親的話。


    嚴二官人殷勤地問:“爹,您想要什麽樣的家庭背景?是不是不該找有官宦背景?以免泄露邊關的動向;也不該找年紀大的,這些人心中怕已經有了名利之念,會不會不專心事務,隻想仕途。……”


    嚴敬驚訝嚴二官人嚴謹的思索,對嚴二官人點頭:“你想得周到,那就找書院中十五六歲、出身平民的孩子們吧,可是得跟他們說清楚,這是邊關事務,學院承擔路途費用,那邊有沈家軍照顧,但那畢竟是邊疆,氣候寒冷,也許有……”


    嚴敬停下來,見嚴二官人緊盯著他,猶豫了下,小聲說:“有戰事……”


    嚴二官人兩眼大睜——嚴氏當初說去打仗了嗎?!她隻說不想守活寡,去陪著她的夫君呀!如果知道要打仗,自己肯定不會讓她去的!


    嚴敬見嚴二官人的驚詫,以為他不信,對他沉重地點頭說:“肯定會有一場大戰,該是就在這兩年間。所以這些去的孩子們,要知道有危險,要挑身體好的,最好不是家中的獨子……可是這事不要明說,別傳揚出去。”


    嚴二官人心中大亂,隻能連連點頭:“好,好,讓我仔細去挑選一下,拿個名單給爹過目。”


    嚴敬同意了,嚴二官人有些慌亂地告退,嚴敬隻認為自己的兒子聽說會打仗而嚇著了,也沒覺得奇怪。


    嚴二官人迴到家,在書案前發呆,嚴二夫人來找他,看他的樣子問:“哎呦,你這是怎麽了?臉色蠟黃,不舒服嗎?”


    嚴二官人對嚴二夫人一直無話不談,說道:“我爹說……你可別告訴別人哪……”他猶豫起來,準備想清楚再說……


    嚴二夫人催促:“你要說什麽呀?我跟你說呀,我心裏總也放不下咱們那位,正想跟你商量,我們去邊關看看她去吧?她一個人在那裏,沒人照顧,這有個病什麽的,可怎麽辦哪?”嚴二夫人眼淚汪汪了。


    嚴二官人心神恍惚:“那邊要打仗了……”


    嚴二夫人驚唿了一聲,嚴二官人忙對她做了個噓聲,嚴二夫人慌忙地說:“那可怎麽好?!得把她叫迴來呀!”


    嚴二官人像是下了決心:“爹讓我找人投軍邊關,到時候,我就帶著孩子們去,正好說服她迴來。”


    嚴二夫人連聲讚同:“好呀,好呀!我也跟你去!”


    嚴二官人忙搖頭:“不行!婦道人家,得好好看家!”


    嚴二夫人不敢大聲吵,壓低聲音對嚴二官人說:“你說什麽?!你兒子現在在幹什麽?我女兒現在在哪裏?誰更像是個男子?!”


    嚴二官人不服:“怎麽不說是我女兒你兒子?”


    嚴二夫人生氣:“你胡攪蠻纏!這是我的意思嗎?”


    嚴二官人仰天長歎:“誰在胡攪蠻纏?唯女子與小人難……”


    嚴二夫人打斷:“難什麽難?!你不帶上我,我就死給你看!你看三弟和三弟妹總在外麵,兩口子走了那麽多地方!我羨慕死了!我自從過了門就陪著你守著書院,也得出去走走!你別想自己偷著出去玩!……”


    嚴二官人接著搖頭:“我爹肯定不會同意的!”


    嚴二夫人哼了一聲:“我女兒去的時候,她爹也沒同意!這能阻止她嗎?”


    嚴二官人抱頭:“你先出去,我頭疼!我還得幫著爹找人呢!”


    嚴二夫人成竹在胸地說:“就這麽定了!你要是改主意我可跟你急!”一扭身就走。


    嚴二官人對著她後背說:“什麽定了?!定什麽?什麽都沒有定!”嚴二夫人根本不理他,出門而去。嚴二官人對空哀歎:“意荒忽而流蕩兮,心愁悽而增悲。神倏忽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留……”


    這是屈原“遠遊”裏的句子,嚴敬總說嚴二官人死讀書,一點沒有靈氣,可現在嚴二官人覺得這麽背出來特別有感覺,他也想寫點兒東西……


    可惜靈感倏忽而過,嚴二官人沒抓住,隻能垂頭喪氣地打開名冊,開始挑揀精於術數學生,結果發現嚴氏書院雖然有近千學子,可精於術數的書生,於冊上不過二三十人。


    孔子倡周禮六藝,因為他認為春秋禮義崩壞,就大力提倡周禮。周禮六藝是為貴族孩子提供的教育,分六個學科:禮、樂、射、禦、書、數。其中禮分五禮:吉、兇、賓、軍、嘉;樂分六樂:雲門、大鹹、大韶、大夏、大鑊、大武;射分五射: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禦有五禦: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書有六書: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數有九數。反正是德智體全麵發展的意思。孔子自己就受過全麵良好的教育,據說身材又高又壯,不然也無法從一係列的顛沛流離中幸存下來,在平均年齡大概才十幾歲的戰亂環境裏,活到了七十多。


    數在六藝中處於末位,嚴氏書院用的教材就是“九章算術”。《九章算術》共收有246個數學問題,除了加減乘除外,還有個開平方或者負數,有實數係統的雛形。


    因為這“數”並不難,大家隨便一學就過了,沒有幾個人再往深裏去研究術數,學子們為了科舉,都去學更艱深的文史經典。現在要找精於術數的,就要看他們是不是研習了《九章算術》之外的書籍,可否有才有學。


    嚴二官人花了段時間走訪這些學子的家長。這些孩子都出身中等人家,有建功立業的動力,一聽說是嚴老夫子要嚴二官人來詢問的,大多說要去——嚴敬是誰?曾經的嚴相!這些孩子平時連嚴敬的麵都見不到,現在如果借著這個機會露個臉,日後他提點一聲,也許就能當官了!這不就是這些平民家庭省吃儉用地把孩子送到嚴敬書院來的目的嗎?躋身官僚階層,不再是個平民或者商人。……


    至於有危險,家長們覺得富貴險中求,而正在青春期的少年們都覺得離死亡很遠,認為其他人都死了,自己也死不了。所以幾乎嚴二官人詢問的所有人都表示願意去邊關。有其他學子聽見了流言蜚語,也叫著要投軍,還特別瘋狂,嚴二官人反複刪減,最後定下了五十人。


    嚴敬一個個讀了他們的背景,排除了種種顧慮,就讓他們在書院裏對著孔子之位禮拜發誓,保證不能叛國叛軍。結果離年底還半年多,人選的問題就解決了。餘下的時間就是讓教術數的夫子給他們多上上課,就等著新年時嚴三官人夫婦迴來過年,然後嚴二官人帶領他們去邊關。


    嚴二官人好容易說服了父親自己作為嚴氏書院的管理者,理應跟著這些孩子走,他自然不敢告訴自己父親自己的夫人也在鬧著要去,更不敢說他大逆不道的女兒已經在邊關了。他抱著得過且過的心,不勸阻夫人,也不對父親說實話,就準備著瞞天過海,到時候一走了之。因為他認為到邊關是去說服自己那個一向不聽話的女兒,多一張嚴二夫人的嘴也許就多了一分勝算。


    五月時,南方的雨季以瓢潑大雨悍然登場,隻幾天,就江河暴漲,接著到處是破堤破壩,險情頻頻。過些時日,長江沿岸地區也進入了雨季,同樣是暴雨連綿。等到黃河地區進入雨季時,又是傾盆降雨!雖然不是天天大雨,但是雨多晴少,黃河九曲,自古就是一條水難之河,結果多處決口,幾處改道,澇災泛濫南北,讓剛從長年旱災中幸存下來的人們,再次陷入了困苦。


    太子看著幾尺高的災情奏章,心生煩躁。他現在算是明白皇帝為何讓他親政了:沒好事!全是壞事,而且,是沒法解決的壞事!你們這麽上書求救,朝廷能幹什麽?給你們錢?給你們糧食?給你們調集人力?一樣兒也做不到!那你們還費這力氣做什麽?


    本著自己難過,也不能讓自己的敵人好受的原則,太子以皇帝的名義下了一份旨意:讓原來為民祈福消除了旱情的沈二小姐再次入廟祈福——你不是說你的祈禱感動了上天嗎?那就再去一次吧!太子覺得,既然沈二小姐是個聰明人,把她調出府來,也許她的婚事就能在她不在時定下來,她沒法插手。而且,如果想對她下手,還可以在外麵再試試。就是沒法殺了她,至少能讓她提心吊膽一番。


    還有一件事讓太子開懷片刻:一份從遙遠的海邊小城送出的奏章,經過層層批閱,因其指摘嚴重,終於被遞入了皇城:一名羅姓縣令,指鎮北侯和平遠侯兩家勾結!


    這真太珍貴了!第一手的原始資料。太子可不敢浪費掉這麽寶貝的證據,他將這份奏章截留了下來。他再也不敢大量地銷毀奏章,但是如果給三皇子複閱的奏章少那麽一兩份,完全可以推說成是遺失。他要把這份奏章留到最需要的時候再用,而不是現在單獨呈給皇帝。北戎還沒有發動,誰也無法撼動鎮北侯。


    太子又想起自己前一年時曾建言修水利,看看!這不就說中了?!可是他也知道,那時那麽一說,就是為了和三皇子的加強軍力抗衡,真的要修,也一樣沒錢沒糧。可是這並不妨礙太子抓住了這一點,大做文章,竭力渲染當初自己如何有預見,想把以前三皇子的儲糧備荒之言給比下去。朝上的文官多少的太子一邊的人,一時稱讚太子遠見卓識之類的溢美之詞充斥了朝野。


    葉大公子讓人把幾次印刷《路人談古》的一些分紅讓人帶給了四皇子,請他轉給“路人”。葉大公子授意送信的人對四皇子談起了京城現在對太子去年興水利之言的種種讚美言論,其中不乏貶低三皇子強兵論的輕蔑言語。於是不久,葉大公子就又接到了署名“路人”幾篇文字。還是借說典故,暗諷時政。言辭雖然平和,但是觀點尖銳,其中講到過往治水的先例,從興修水利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官製的清明、所需的時限等等方麵講了許多失敗的例子,進而引申到如果在沒有條件的情況下,貿然興建水利,必然勞民過甚,恐引起亂事。筆觸一轉,又談到了成功的儲糧備荒,抵禦外夷的先例。評價間,似乎是說放著蠻夷不加抵禦,而去興建水利,簡直是授人以柄……


    反正說到最後,人們就看出來了,相比與三皇子之儲糧論,某人所說的“興水利”之言,看來就是一拍腦袋想出來的理所當然的無知念頭,根本不明白天時地利人力的限製,罔顧外強的威脅,若是真聽了,禍患無窮,幸好沒聽。


    這幾篇文章立刻被清流們用來反擊太子,一時間,朝野的論調又變了,太子方麵的歌功頌德顯得那麽淺薄,太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能標榜自己有預見能力的事例,很快被抹殺得一幹二淨不說,還被醜化成了個白癡般的囈語。


    太子方麵的幕僚們趕緊開始口誅筆伐,可惜敵不過“路人”所寫的那些文字的分量。


    太子皺眉讀著幕僚送來的“路人”寫的文章,一邊讀一邊說:“奸佞!小人!……”讀完罵完,還不解氣,用手狠狠地將幾張紙撕成了碎片,扔到了地上。太子氣得手抖著指地上:“找出這個人,殺了他!”


    幕僚們也點頭說:“此人形同三皇子那邊的專用文人了,的確可惡!可惜此人行事甚是詭秘,從來不出麵,書局所印的文稿,都是由葉大公子送的。他寫的東西又都是史實,從不明言時政,無法抓他的把柄。”


    太子問:“是葉大公子寫嗎?”


    幕僚搖頭:“肯定不是,葉大公子過去沒寫出過什麽文章,更別說這麽好的策論了。”


    太子凝眉沉思:“會不會是葉中書?”


    幕僚又搖頭:“不該是,這策略中的觀點十分新奇,據說這次葉中書因為葉大公子沒有讓他看稿子就送印了,還專門追到了書館去看草樣。”


    太子又問:“誰在印?”


    幕僚迴答:“開始是葉家的書館,後來,簡老夫子幾個門生的書館看在同門情誼上也幫著印了。”


    太子咬著牙:“去,讓人把這幾家書館都燒了!看他們誰還敢印!”


    幕僚有些發愁:天天下雨,怎麽燒?看來這位殿下腦子是有點錯位了。等了一會兒,才說:“現在日夜在下雨,燒可能有些困難,派人去打砸還可以。”


    太子想想,點頭說:“派人去打砸,把書籍什麽的找出來,燒!”


    太子雖然堅定,可是天不作美,一連幾天都是下大雨,雨中人們眼睛都睜不開,哪怕是乘車,來迴都不方便。要去打砸的人隻好等啊等,等到雨終於停了,就都擠在一輛馬車裏去下手了。


    太陽好容易出來一天,連綿大雨後,滿街都是爛泥,各家都忙著到街邊院子裏曬衣服曬單子,城中滿是人。想打砸葉家書館的幾個人剛剛拿著棒子從車上下來,就引來了周圍眾多的目光。許多人圍攏過來,幾乎是好奇地看著這幾個人到了葉家書館前,見其中一個人抬腳踹門,有人就大喊:“他們想打劫葉家書館呀!”


    百姓們對讀書人都有種尊敬,對書館書店什麽的,也愛屋及烏,很有愛惜之心。若是去打砸個茶館肉鋪也就罷了,也許是商家有仇之類的,可打砸書館就不對了!


    本來被雨悶在家裏好幾天的人們,可算找機會出門了,聽到喊聲,都蜂擁而至:“誰在打砸?”“哎?!怎麽砸人家書館呀!嗨!住手!”“大家快來幫忙呀!這些人要燒書啊!”……


    幾百熱心管閑事的市井百姓一齊出手,就把前來打砸書館的人給扭住了。等到三皇子府中的葉大公子得了信兒,帶著人匆匆趕來時,那些來進行犯罪活動的人早被捆結實了,一堆放在書館前,承受著大家的教訓:“你怎麽不學好呢?!幹什麽不成怎麽來幹壞事?!”“書館也是能砸的?這是讀書人的地方,你沒見識就不要胡來!”……


    葉大公子馬上知道這事情不簡單,嚴厲地問:“是誰讓你們來的?!”


    旁邊的百姓嘖嘖感歎:“看看人家!一句話就顯出不同了!”“就是呀!誰讓你們來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將門弱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俺也試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俺也試試並收藏重生之將門弱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