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忙說:“其實該是藏在哪裏了,他跟張小公子一起玩,玩著玩著,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讓下人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李氏忙說:“別著急,我們府裏肯定是丟不了人的,你們等等,我去找侯爺,他會安排人去找。”


    那些孩子肯定是跑到隱蔽的地方去了,自己的小兒子近來總往過去張允錚藏身的院落裏去,也許這次是帶著他新認識的小朋友往那邊去了。


    府裏收留的那個刺客現在就住在張允錚的院子,他身手很好,平遠侯有意讓他給體弱多病的小兒子啟蒙武功。倒不是真的要學他的武藝,平遠侯說像這種人,如果讓他閑待著,肯定抑鬱,不如讓小兒子給他當徒弟,這樣兩個人都有事幹。


    那個人還在養傷,平遠侯說也得看看那個人是不是喜歡張允釗,就讓張允釗去見見他。張允釗一向虛弱,一下見到了一個比自己還虛弱的人,馬上產生了共鳴感,時不常地就去看看。


    那個刺客的身份要好好保密,如果泄露了,抄家滅門都可能。那個地方的守衛都是特別挑選的人,李氏可不能讓其他人去找,隻能去找平遠侯。


    平遠侯剛剛聽到報告,說張小公子帶著個小孩進了柳林,才派了人馬上把他們找迴來,李氏正好來說這事,平遠侯就告訴李氏別急,那兩個孩子不久就該出來了。


    李氏鬆口氣,低聲說:“我聽楊夫人說那個沈四公子是個啞巴,幸好幸好。”


    平遠侯也放鬆了,可心中對小兒子這種不知深淺的舉動很不快,決定晚上要好好斥責一下。


    其實張允釗開始並沒有主動帶沈強去那個秘密院落。


    沈強快六歲了,可身量和張小公子一般高,隻是還不會說話!


    見到張允釗,沈強很高興,過去就熊抱著張允釗狠狠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把張小公子嚇哭了。


    旁邊看著的人就過來分開兩個人。沈強被養在鎮北侯府,上次差點出事後,楊氏就哪兒也不讓他去。沈強平常隻有兩個比他還小的小不點當玩伴,誰都見不到。現在的張允釗是他平生見到的第一個小夥伴,可不能隨便放手!見眾人要分開兩個人,就一把抓了張允釗的手,玩命地跑開了。


    沈強腳步快捷,張允釗被拉著跌跌撞撞地跟著跑,眾丫鬟婆子仆人在後麵追——這是在鎮北侯府經常上演的橋段,沈強駕輕就熟,用鑽假山、進花叢等技巧想甩掉追捕者。


    張小公子跑著跑著,覺得很好玩,也不哭了。沈強對平遠侯府不熟悉,後麵追的人也是兩個府裏的,比平常在自己家要多,所以他跑來跑去,怎麽也擺脫不掉眾人,開始有點發暈。張允釗就給他指了個方向——柳林!張允釗知道那裏一向有人守著,隻有他能進去,他們要是跑到了那裏,那些追的人就都會被擋住了。


    結果,後來就變成張小公子氣喘籲籲地領頭跑,帶著沈強到了那片秘密的柳林裏,成功地跑出了人們的視野。


    這些守衛的人已經見了張小公子許多次了,這次見到他帶著個黑胖的小孩,就阻攔了一下。張小公子挺胸仰頭說:“這是我的客人。”很有氣勢,守衛的人一邊讓人去報告侯爺,一邊放行了。


    張小公子一口氣到了院落,跑到屋門前,禮貌地敲門,等了好久,裏麵才有人說:“進來。”


    張小公子拉著沈強進門,氣喘著說:“我……我帶了個……朋友來……他不會說話。”


    沈強愣頭愣腦地進門,轉著大腦袋看來看去,好容易在牆角陰影裏的床上,看見了一個半躺的人。


    沈強衝著那個人啊啊叫了兩聲,然後湊過去,想看看清楚。


    穀公公過去探侯府時就見過沈強,此時看他虎頭虎腦地過來,不禁低聲說:“你長這麽大了。”


    沈強衝著穀公公傻笑,穀公公伸出手,捏了下沈強的肩膀。然後拉了沈強的手,和他掰了掰腕子,沈強喜歡打鬥,平時柳氏那兩個小不點,根本經不起他折騰,他一向與沈卓過手。當下就與穀公公全力拉扯了幾下。穀公公放了手,又微推沈強轉身,摸了摸他的後背脊椎,沈強覺得癢癢,哈哈笑起來,跳開了。


    穀公公半閉眼,靠著被褥,對張小公子說:“你們兩個在我麵前跪下,拜師吧!”


    張小公子聽父親說過,如果這個人願意收他,就要拜師,所以拉了沈強的手,自己跪下,也扯了沈強跪了。沈強傻乎乎地跪在張小公子身邊,嘿嘿笑。


    穀公公說:“說你們拜我為師,遵我的教導!”


    張小公子馬上說:“我願拜先生為師,遵先生的教導!”說完,磕了一個頭。


    沈強對著穀公公啊啊叫了一通,也照著張允釗的樣子在地上磕了個頭。


    穀公公點頭,說道:“你們出去吧,你父親該派人找來了,今天的事,除了你父親,不要告訴別人。”


    張小公子應了,外麵果然有人說道:“張小公子,請帶著沈小公子快迴去,侯爺要生氣了。”


    張小公子起身,對穀公公行了禮,把還在地上呆跪著的沈強也拉了起來,沈強對穀公公叫了兩聲,被張小公子拉著走了。


    穀公公看著他們離開了,才低聲自語:“竟然有這樣的孩子,天賦神力,習武奇才……”皇帝和太子已經對鎮北侯十分忌憚,那麽自己就再給他們添個厲害人物吧,也算是對沈二小姐救了自己的答謝。


    李氏與平遠侯等著人把兩個孩子送迴來,李氏想起在客廳裏與楊氏的對話,對平遠侯說:“我看沈家的三公子不錯,你說是不是可以讓錦兒與他結親?”


    平遠侯早就知道鎮北侯府裏有人在算計這個,那人從一開始,就跟張允銘明說了,張允銘現在都不在這裏,不用說什麽好話,李氏就已經同意了!對方是使了什麽花招?!


    平遠侯表麵平靜地問:“夫人怎麽突然提起這事了?錦兒今日才及笄。”


    李氏壓低聲音:“聽說皇帝要選妃,要選後呢!你說,如果皇帝用這個借口,把錦兒選入宮中,那她還有活路嗎?若是和別人定了親,皇帝還能逼著咱們府退親。可若是與鎮北侯府定親,皇帝就不敢了吧?”


    平遠侯心中一緊:好利索的計謀!隻一句傳言,就讓李氏乖乖地選上了鎮北侯的沈三公子!


    平遠侯低聲問:“這是誰說的?”


    李氏迴答:“是沈二小姐說,五公主聽了傳言,告訴她們幾個的,還說別傳出去。”


    平遠侯忍住麵皮的歪曲:又是這個沈二小姐!她明顯是一杆槍!鎮北侯府裏的那個人一出手,就直指人心。別說李氏,就是自己,何嚐不會擔心皇帝會以選妃之由,把自己的女兒弄進宮去?那時,女兒能活幾天?這種憂慮,讓人恨不得在及笄禮之日,就趕快定下親事,以免有禍事臨頭。


    平遠侯歎息點頭:“那就這麽定吧,沈三那小子,也算湊合。”


    李氏笑:“什麽叫湊合,那孩子挺好的,人熱心,與大郎他們是朋友……”


    平遠侯撇嘴,那小崽子,是個損友還差不多。


    李氏接著說:“我再去問問女兒。”


    平遠侯說:“好。”明明知道現在正是災年,皇帝公然選妃的可能微乎其微,但萬一他來個定向選美怎麽辦?點名讓自己把女兒送進宮去?平遠侯勉強地說:“今天就問問吧,夜長夢多,這事,早點定。”


    李氏一聽連平遠侯都說要早定,心裏就又慌了,起身說:“我現在就去問問,趁著楊夫人她們沒走,趕快先通個氣兒。”


    她走了,平遠侯無奈地搖頭:原來還想刁難一下對方,可怎麽這麽輕易就成了?


    沈汶也不會想到會這麽容易。原來她隻想著用進宮這事嚇一下李氏,可沒想到皇帝對平遠侯的刺殺後,平遠侯夫婦被一點就醒,馬上應了。前世,平遠侯想低調避開皇帝對鎮北侯的防範,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嫁入鎮北侯府。可此世,平遠侯已經深陷在這場戰局中,鎮北侯府反而是最緊密的戰友,張允錦與鎮北侯府定親,就多了一份安全。


    李氏匆忙地去張允錦的院落,正趕上張允錦和沈湘送五公主出來,雙方行禮,李氏隨她們把五公主送到了府門。張允錦和沈湘都有些悲傷地看著五公主上車。


    五公主的馬車出了院落,等在外麵的三皇子騎馬陪她迴宮了。


    李氏將張允錦拉到一邊,低聲問:“你覺得……沈三公子……如何?”


    張允錦臉騰地紅了,馬上低頭,李氏有些焦急,又問道:“五公主不是說了,皇帝要選妃呢,你可不能進宮!你說說……有什麽中意的?”


    張允錦不記得五公主說過什麽選妃之類的事,但也許是五公主跟母親說了也不一定,想到五公主為了不嫁給他人,竟然要出家,而自己竟然有機會嫁給一直喜歡的人,絕對不能錯過了。張允錦咬了下嘴唇,小聲說:“就聽母親的……沈三公子……”聲音雖然小,可還是能讓人聽清楚。


    李氏長出氣,說道:“那就好,我得去見楊夫人了。”


    李氏匆忙地走了,沈湘過來問滿臉滿脖子通紅的張允錦:“你怎麽了?”


    張允錦搖搖頭:“沒……沒什麽。”談論自己的婚事,是不規矩的。


    李氏迴到客廳時,沈強已經被人送迴來,楊氏拉著他的手,一連聲地埋怨,可沈強隻是嘿嘿笑,間或啊啊兩聲。


    老夫人笑著說:“我們叨擾許久了,該告辭了。”


    楊氏也忙告辭,眾人紛紛行禮,柳氏和嚴氏一人拉著一個孩子,沈汶扶著老夫人,李氏送楊氏一行人出來,看她們一一上車。楊氏臨上車時,李氏低聲說:“我和平遠侯商議了,侯爺說好。”


    楊氏一喜,也小聲說:“我們侯爺離得遠,可這事我該能做主,二郎的婚事,就是我定的。我這幾日,盡快讓媒人過來。”


    李氏笑,“那我就在家等著了。”


    兩個人對著又行了禮,楊氏喜滋滋地上了車:張允錦可算是正經大戶人家的出身,那規矩行止真沒的挑!自己看著她長大的,和沈湘又是手帕交,這是要多好有多好!這邊遣媒人,那邊告訴侯爺一聲就行了。


    沈汶聽力絕佳,自然聽到了李氏和楊氏的對話,這件事竟然就這麽成了,沈汶多年的心事也算了了一樁。可想到張允銘都沒有在這裏,這一個棋子根本沒用上,又深覺浪費,想著怎麽等張允銘迴來,再去向他討價還價,讓他幫個別的忙。她倒是不認為在現在的情形下,兩家真的能順利結親,但是隻要張允錦和沈卓開始談親事,後麵就好說了。


    五公主迴到宮裏,天已經漸黑了,可太監還是傳喚她去見皇帝。


    若是以前,五公主大概還會忐忑憂慮,可她現在豁出去了,正想見皇帝,於是麵不改色地去了皇帝的寢宮。


    皇帝已經換下了正裝,隻穿著家居的柔軟服飾。過去,這種打扮曾讓五公主以為皇帝是可以稱為“爹”的親人,可她現在對這個父親隻有一種冰冷的疏遠。但是五公主從小被陳貴妃教育,說話行動總是帶著十分委婉。


    皇帝看著五公主嫋嫋婷婷地進來,恍惚裏仿佛看見當年陳貴妃的身影,一時胸口驀然疼痛,可他立刻斬斷了這些無病呻吟的思緒,板了麵容。


    等五公主行禮後,皇帝開口道:“你今日去平遠侯府了?”這就是興師問罪了。


    五公主低頭說:“是,孩兒前往參加張六小姐的及笄之禮。”


    皇帝沉著臉,好久不說話,想看到五公主的驚慌之色。可五公主麵容平靜,表情嫻雅,又如陳貴妃……


    皇帝咳了一下,語氣嚴厲地說:“你已然及笄……”朕就給你指配個人家吧!


    他剛開了口,五公主就跪了下來。


    皇帝心生警戒:看來五公主是想學四公主,哭著鬧著要嫁給平遠侯長子吧?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五公主見皇帝停了下來,才說道:“孩兒請父皇恩準,許孩兒出家為姑。”


    皇帝一愣,接著怒生心中,脫口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想以出家來抗旨。


    五公主毫無驚恐之色,躬身一禮,語調平緩地說:“孩兒願在觀中為皇上身體康健祈福,為孩兒母妃在天之靈得往生而祈福,願父皇允孩兒一片誠心,準我所求。”


    皇帝冷笑:“你就這麽想嫁入平遠侯府?!”


    五公主臉色沒有表情:“孩兒在請求父皇允我出家。”


    皇帝拿著腔調說:“朕本可以為你指一家豪門,讓你一生榮華不盡!”


    五公主再一禮:“請父皇允我出家。”


    皇帝又冷笑:“也許你想嫁入北戎,與你姐姐一起和番?!”


    五公主淡然迴答:“孩兒出家之心已決,明日起,就將著緇衣茹素食。若此心不遂,唯一死而已。”


    還真來要死要活了!


    皇帝不耐地一揮手,五公主也知道不可能一次對話就讓皇帝應允,俯身行禮,起身再不看皇帝,還是那樣步態輕柔端莊地走了出去。


    皇帝看著她的背影,再次感到胸口的疼痛,忙伸手去端茶杯,才發現自己手掌竟然微微有些顫抖。


    手握了茶杯,急急地喝了一口,皇帝才緩了過來,低聲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就如當初的陳妃……”他竟然沒了詞兒,說不下去了。


    一邊的孫公公過來給皇帝續了茶,小聲說:“也許五公主隻是一時起興……”


    皇帝沒表示同意,但孫公公覺得,皇帝也是這麽認為的。


    可五公主並不是一時起興,次日果然就洗淨鉛華,換下了華裝,隻著了粗布衣服,用一根竹簽綰了頭發,在宮中翻看經書,隻吃一兩樣素菜。


    三皇子幾次三番去見五公主,五公主一概不見,讓三皇子氣悶不已。


    一個月過去,五公主不思悔改。皇帝召她覲見,竟然不換服飾,就以粗衣麵聖。


    皇帝看著麵前低身行禮的五公主,胸中又生惱怒。


    五公主的臉上有些消瘦憔悴,更有種楚楚可憐的風致,讓他不由得想起他以為早就忘在了腦後的一個人……


    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再這麽心煩,皇帝也決定不再見五公主了。


    他冷聲問道:“你是執意要出家了?”


    五公主行禮道:“我意已定。”


    皇帝冷笑道:“那朕就下旨,賜你道號‘淨心’,到城外七星觀出家,為皇家祈福吧!”


    五公主覺得眼淚猛地湧上眼眶,但她馬上壓抑住了自己的悲涼,低頭行禮道:“謝父皇恩準。”


    皇帝說道:“擇吉日盡快離宮吧,無朕旨意,不可還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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