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麽說,兩個人可都是京城的貴戚,身為商家,再多的錢,平時對官府也總是提心吊膽的,不知道哪兒就會犯了事,官府趁機就把錢都榨去了。這就是為何一定要與官宦之家聯姻的道理。現在李氏是平遠侯的正妻,他的孩子到了這裏,近水樓台先得月,自己的適齡未嫁的女兒們可不能不努力一下。


    宴後,李老官人示意張允銘和自己去書房,張允銘不想讓張允錚離開,可張允錚早就厭煩了在人前拘謹的做派,甩開了張允銘的手說:“我自己迴去,你別管著我!”說完,就對旁邊李府的小廝說:“帶我迴院子去!”


    那個小廝看李老官人,李老官人點頭說:“就帶這位公子迴去吧。”


    張允錚行了一下禮,跟著小廝就走,張允銘不放心地說:“你哪兒都別去,迴去就睡覺!”


    張允錚頭也不迴地甩手:“你少管!”


    張允銘皺著眉擔心地看著張允錚走遠了。


    李老官人心裏很緊張:看這情形該是兄弟,可如果是兄弟,怎麽不能公開身份?……他有個疑慮想都不敢想。


    李老官人領著張允銘到了自己的書房,讓人們都出去了,才要說話,張允銘說:“多謝外祖款待,本來就想告訴外祖,我們這次出來是來辦事的,怕是不能在此久住。”


    李老官人現在不想知道什麽辦事,趕快弄清楚張允錚的身份才是正理,馬上問道:“那位公子是你的弟弟吧?”


    張允銘知道李老官人看出來了,隻好點了下頭。


    李老官人嚇得緊握了椅子把手:是李氏所生!可是平遠侯竟然不認兒子!


    李老官人臉色鐵青:“這是怎麽迴事?!”


    張允銘從小就需要守護一個秘密,這麽多年來,他對於隨時創作淩駕於真實之上的藝術表達駕輕就熟,沉思片刻,對著李老官人鄭重地說:“此事是個極為重要的秘密。”


    李老官人心都縮成一團了:“秘密?!你快告訴我!我不僅會替你母親保密,還會為她想辦法!”李氏!你怎麽能幹出這樣的事!


    張允銘小聲說:“原來有個道士告訴我的父親,我這位弟弟不能公開養,不然全家就有大禍。我父親不信,可我母親信了他的話,就讓我這位弟弟頂著張家遠房子侄的名字……”


    李老官人頹然癱軟,靠在了椅子背上:“這麽說……”他是你父親的兒子!


    張允銘可並不知道自己的外祖父心裏有過的黑暗念頭,繼續說:“那個道士還說,如果想為他正名,就得做下無數功德。他算出後麵有四年大旱一年大澇,糧食奇缺,我母親就讓我們帶了四十萬兩銀子下南方采購糧穀,日後不僅為了我家眾人溫飽,也可在荒年忒甚時,救些民眾。她讓我也告訴外祖一聲,多買糧穀做些準備。我不擅經紀,已經把母親給的錢花了大半,不知外祖能不能給我一些,幫著我弟弟多做些功德?”


    如果沈汶在,一定會讚歎張允銘的臉皮,簡直比她都厚了三分。


    李老官人虛汗出過,心中無限輕鬆!李氏沒事!這個兒子還是她心愛的,不然不會拿出四十萬兩銀子來為他做功德!若是真有五年荒年,那糧食……李老官人說道:“你母親給了你四十萬兩,我怎麽也不能給你少了,就給你六十萬兩吧!”他也許是大驚之後,腦子有點糊塗。


    饒是張允銘自詡老練,此時也被李老官人的大手筆驚呆了,有些結巴著說:“娘說……四十萬兩不……不是個小數目……別說六十萬兩了。”


    李老官人嗬嗬一笑:“對她自然不是個小數目……”言外之意,對我就不是了,頗有些後世李嘉誠當場從銀行裏提出十億港元現金交給了綁匪的氣魄。


    張允銘忙又說:“我這些糧食會盡數運往北麵,有些是京城附近,有些是更北麵,能不能讓我娘的管家來安排運輸?”


    李老官人點頭說:“若是災年,北麵會更缺糧,京城人們富裕,屆時會用高價購糧,她這麽考慮是對的。說來,我這些兒女裏麵,她是最有經商天分的……不說那些了,她的管家該是我給她的,明天你讓他來見我。”


    張允銘真心地說:“多謝外祖援手。這個道士有通天之眼,他說要有五年之災,應是準的。外祖也要多購糧食。”


    李老官人說:“這是自然,我這就讓人開始去建幾個糧倉,現在是夏糧,過幾個月是秋糧,買了就有地方放了。”


    張允銘得了這麽多銀子,喜形於色,笑著對李老官人說:“外祖可要多買,不能少於六十萬兩才對。”


    李老官人笑起來:“你莫擔心,該是百萬兩吧。”


    張允銘又結巴了:“外祖……這麽多……”


    李老官人擺手:“你不要擔心,既有荒年,就要多備糧食,不僅為了自己也要考慮依附李家生存的眾多鄉民。我家能成江南首富,就是因為平時多做善事,福利鄉裏。你這麽大了,也應該知道,這世上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若不廣播善種,莫說富貴不能保全,怕是善終都難。既然有這樣的緣分,我一定會盡力的。況且,你弟弟早日明了身份,你母親也就能早日放下心。”


    張允銘長出一口氣,對李老官人行禮道:“外祖出手購糧,既能支持糧價,不讓農人血本無歸,日後荒年之時,這些糧食也必然接濟無數人。這份功德一定不會泯滅。”


    李老官人笑著說:“這事你不用急,明天我叫周圍莊子上的人來,和他們通個氣兒。過四五日,就可以有個章程了。你們先好好歇兩天。”


    張允銘應了,行禮告退,擔心著張允錚,急忙迴院落。一進屋,見張允錚正端坐在案前寫字,一時更放下了心,興衝衝地低聲對張允錚說:“外祖給了我們六十萬兩銀子買糧!”


    張允錚看張允銘:“你是不是騙人來著?!”


    張允銘小聲說:“什麽話?!就是說要為你做功德。”


    張允錚側目:“這還不是騙人?”


    張允銘指著紙上:“你這個字寫錯了!”


    張允錚看也不看:“才沒有,你騙人!”放下筆,要和張允銘打架,張允銘忙說:“別打別打!滿肚子的吃的,吐出來怎麽辦?”


    張允錚立刻興致索然,重拿起筆來說:“你一邊去,別煩我。”


    張允銘說:“你也得給爹娘寫點什麽,別隻管著寫你自己的東西。”


    張允錚說:“我懶得寫!你寫就行了。”


    張允銘到一邊打哈欠說:“你真懶……我明天再寫。”


    次日,李老官人就讓人把周圍莊子上的人叫進城來,另派人通過自己四通八達的生意網絡傳達下買糧的指令,又設定了幾個地點來建倉儲……這些是正事,可同時,城中各家前來拜訪的人忽然多了,言來語去中,都說李家京裏來了人,怎麽也得好好慶祝一番,莫要讓京城的人小看了江南的錦繡。若是李家不便,別人有各色花酒宴會,想請兩位京城公子賞臉光臨。


    李老官人做了一輩子生意,心裏明鏡一般,知道這是各家伸出了魚竿,都要來掉個金龜婿。自己的兩個外孫可都是寶貝,哪兒能隨便娶個商家女——他完全不迴顧當初自己是怎麽費盡心機要把女兒嫁個官宦之家的苦心。就是真的要娶商家,外孫也最好娶自己家裏的孫子孫女,親上做親,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是大家同城世代做著生意,也不能給個情麵,就決定在家裏舉行大型歌舞花會,請各家的孩子們前來賞玩。兩個外孫在自己的眼皮下,也好有個照看,別讓人蒙了去。


    “煩人!我不去!”聽到次日有個大遊園會,張允錚揮手道。


    這幾天他們一出院子門,就被各色丫鬟一路跟著,一會兒問是不是要東西,一會兒還給他們端來茶水——走在路上喝什麽茶?!沿途還經常有手帕之類的東西落在地上,張允銘視而不見,張允錚則有時踩上一腳。不僅如此,還會“偶遇”被丫鬟扶著的表姐表妹們。一見麵肯定是滿臉驚愕驚懼狀,然後極為害羞地行禮,溫言細語地問好。張允銘都有風度地答禮,可張允錚看也不看,眼睛朝天繼續走。他認為不必對這種騙人的伎倆假以顏色。


    張允銘小聲說:“怎麽能不去?外祖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不去他會不高興的。”


    張允錚說:“知道就知道唄,你跟他說我懶得搭理人!”


    張允銘歎氣:“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外祖給了我們六十萬兩銀子呀!他讓我們去參加個宴會我們都不去,他能高興嗎?”


    張允錚翻白眼:“要賣身嗎?六十萬兩銀子還買不了我,你去就行了!”


    張允銘咬牙:“我打死你這個混球!沒心沒肺的東西!我們來了是給外祖露臉的,你不去,人們會怎麽說?京城來的人不給外祖麵子?你得去,讓他覺得錢花得舒心才成,算是替娘盡了份孝心!懂嗎?!”


    張允錚萬般不喜,次日板著個臉,與滿麵笑容的張允銘出現在了眾人麵前。那日進城,大家就看到了這兩位京城貴少,一個瀟灑一個冷酷,現在這麽對比著看,真是各有千秋,都很出眾。


    各家少年們一一見禮,弄得張允錚頭大。他見到陌生人沒有自來熟的習慣,自然沒有心思談話,人們的搭訕對他而言,都是廢話。他迴答了一兩句就懶得開口,默默地跟在張允銘身後。大家知道他是平遠侯的親戚子侄,也不多巴結他,就主攻張允銘。


    張允銘對此自然駕輕就熟,很快就與眾人交談起來,講起京城流行的風尚等等,又得體又與眾不同。時常還有寥寥妙語,引得眾人高興得發笑,更襯出張允錚的孤僻。


    等到那邊湖畔上輕歌燕舞開始,人們都往湖邊去,自然會遇上成群的女孩子們。她們雖然帶著麵紗,但也能看出隱約輪廓。江南商家世代富裕,女子們的穿著有的絢麗,有的清雅,花枝招展,五顏六色,可衣飾無不華貴。


    張允錚自己從小的用度就是最好的,看到這些也沒覺得什麽,隻是那些女子的作態,總是讓他想起京城的那個小騙子!對方若是嬌羞,他就想起當初沈汶剛來見他要錢時的那種羞澀——假的!對方如果語氣甜美,他就想起沈汶開始時有事相求時用的甜糯聲調——也是假的!對方若是矜持莊重,他就想起他自己為沈汶保守了秘密,可沈汶卻一本正經地向張允銘告了他的黑狀——假正經!……


    沈汶算是毀了他對女子的新奇和尊重,弄得他把這些一撥撥湊上來的女孩子們都看成了騙子,看誰都不順眼。


    張允銘則是早就把五公主記在了心裏。幾年前在燈市上,五公主雖然因擔憂陳貴妃哭得眼睛紅腫,可卻沒忘從頭上拔下一支珍珠釵子送給鎮北侯府的那個裝傻充愣的二小姐。相比之下,那個二小姐是多麽的狡詐,而五公主的心地是多麽溫柔善良。他這麽多年隻見過五公主幾次,可她每次都給他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姿容柔美,待人溫存,危難時候,與自己的妹妹同舟共濟……聽說五公主是陳貴妃的翻版,皇帝真是瞎了眼了,讓那麽好的女子被人毒死,自己若是娶了五公主,定會好好對待她……有這些想法,張允銘看著周圍的鶯鶯燕燕,就根本沒有入了眼,隻是表麵彬彬有禮,沒一絲差錯。


    等到他們走到了湖邊,張允錚就堅決不與張允銘一起到人多的地方社交了,自己帶著人選了個假山上的涼亭坐了,遠遠地看著湖畔的歌舞。他頭一次意識到雖然他被圈養時向往與人交往,可真的成為現實後,他根本不習慣與眾人打成一片。這麽多陌生人讓他無法適應,感覺非常焦躁。


    張允錚坐在涼亭的橫板上,有些惆悵。好像一件東西,他奮力爭奪了許久,可拿到了手上後,卻並不讓他歡喜……


    一陣香氣襲來,幾個女子相互推搡著向涼亭走來。張允錚皺了眉,可幾個女孩子已經習慣了這個俊美少年臉上的表情,覺得他許是因為害羞才如此裝酷,或許是因為那位張大公子得了大多的注意,他自己感到尷尬。見張允錚單獨一個到了亭子裏,幾個人就想一起“路過”一下,看看這位少年是不是會起身搭訕。


    張允錚扭開臉不看走向涼亭的幾個女子,眼望著湖邊。幾個女子都是城中商家的小姐們,平時家中富裕,又從小習算理家之道,很有些頭腦,不像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兒那樣拘謹。現在看到京城來的俊美公子,覺得怎麽也該上前展示下自己。可她們到了涼亭外站了一會兒,張允錚就是不迴頭看她們。女孩子們再主動,也受不了如此冷落。隻好訕訕地轉身走開,壓著聲音交談。張允錚習武,耳力極強,聽個一清二楚:“不過是平遠侯的一個子侄,又不是正經的公子,架子這麽大!”“真沒禮貌……”“可他長得真好看。”“那你去叫他……”“才不呢,你去……”“也不知道家世,說不定是個妾生的呢。”“我們還是去看看張大公子那邊……”


    張允錚更加厭煩,幾乎要脫口罵人,可想起張允銘說的不能給外祖丟了麵子,隻能忍下來。看了一會兒歌舞,實在無趣,就起身往迴走,他算是露了一臉,該說得過去了吧?


    幾個小廝見他臉色不快,也不敢阻攔,隻能遠遠地跟著。張允錚穿過幾棵落地的垂柳,聽到那邊有女子的聲音:“小姐,你這麽漂亮,他們肯定會喜歡你的。”一個細柔的女聲說:“那個張大公子長得不如另一個好看,但卻是平遠侯的長子,另一個,甚是英俊,可卻無身世,我選哪個呢?”“有人來了,咱們快點走吧。”……


    張允錚翻了下眼睛,匆匆走過。耳聽得前方有紛亂的腳步聲,他忙離開道路,撿著草地避開來人,遠遠地聽著幾個婦人的聲音:“你家女兒知書達理,該是能配得上平遠侯府的公子了……”“你真是誇她了!你家的三娘才好,那針線……”“薛家今天也帶著大小姐來了,……”“其實,薛家早就有意將女兒送往京城……”


    張允錚搖了下頭,像是想擺脫落在了他頭上的蜘蛛網。他迴到了院子,焦灼不安地來迴轉了轉,想出府,可是知道一會兒晚宴時自己還得出去應酬,這時不能走開。隻好坐在桌子前,開始寫東西來平息下心情。寫了一兩頁,他感覺好了些,抬起頭,此時遠方笙樂悠揚,間雜著遠近的偶爾的人聲笑聲。驀然間,那種過去被關在院子裏時常湧起的孤獨感又上心頭。可這次他卻覺得更加難受:他已經出來了,卻依然無法擺脫這種感覺。


    過了不久,就有人來請他去赴晚宴。到了那邊,再與張允銘會合,張允銘小聲問:“你去哪兒了?我到處看都找不到你?”


    張允錚滿臉不快地說:“我迴去歇了會兒。”


    張允銘咬著後牙說:“你這個不講義氣的家夥!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


    張允錚皺眉說:“我看你過得挺好的,特滋潤,我懶得和人說話!”


    張允銘低聲問:“是誰這麽多年來鬧著要出來的?!”


    張允錚氣鼓鼓地說:“誰知道會這麽麻煩!”


    張允銘冷哼道:“你長大些吧!什麽都是有代價的。想出來混,就得學會與人打交道,躲開算什麽?”


    李老官人叫道:“你們過來,見見我的老朋友,薛老官人。”


    張允銘和張允錚上前見禮,圓臉的薛老官人笑著說:“真是兩位少年才俊哪,來,見見我家的晚輩們。”說完,幾個年輕公子和少女走上來,與張允銘和張允錚一一見禮,女孩子們都麵帶羞紅,其中一個長得極為美麗,看向他們時兩眼春水,脈脈有情。可張允錚從她一聲“見過兩位公子”中就辨認出是在柳林中聽見的聲音之一,心中不喜,臉上就淡淡的。張允銘則還是一派禮貌,沒有任何異樣。那個女子臉上顯出哀怨的神情,竟然眼中含淚。但張允銘張允錚都沒有再多看一眼。


    見兩個外孫對這麽美貌的女子都沒有動心,李老官人心中很有些自豪,可嘴上卻對薛老官人說:“真是後生可畏呀,男孩女孩都如此出眾,薛家真是日益興旺啦。”


    薛老官人有些失望,表麵卻不露出來,也笑著說:“哪裏哪裏,誰比得上你李家?”


    少年們都退了下去,薛老官人低聲問李老官人道:“我可聽說你讓人去買糧了,怎麽迴事?”


    李老官人知道自己那麽大的動靜是瞞不過人了,索性直說一二,歎氣道:“還不是為了防備荒年。這不已經是幾年豐收了嗎?我心裏就惴惴的,總覺的不穩當。他們從京城來,也說要買些糧食,我就多買些,算是有個後手。”但是並沒有說是為了防備幾年。


    薛老官人暗道今天這個宴會真沒有白來,就是自己家的孫女沒有入了平遠侯家公子的眼,自己得了這個信兒也值了。誰不知道李老官人是經商的天才,得到他的一個動向,就要趕快跟進。


    於是,次日,薛家也開始派人出外買糧,不久,消息傳開,各家商戶都開始大量購入了糧食,消息又傳到他們的親戚處,其他城市也有人出手購糧,江南地區糧價得以維持,並沒有陷入讓農人破產的低穀,這是後話。


    花會後,薛家除了得到了買糧的提示外,也有別的收獲。原來一直不想進宮的薛大小姐對祖父說願意進宮了。


    現在皇帝雖然沒有統一選妃,但是各地都知道皇帝廢後之後,後宮開始納人。隻要是年輕漂亮的,都往京城送。


    薛大小姐貌似天仙,年方十六。眼高於頂,怎麽也看不上本地的少年們。薛家原本就想找個京城官宦,現在終於有機會看到了兩個京城來的正牌公子,可他們竟然沒看上她!這讓薛大小姐甚是憤怒,決定投身宮廷,闖出一番天地來,好讓現在看低了她的人後悔!


    這些事,李府中的兩兄弟自然毫不知情。花會後,一連幾天,各種聚會宴飲不斷,張允錚到了爆發邊緣,他開始鬧著要到外麵去,不在府中吃飯了。有人自然把他的要求告訴了李老官人。


    這些天來,李老官人已經完全摸清了兩個孩子的脾性:張大公子成熟而圓滑,這個弟弟卻是不懂世故,落落寡合,脾氣急躁。雖然張允錚明顯是個長歪了的,李老官人卻對他有了一份特殊的關愛。也許是他長得太像自己了。李老官人還和李老夫人合計,看能不能讓李氏把他送來,他們可以替李氏照看。聽說張允錚要出去吃飯,李老官人笑著說:“這是嫌我們家的廚子不夠多樣吧。沒事,讓人陪著他們到城裏的酒家隨便吃,反正他們來一趟不容易,讓他們玩個痛快。”


    於是張允銘和張允錚就被各房的公子們輪流帶領著到城中品嚐各色美味佳肴。在席上,經常會有人前來打招唿,於是就並席,張允銘主管與表兄表弟和城中的重要公子們聯絡感情,張允錚誰也不搭理,就悶頭吃東西,頭一次竟然感激自己沒有公開身份——大家都認定張允銘才是該討好的正主,不來打擾他。


    一個月之後,張允銘也受不住了,向李老官人說要去遠處買糧。李老官人明白平遠侯讓他們出來是來曆世長經驗的,不能這麽花天酒地地玩半年,就派了自己得力的采辦與李氏的管家一起帶著他們更往南邊去。


    這次,他們一行人比剛出京城時還壯大,可離開了固定的院落和天天成群地追著他們的人,張允錚就高興多了。大概是下館子下出了癮,他每到一處,就去打聽美食,再去品嚐,還記下自己的心得,名曰“江南美食記”。


    出來得久了,張允銘也漸漸對張允錚放開了手,不再擔心他找不迴來。覺得隻要他不跟自己打架鬧氣,幹什麽都行,對張允錚的行動就多鼓勵少阻攔,兩個人處得很和睦。他們三個月漫遊了上千裏,直到張允銘把李氏和李老官人給的錢都花光了,才往迴走。


    再迴到李老官人那兒時,時已入冬了,他們見過了李老官人後,住了幾天就告辭,爭取在年關前迴到京城。


    李老官人將張允銘獨自叫到書房說:“你弟弟看來是沒多少處世經驗,你去跟你娘說說,若是京城不方便他露麵,就讓他來我這裏吧。他要上學也好,習武也好,我都可以安排。這裏兄弟也多,很是熱鬧。”


    張允銘心說這怎麽可能?京城那邊就要有滅門之禍了,張允錚還得迴去幹事呢。可嘴裏說:“多謝外祖,我迴去一定告訴我娘。”


    李老官人惦記著把張允錚接過來,自然也要好好和他培養些感情,隔日也把張允錚叫了來,問道:“你喜歡這裏嗎?住得好不好?”


    張允錚平時對父母都沒有好臉色,現在麵對個老人家,隻能使勁按捺著自己的脾氣,規矩地點頭說:“謝謝外祖,住得很好。”


    李老官人又問:“你有什麽要的東西?想幹的事?告訴外祖,我讓人給你去辦。”


    張允錚毫不客氣地問:“外祖有幹果的店嗎?我想去挑挑。”


    李老官人笑著說:“那些不值錢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送人都拿不出手去。”


    張允錚皺眉了:“那怎麽拿得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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