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又拍書案:“那個蠢貨!那個呆貨!我要殺了她!不,毀了她!讓她生不如死!”


    說這些話也殺不死人,一人小心地說:“我們找人去綁架了她如何?”


    太子想了想說:“她還太小,太混!我要等著她長大些,讓她傾心於誰,然後被辱被棄,被奪清白,被毀閨譽,被指為人可盡夫!讓侯府蒙羞……”


    幾個幕僚都覺得太子有些本末倒置,現在是該想想怎麽消除皇帝的疑心,而不是對一個小女孩發這麽大的火。一個人再次努力說:“若是不與皇上解釋一下,皇上也許以為殿下心虛……”


    另一個說:“不見得,也許皇上以為殿下坦坦蕩蕩,不會讓這些事繚繞心際。”


    一人說:“還是該說一下,我覺得,就說那個女孩子蠢笨吧,無心之語,不要當真。”


    又一人說:“還是不要說,或者,等著皇上開口,皇上不表示,就別主動提起。”


    再一人道:“不如在日後的事情上,處處向皇上請教,說些自己不知深淺之語……”


    旁邊一人:“還是不要如此明顯……”


    太子又一次拍案:“到底該如何說?!”


    眾人安靜了會兒,有人小聲說:“還是請殿下明日一早就去請安,隨機應變。”


    次日一早,皇帝在寢宮裏就知道了前一晚沈汶的那些“隻知道有皇帝,不知道有太子”話。


    皇帝哈哈一笑,“小兒信口雌黃,或者……”他皺了一下眉:“鎮北侯說了什麽?”


    伺候的孫公公小聲說:“聽說那個女孩子八歲上下,長得蠢胖,昨夜與太子和四公主對話時,嘴邊還有點芝麻粒。鎮北侯長子本來不願她開口,可她說自己想與四公主說話,才讓她到前麵來見了四公主。聽報說,沈毅一直在後麵看那個幼女,好像要隨時阻止她,不像是知道會發生什麽。”


    皇帝沉思著說:“讓那個孩子進宮,見見皇後。”


    孫公公應聲說是,皇帝又笑了一下:“太子還是沉不住氣,才成了太子幾個月,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惹鎮北侯府的人。朕這麽多年,也沒公開留下把柄。這事後,他就是百般解釋,也在民中留了口實。”


    孫公公低聲為太子說好話:“開始,是四公主起的意,太子倒是沒……”


    皇帝嗬嗬打斷:“他那個小心眼朕還不明白?指使自己的妹妹四公主去打頭陣,自己在旁邊掠陣。上次在長樂侯府裏,吃了個小虧,他就心裏放不下。這一年了,想找迴來。專門地跑到燈市上去截人家,可還是沒得手……”


    外麵有人告說太子前來請安了,有時太子會來向皇帝請安,同用早膳後一起去上朝。


    可今天皇帝微笑著擺手著:“讓他等等,朕還想在床上坐會兒。”


    孫公公為皇帝加墊了靠枕,心知雁過留痕,那些話還是在皇上心裏落了影子。


    皇帝可不覺得自己是忌諱太子,他不快的是:眾目睽睽之下,太子沒有讓那個女孩子給皇帝叩頭!隻一個勁兒在那裏鬥嘴,沒一句話說皇帝怎麽神聖不可侵犯,怎麽不能讓那個丫頭隨便開口就掛在了嘴上。在他看來,太子應當借這個機會當場遙遙跪拜,領著眾人山唿萬歲才對。這麽看來,還真像那個丫頭叫出來的:太子那時隻想著怎麽讓人尊重他,沒想到該怎麽尊重皇帝!這點,皇帝決定還是該給太子一個教訓。


    果然,太子等大半個時辰,皇帝用了早膳才見了太子,然後一起上朝。時間緊迫,太子也沒有時間提起前夜的事,畢竟那隻是件小事,提出來,反而顯得心虛。


    這一日,太子在朝堂上每次開口,都被皇上笑著打斷,轉頭問其他朝臣的意思。太子後來不說話了,又被皇帝說不專心朝政。太子餓到了下朝才吃了點東西。傍晚想找機會去見皇上,卻說皇帝要早些休息,去了姚才人那裏了。


    太子忙去見皇後,把元宵夜和今日朝上發生的事情仔細講了一遍。其實在白天,四公主也已經來過了,皇後早知道了前後詳情。


    皇後聽太子說完,笑著拍拍太子的手說:“皇兒不必擔憂,你父皇今日讓人傳了話來,說找日子叫那個女孩子進宮讓本宮看看,你看,這不就是給你出氣的安排嗎?本宮尋個京城命婦都到場的日子,狠狠地羞辱那個丫頭一場,讓她從此再也抬不起頭來!”


    太子笑了笑,可接著小聲說:“可父皇,會不會多心……”


    皇後又笑:“怎麽會,你可是一個你父皇稱心如意的兒子,不然怎麽會冊封你為太子呢?”她強調了“一個”。


    太子鬆了口氣,對皇後說:“多謝母後。”


    皇後也笑了:“皇兒多禮了,現今是正月裏,要高高興興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別多想。”


    可這事情其實沒過去,太子接著做的幾件事都被皇上批了“思慮不周”“心急氣浮”等語。太子格外謙恭守禮,在朝上對皇上畢恭畢敬,一點都不敢違拗,動不動就行禮謝過皇帝的指點。


    旁邊人看著,明白這是皇帝得知了那元宵夜的傳言,敲打太子呢,而太子則在表示服從皇帝。原來和諧的皇帝太子關係中,出現了第一條細細的裂紋。?


    ☆、會診


    ?  元宵節當夜,蘇婉娘把季文昭說的告訴了沈汶,深夜裏又低聲哭了一場。沈汶雖然陪著蘇婉娘流了淚,但心中更多的是放鬆:季文昭算是徹底與太子斷了瓜葛,這兩年,前世曾為太子獲得了君臣稱讚的那些政事建言就不會出現了。


    她特意要挑選蘇婉娘作為自己的幫手就是為了季文昭。蘇婉娘的父親肯定是被太子而害,不然前世蘇婉娘也不會那麽舍身忘死要殺了太子。季文昭雖然精於謀略,但內心深處還是有正義感,不會幹殘害無辜的事。讓季文昭查清了蘇婉娘父親的案子,就認清了太子的麵目。無論他多麽野心勃勃,都不會投靠這種行事無所顧忌的小人。


    這一舉多得的事,怎能讓沈汶不救蘇婉娘?哪怕是因為蘇婉娘過早地驚動了對方沈汶也在所不惜。


    蘇婉娘也把自己又碰上了以前自己撞的人的事告訴了沈汶,並說了自己這次還誤踢了人家一腳,把那人的腿給徹底踢壞了,所以約了那個人五日後去自己母親的家裏見見那兩個郎中。


    沈汶覺得有些古怪,有個念頭隱約一閃,但又抓不住。接著想起那天沈卓也會帶著三皇子去那裏,也把這事對蘇婉娘說了。


    兩個人都怕這是一個要刺探三皇子的陰謀。雖然蘇婉娘根本不知道三皇子會那天去,對方就是知道了,也無法保證蘇婉娘會邀請他,可兩個人還是仔細地迴顧了蘇婉娘遇到那個人的過程。最後講到蘇婉娘離開,那個人還坐在地上起不來,跟在寺裏一樣,可見傷得不輕。如果說是安排好了被踢,以便那天與三皇子碰上,這也太牽強了。


    沈汶和蘇婉娘都想不出怎麽才能讓一方不來,隻能希望那天兩撥人在不同的時間到。畢竟,誰也不能完全肯定那被蘇婉娘踢壞了腿的一方是敵是友。


    元宵節次日,沈毅早早去請安,趕在大家來請安之前把前夜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老夫人。


    楊氏雖然出了孕期頭三個月,可老夫人讓她還是多靜養,不要管事兒。這次胎氣不穩,一直要小心才對。所以府裏的事還是都要先過老夫人,然後她再下達給錢嫲嫲或者蘇婉娘等去做。


    老夫人邊聽邊笑,到後來忍不住哈哈笑出聲,沈毅也禁不住微笑。


    老夫人笑後,又沉靜下來,小聲問道:“汶兒,是故意的嗎?”


    沈毅搖頭說道:“不像,妹妹當時剛與蘇傳雅分吃了個點心,嘴都沒有擦幹淨。然後又沿街吃了許多東西,一點也不把遇上太子的事放在心上,沒看出有什麽心思。”


    老夫人沉吟著,這時外麵傳來了聲音,幾個孩子一個個走進來,沈汶哈欠連天地進來,搖晃著對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笑著受了禮,看著沈汶問道:“昨天晚上汶兒去燈市玩得好嗎?”


    沈汶忙打起精神,使勁地睜眼說:“好呀好呀,張家姐姐給了我塊點心,我和小啞巴分著吃了。然後,婉娘姐姐把買吃的錢丟了,姐姐給了錢,婉娘姐姐給我買了炸果子,糖麵球,醃紅果,津梅子……”


    老夫人笑著打斷道:“這麽多吃的,還有別的事嗎?”


    沈汶搖搖頭說:“沒什麽了……”


    老夫人誘導:“你還見到別的人了沒有?”


    沈汶眼睛一亮:“哦,一個公主姐姐給了珠子釵子,一個公主姐姐告訴我太子最大!”


    一屋子的人都笑,沈汶茫然地看大家,老夫人歎息道:“應該是皇帝最大。”


    沈汶固執地說:“可是那個公主姐姐說了,太子最大,要讓我給太子磕頭呢!”


    老夫人看著沈汶幼稚的圓臉,笑著說:“汶兒還是個孩子呀。”


    沈汶使勁搖頭:“不是了不是了,我比小啞巴大!”


    大家又笑,老夫人不再說什麽,讓孩子們去吃飯了,留下了蘇婉娘說:“汶兒心性單純,你要幫著多看著些。”


    錢嫲嫲也說:“是呀,你現在不僅管著她的院子,府裏的事兒也都知道了,時常給二小姐提個醒,懂得些輕重。”錢嫲嫲自從楊氏靜養後,就有時往來在楊氏和老夫人之間,協調府中的事情。


    蘇婉娘一宿過去,眼睛還是腫的,行禮道:“我一定好好照看小姐。”心說什麽心性單純,這府裏的人大概沒有比她心眼更多的了。


    錢嫲嫲關心地問道:“你的眼睛怎麽這麽腫?這得哭了有一夜吧?”


    蘇婉娘麵露悲傷地點頭說:“昨日去給小姐買吃的,被人偷了錢。我一想起來,就睡不著覺!”


    錢嫲嫲又問:“有多少?”


    蘇婉娘帶了些憤恨地說:“因是元宵夜,我多帶了些,怕小姐要用,有一貫三十二錢呢!”


    老夫人笑著對錢嫲嫲說:“你就把這錢支給她吧,看這孩子哭的!”


    蘇婉娘忙堆起了笑,對老夫人謝了。


    太子東宮裏,幕僚奉上了侯府來的消息:那個幼女根本不懂事,隻是深信了四公主說的話,事後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她身邊的丫鬟蘇婉娘非常愛財,對錢心疼得要命,為了一貫多錢哭了一夜。


    到了施和霖和段曾過府的那天,沈汶和蘇婉娘一早就去蘇婉娘母親那裏等著,沈湘在府裏等著兩位郎中,唯恐他們到了侯府後會有事不去看蘇婉娘的母親。沈卓去了觀弈閣等著三皇子,沈毅和沈堅都不好有所行動,隻在府裏老夫人身邊等著郎中們的到來。


    沈毅私下告訴了老夫人今天三皇子要看郎中的事情,老夫人認為這事自己最好假裝不知道,隻讓幾個十來歲的孩子在裏麵斡旋就是了,連楊氏都沒有告訴。


    沈汶和蘇婉娘進了蘇婉娘的家時,天還隻是微亮。可蘇傳雅已經起來了,聽見聲音迎出來,見禮後小聲說:“我昨天睡覺前看娘坐著,今早起來娘還是坐著,看著好像很累。”


    蘇婉娘皺眉,對蘇傳雅說:“你去告訴鄰家的嫲嫲,今日先不用過來,我來照顧娘,我走時你再去喚她就是了,錢照給。”蘇傳雅應了,小跑著去了。


    蘇婉娘給母親雇的人就住在附近,每日白日來做飯打掃。


    蘇婉娘和沈汶進了屋子,蘇婉娘打開了外間的窗戶,屋子裏沒有幾樣家具,都擦得很亮,地上也幹淨。蘇婉娘示意沈汶先在外間坐了,自己進了裏屋。裏麵傳來蘇婉娘低聲問候聲,然後蘇婉娘出門打了水,服侍了她母親潘氏洗漱。又給潘氏煮了些稀飯送進去……


    蘇傳雅迴來,也吃了早飯,和沈汶坐在一邊,沈汶給他看功課,連帶教他幾個字。


    忙了好久,天已經大亮了,蘇婉娘再出來,麵露愁鬱。見沈汶盯著她,就附到沈汶耳邊輕聲說:“我娘看著越來越弱了。”


    沈汶知道這是必然的,心裏雖然難受,可還是猶豫著問:“那……你該問問你娘了……”


    蘇婉娘一愣,想起沈汶曾說過的她的母親可能知道一些有關她父親的事。她這幾天思及亡父,有時還是流淚。現在母親的情形不好,提起父親,是不是會更加感傷?可如果不提,哪天母親去了,那麽證據就會石沉大海。父親怎麽能就那樣白白地慘死呢?


    蘇婉娘咬著牙點了下頭,反身進了裏間。她在麵色頹敗的潘氏身邊坐下,還未開口,眼淚就湧了起來,潘氏微弱地問道:“婉娘……何事……”


    蘇婉娘努力了片刻,低聲說:“娘,我知道了,父親是被人陷害的,是被冤枉的!娘,父親是不是對您說過什麽?”


    潘氏聽聞一陣氣喘,然後咳嗽起來,蘇婉娘嚇得不敢哭了,忙一個勁兒地給母親拍背,小聲說:“好了,好了……我不問了……”


    潘氏喘著氣,從枕邊拿起了一塊手帕,塞給了蘇婉娘,輕聲說:“我原想……等你們都長大……”


    蘇婉娘展開手帕,一看就流下眼淚,嗚咽著說:“娘一直都知道……”


    潘氏拉著蘇婉娘喘息著說:“……不能急……你們……要長大……要成家……”


    外麵沈汶大聲說:“施郎中、段郎中好!”原來是施和霖與段增到了,蘇婉娘忙緊握了錦帕,擦了下眼淚迎了出去。


    外間,沈湘領著兩個郎中進來,郎中們與沈汶見禮,蘇婉娘行了禮,帶了他們進裏間。


    沈湘皺眉看沈汶,小聲說:“你來這裏幹嗎?!”她為了減少知道這事的人,隻帶了幾個護衛,連丫鬟都沒有讓跟著。


    蘇傳雅馬上站起來,仗義地說:“小姐是來看我的!”


    沈湘撲哧笑了,點了下蘇傳雅的腦袋說:“來看你幹什麽?”不等蘇傳雅憤怒地辯說,就一把拉了他的手說:“去,讓護衛送你去府裏,老夫人正念叨著你呢,昨天的字寫了半頁就跑了。”一手又去拉沈汶,“你也迴去!別在這裏添亂!”


    沈汶搖手說:“我要和婉娘姐姐一起走!”


    蘇傳雅跳著腳說:“我也要我也要……”鬧得沈湘心煩,顧不上拉沈汶,先把蘇傳雅拎了出去,交給護衛抱走了,才迴來又對沈汶說:“你老老實實地迴府去!”


    沈汶扭動身體:“不嘛!我要等婉娘姐姐!不讓我就哭!”


    沈湘氣鼓鼓地看沈汶,沈汶笑著拉沈湘的手:“好姐姐,我保證不搗亂啦,隻乖乖坐一邊啦,我反正也是知道的……”


    裏屋的門一開,蘇婉娘和兩個郎中走出來。沈汶跳下椅子,溜到了牆角站了,表示自己不礙別人的事。


    蘇婉娘眼淚汪汪,迴身輕輕關了門。


    施和霖歎氣道:“我給你娘服了丸藥,該能讓她睡一會兒。”


    段增也少見地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竟然什麽都沒說,看來潘氏的情況不妙了。


    蘇婉娘付了診銀,段增在一邊對施和霖低聲說:“咱們還是別拿了……”


    施和霖愣了一下,竟然沒有爭執,分了一半遞還給蘇婉娘說:“隻是那丸藥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將門弱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俺也試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俺也試試並收藏重生之將門弱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