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感受到他全身的血液都似在沸騰,他額頰滴落汗水,幾乎快要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才抑製住那股崩潰嘶吼的感情,他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著,牙關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在那一刻,他身體充滿了兩種極端的晦暗顏色,一種是絕望而深沉的黑一種是毀滅暴戾血腥的紅,而這兩種顏色像冷凝千年的光芒融於他身,矛盾激烈地相乎糾纏撕裂痛苦著。


    不遠處,那筆直矗立於牆角的亡之血鐮似感應到主人那股激憤狂躁不安的心情,彎月弧度的雪薄刀刃,隱約閃現一層不詳的詭異紅光……


    玄嬰的出現太過迅猛,跪在地上大多數注意力被嫉殿吸引去的人都忽略了,等他們注意到她的時候,她卻已然如第一個敢嚐試螃蟹的勇士一般上前,然後——彎腰、伸臂將那個充滿著負麵情緒,就像一顆正在滴答倒數計時炸彈的嫉……一把抱起來了。


    別看她個子嬌小萌弱,但力氣卻是出其的大。


    跪一地的人驚奇地目瞪口呆,愣著兩隻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這副身嬌少女勇抱狂躁野獸的畫麵。


    太、太具有衝擊性了!


    一切太過突然,嫉妒倏地全身一僵,在她將他抬起的時候,正準備爆發出強烈殺意時,卻會她那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給生生按壓下了。


    “你的奕皇兄來了。”


    嫉妒僵滯住了。


    反應竟這麽大?玄嬰眸露幾分趣味,但轉瞬即逝,又恢複麵癱表情。


    一直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嫉殿一刀劈成兩半的一眾傻眼了,這麵纏白繃帶一身黑寡婦衫的女子,將嫉殿抱起來,很“順利”地放迴床上時,他們真的都驚呆了。


    “這、這、這誰啊?!”


    “刺、刺客……?”


    “別瞎猜!刺客的話,嫉殿能任她擺、不,能任她抱?看這一身……奇特的造型便知,她必定是嫉殿認識的人。”


    底下一陣悉悉窣窣的討論聲。


    玄嬰抱人的技巧很勉強,即使她刻意地將就,嫉也是被晃得一個頭暈眼花放在床上,他第一時間伸手撫住那隻沒纏繃帶的左眼,翻身定睛一看,精致的麵頰布滿猙獰:“你……”


    “地麵陰涼,你傷勢未愈再受凍的話,便會持續癱瘓在床……你不會想這樣吧?”玄嬰打斷他。


    嫉妒此刻根本不關心別的事情,他隻關心一件事情。


    “你——剛才說了什麽?”


    嫉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五指掐入她軟綿肉中,他眼底飛快逝過一道陰霾,眼底布滿血絲與恨意,嘴唇也許是因為興奮,亦或是別的快意情緒而微微顫抖,神色可怖。


    “你們先下去吧。”


    玄嬰任著他的動作沒有反抗,轉過頭對跪在地上的那群人吩咐道。


    “那個、個,不知道這位貴人是……”就診的太醫雖然也想馬不停蹄地離開,可眼下總不能不明不白地將人丟下就跑吧。


    “我是太子殿下專程派來服侍嫉殿的‘特護’。”玄嬰隨便編造了一個身份。


    興許是急欲脫手,興許是被駭得心髒快受不了了,那老太醫倒也沒有質疑什麽,便連聲囑咐了一下要事,最近喜聞樂見地帶著一群宮侍走了。


    而轉近頭的玄嬰,突然發現她打發人走的這期間嫉妒安靜得……有些不對勁。


    沒錯,有些不對勁……


    她這麽一想,便看到嫉視線像仇視敵人般盯著空氣某一處,兩道細長蠶眉糾結著,雙唇下意識緊抿著,唿吸一急一緩,一促一遲,且時不時煩中地扭動幾下身子……


    她觀察他的神色著實奇怪,轉念一想,他也昏睡了三日,期間一直喂些流質性食物,剛醒來沒多久,按照正常情況下,一般這種時候……


    室內一片安靜,隻聞玄嬰道:“你……可是要小解?”


    嫉身子一震,接著猛然抬頭,但見他不知是氣是急是怒地漲紅了一張漂亮臉蛋,朝著玄嬰嘶聲咆哮:“閉嘴!”


    ☆、第五章 進入角色扮演,醫心


    “他們都離開,靠得最近的亦是30米、九十尺開外……整座萬壽宮苑,除了我在你身邊,別人都避而遠之,若你準備讓情況更難堪的話,我亦會走。”


    玄嬰很平靜地注視著他,罔顧像戳破氣球爆炸、張牙舞爪的嫉妒,語氣甚為冷淡,就好像若他當真開口,她便能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如同剛才見有人替代,那些一臉暗中幸慶拋下他便步履匆匆離去的人。


    被毫不留情撕碎的現實擺在嫉妒麵前,他從喉中古怪地發出一種咕嗚的聲音,垂掉下腦袋,黑發披垂散亂一身,此時晨光被一陣烏雲遮掩,光線漸漸被削黯,室內寂靜無聲,除了屏風後窗欞懸掛的那一串鈴蘭紫玉風鈴,發出清脆、若有似無的淅鈴鈴~


    一種陰冷而黑暗的氣息至他全身彌漫開來,如黑蜘蛛那簌簌伸張的肢節,朝四周延伸、觸纏,他身體一陣輕幅度地顫抖,細微而壓抑,從四肢躥動至那垂落的削瘦雙肩,不住聳動,像是某種封印瀕臨崩潰……


    玄嬰站在原地,即使他手腳不能夠動彈,她相信他依舊能夠殺人。


    那殺意如實質般鎖定在她周身,越來越束縛,越來越緊勒,那哢哢,僵硬緩慢抬起的腦袋,像缺少肌腱靈活的木偶,失神、空洞,充滿黑暗死亡氣息地盯著玄嬰……


    玄嬰沒有移開視線,她知道這種時候,她不能退亦不能動,必須讓他清晰地清楚她眼底的平靜,如在野外荒郊深山遇到猛獸時,不能轉身逃跑露出脆弱的背部,這樣必死無疑,而是選擇勇敢以眼神與其對峙著,讓它看清楚你眼中的無畏無懼,這樣他才能夠從中獲得冷靜、審視。


    半晌,他戻氣累累的視線垂落,像兩束冰光刺在陰影摩婆娑的地麵。


    “去!換、個、太、監、進、來!”


    他的聲音幾乎支離破碎,像是從牙縫中一字一句蹦出來似的,那落在身側的兩手攥拳,渾身緊繃成石。


    玄嬰這才暗籲一口氣,微微放軟了黑眸。雖然知道像這樣“欺負”自已的攻略目標實在太壞心了,可是惡趣味地看到他像一隻傷了爪子的大貓,氣勢洶洶敢怒卻偏生少了利囂在手,最終隻能妥協咬牙的模樣。


    玄嬰意外感覺心情變得……很好。


    “好。”


    由於一直為他的事情煩惱,此時心情稍微轉好,她也不介意滿足他麽一個“小小”的願望。


    本來她也沒打算對他照顧得如此“細致入微”。


    ——


    等解決完一件人生大事,嫉明顯臉色好了那麽一丁點了,但與之相對的戰鬥力、意誌力、口舌之爭亦強勁了許多。


    他並不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這是玄嬰親身體會到的。


    “我說,你究竟是個什麽鬼玩意兒~哈?”


    嫉妒或許是在剛才被太監侍候“小解”的時候矛塞頓開,“下通”了的時候順便“上通”了某些事情,再次看到玄嬰時便不再像剛才那般殺氣騰騰,而是陰陽怪氣,跟尖酸刻薄的人販子似地大爺款地斜靠在床榻之上,那張蒼白無血的稚子臉,充滿譏笑而嘲諷地睨著玄嬰那一身裝束:“噗嗤嗤嗤……你終於忍不住自我毀容啦,原本那張醜陋的臉就夠驚悚了,現在更成了令人倒胃口的鬼臉,我說,你這樣厚顏無恥地活著這世上,有意思嗎?”


    “……”像他這種從小缺愛,長大缺鈣,人渣中的極品,禽獸中的禽獸都能恬不知恥地活著,她想,她沒有任何理由不好好地活不下去。


    為表“賢惠溫柔”,玄嬰咽下那句可能會導致他們徹底仇裂的吐槽,她表示心中有些小遺憾,為什麽先前她揍了他身體那麽多部位,偏生忘記要打碎他的那兩排白牙呢?


    “喂!瘋女人,聽說你腦子有問題,難不成這一身見鬼似的怪異裝扮,也是因為那個‘失魂症’造成的?”


    玄嬰道:“……你覺得怎麽樣?”


    “怎麽樣?撲哧……簡直醜死了!”嫉妒譏諷地挑起眉梢,冷掀起嘴角:“不過比起你之前那像是裹著一層白麵粉,白慘慘,瘦得像具骷髏的模樣,現在僅僅是稍微能看點了。”


    “那你喜歡嗎?”從不指望他狗嘴裏能夠吐得出象牙的玄嬰,直接忽略他特地挑來刺激侮辱她的生鮮形容詞,而是更執著於“希望在他眼中的自己是漂亮的”。


    “喜歡?”嫉妒似被笑嗆了一聲,滿臉誇張嘲弄的叫囔道:“我又沒病,會喜歡你現在這種古怪的德性?”


    但明顯,他的眼睛告訴了她,他在說謊,比起之前,現在他雖然依舊厭惡得隨時想找機會殺了她,但卻少了先前那種急躁得欲毀之而後快的尖銳、瘋癲。


    想殺她,隻是因為她先前傷了他,他想報仇雪恨,而想毀了她,則是因為她的存在礙著了他的眼,刺著了他的心,令他焦躁不安。


    前者隻是一個正常的因果循環,而後者卻是一種病態的因結。


    “如果你有病,就會喜歡對嗎?”虞子嬰順著他的結論,微微偏過頭,似恍然道。


    “……”嫉妒一窒,盯著玄嬰氣得一腳踢翻了旁邊的矮幾:“臭女人!等本殿能動,本殿絕對會第一時間殺了你的!”


    “不想知道……你奕皇兄的事情嗎?”玄嬰從旁邊那戰戰兢兢,如喪妣考的小太監手裏接過一碗菜糜藥膳粥,坐在他旁邊。


    小太監頎喜若狂,怯怯一笑,稍施禮離開。


    明媚三月,窗外深淺色,早鶯爭鳴雀躍。


    微微染塵和煦暖陽,映照於她側臉,那纏得跟繃帶木乃伊麵容渡上一層朦朧光澤,乍刺眼一看,倒有幾分柔和清新之感,撇去她的麵容不談,她的姿態如動作如行雲流水,不嬌柔不忸怩作態,風聲水起,另有一番文化陶冶的高雅美感。


    “他怎麽會來……”嫉妒瞳仁一縮,像是一瞬間便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蜷縮起雙腿抱胸,垂睫齧啃著手指甲,情緒漸漸開始起伏不定,他眼珠極速轉動,暴躁不安,嘴裏細細碎碎地反複嘀咕道:“他怎麽會來……他不是被幽禁在……果然,他們都是騙我的!騙子!都想來看本殿的笑話,他怎麽會來……他不是……”


    一般來說,除開小孩子會喜歡咬指甲外,成年人若有這種舉動,一般都是處於精神極度緊張、焦慮不安,亦有可能是代表作抉擇的折磨。


    “他是想看到你就這樣病癱在床上,每日脾氣暴躁,焦慮不安,傷脾傷肝,接著又不吃不喝,最後慢慢不甘……又悲哀地死去。”


    先前玄嬰便打定注意以身換位的方式來思考他的想法,此時明顯他進入了一種被害妄想症中,無論那個“奕殿”是否真如他所言是來迫害他的,他此刻的表現都太過不正常了。


    這種時候,她提出反駁或質疑,都會引發他過度的反彈與排斥,隻有順著他的話,順著他的思想慢慢引導,加以突破。


    嫉妒一驚,接著猛地盯著她,一隻碧瞳幽暗如熐,一隻琥珀眼神如猛獸吞噬,噴嗤著粗重鼻息:“他休想!嗤嗤嗤……我不會認輸的!我、我會拚命地活下去,沒錯,我絕對會比他活得更久,我將會搶掉他擁有的所有一切……父皇、母後、整個國家……最後,我要讓他在最絕望,最痛苦的時候去死!”


    他越說越激動,胸膛激烈地起伏著,一張漂亮精致的臉簡直扭曲得不成人樣,雙瞳眥裂突起,白牙森森發寒,喉中甚至發出一種野獸才可能有的咕嚕喘息聲。


    玄嬰怕他太激動掃到,遂端碗端遠了些,然後將勺子抵於他唇角:“沒錯,你當然可以做到這一切,隻是首先你必需首要做的就是……先喝了它,恢複健康,我想牧驪歌也抵擋不了多久,他就會登堂入室來探望你這個病重的皇弟了。”


    宇文子嬰的聲音以音質來說,很幹淨清澈,略揚時如空穀脆鶯,略沉時如深深淺淺極富生命力的樂章,但原先的她根本不懂得運用此技,可當身體內寄居的人是虞子嬰時,當她想將一種飽含意味的聲音傳輸進別人腦中時,會刻意譜調將其融入自然,幻化成任何一種能令別人心中產生觸動的音色。


    嫉妒那鋒利的眼神漸漸失去了力道,他聽著玄嬰那愈發富有感染力的聲音,神色恍惚了一瞬,卻很快恢複正常,他用一種“毒蛇嫉妒式”的傲慢讚賞目光瞥了她一眼,放掉的被齧啃得凹凸不平的指甲,咧開嘴唇哼哧笑道:“嘶嘶嘶~你說得沒錯,本來以為像你這種撞壞掉的白癡,是根本無法理解本殿的想法,但幾乎意料,想必白癡中也是會偶爾出現一次天才的。”


    “……”


    是,如他所言,的確隻有那種腦子撞壞的白癡才能跟他思想同步,一般人……拉倒吧。


    說是這麽說,可真要說服他也並非光“說”就可以的,看他狹長睫毛陰險而不屑地斜睨了玄嬰兩眼,似試探又似估量,也似在判斷著什麽。


    玄嬰了然,就著藥膳糜粥含了一口,吞下後,再繼續喂給他,嫉妒沒想到她會這麽做,一時竟有些怔愣,瞧著那雙不含任何雜質的黑瞳,屏蔽的五官相貌,他不期然竟生出幾分熟悉感。


    好像在哪裏看見過似的。


    他想湊近些觀察,但玄嬰卻隨之卻很自然地退開了,她神色如常,始終跟他保持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嫉妒見此,從鼻翼處冷嗤一聲,最後別扭地猶豫一下,還是決定勉為其難地喝下她喂的藥膳糜粥。


    大概是整整三日未曾正真盡食,他先是為了維持那冷豔高貴氣質勉強地一口鄙夷一口地吞下,但出乎意料,這糜粥中藥膳的淡淡藥香刺激著他的嗅覺,還有糜粥熬爛的精糯香米口感勾潛出他的饑餓食欲,滿足了他刁鑽的口舌,他開始梗著脖子,眼神左右移晃,不等玄嬰一口喂完,便哼嗤一聲,不耐煩地張嘴,開始主動配合了。


    這種時候的他,才真正地像一個想要,卻偏要傲驕板著臉,故意裝成不在乎的別扭美少年。


    玄嬰道:“慢嚼細咽,等一下胃才能適應。”


    這種時候的她,亦像一個關懷病人的醫生,語氣溫涼而平靜。


    或許是很少有人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亦或是剛才她一番“中肯”的話與暖胃藥膳粥熨貼了他的心意,嫉妒僅瞥了她一眼,便隨便哼嗤一聲,當作迴應。


    漸漸,嫉妒感覺中眼皮越來越疲憊,軟軟地滑落,在被喂完一碗糜粥後,他感覺好像整個人輕飄飄地,若乘浮雲升空般。


    “困了嗎?”


    玄嬰擱下碗,起身站在床畔,望著他瞳仁逐漸煥散,輕聲問道。


    嫉妒看著她,亦像是看著別的什麽,眼前波光圈暈,色彩斑斕,恍恍惚惚,但他長年練就的警覺性提醒著他,他可能被下藥了……


    “膩……”


    的確,剛才藥膳中玄嬰特意從太醫那裏“借”了一些藥材,組合成一劑擁有麻醉成份功效特製麻沸散,嫉妒意誌太堅強了,又十分厭惡她,她無法短時間內令他卸下防備,所以需要借助一些藥物來達成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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