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長得什麽樣。”


    “我隻知道,他是一個男子。”


    “身高七尺左右。”


    “除此之外,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武士彠和武媚娘聞言,眉頭不由一皺。


    雖然找到了送信之人。


    可馬夫,卻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


    這線索,豈不是又斷了?


    不過秦文遠,卻並沒有任何意外。


    這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無論是任何人,既然選擇了依靠其他人送信,那就定不輕易暴露身份。


    不過……


    不暴露,那也不代表,真的就一點線索都沒有。


    秦文遠沒有如武士彠那樣蹙起眉頭。


    他神色仍舊如常。


    隻見他平靜看著馬夫,緩緩道:“接下來,我問,你答。”


    “我問什麽,你迴答什麽。”


    “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隱瞞,否則的話,這個時候你還敢隱瞞,那隻會加重你的罪責!”


    “到最後,也許你的餘生,都將在大牢裏度過了。”


    “那樣的話,你可就再也見不到你的兒子了。”


    馬夫聽到秦文遠的話,臉色陡然一變。


    他連忙緊張的點著頭,道:“秦大人放心,小民絕不敢有任何隱瞞。”


    “小民一定知無不言。”


    武媚娘目光不由看向秦文遠。


    她都認為沒希望了,找不到任何其他的線索了。


    那個收買馬夫的人,如此狡猾,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線索的。


    可秦文遠,卻仿佛沒有放棄!


    難道,他覺得,還有其他希望?


    秦文遠見武媚娘疑惑的看向自己。


    輕輕一笑,他說道:“武姑娘,雖然你很聰明,但你畢竟不是我們大理寺的人,畢竟沒有親自查過案。”


    “所以,你不知道……”


    秦文遠平靜道:“我大理寺,為了查案,哪怕是沒有希望,我們也會為了尋找那背後的真相,去繼續堅持。”


    “很多案子背後的罪犯,都是十分陰險狡詐之輩。”


    “而很多受害者,都等著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所以,倘若我們遇到一點問題挫折,覺得沒有希望了,就放棄的話……那真相,就真的沒有大白於天下的希望了。”


    武媚娘愣了一下。


    她隻覺得,這一刻,自己內心,仿佛被什麽觸碰到了一般。


    她怔怔的看著秦文遠。


    而秦文遠,已經將目光,看向馬夫了。


    他向馬夫詢問道:“當時那個神秘人,是怎麽找到你的?”


    “你兒子剛欠債,他就找到了你嗎?”


    “還是說,是等你實在絕望了,才出手的?”


    馬夫想了想,道:“他是在我兒子欠債被抓的第二天,來找到我的。”


    “那個時候,我正好有事,離開了武府,而我剛走沒多久,就感覺有人和我撞了一下。”


    “我被撞倒在地,可我起來後,卻沒有發現撞到我的人。”


    “可那時,我卻發現,在地上,正有著一封信。”


    “那封信的信封上,赫然寫著我的名字。”


    “我當時也沒多想,看到那信上有我的名字,我就好奇了起來,然後打開了信。”


    “結果,信上說我兒子十分危險,我若是在籌集不到錢,我兒子的雙手就要沒了。”


    “然後,他還說,他有辦法,倘若我想救我兒子的話,就按照信上的時間,去到信上標注的地點。”


    “我當時真的擔心我的兒子了,心慌之下,我便沒有任何的遲疑,連忙按照信上說的時間地點,來到了那個地方!”


    秦文遠問道:“那是哪裏?”


    馬夫說道:“長安城南十裏左右的一個破廟。”


    破廟?


    秦文遠眯了下眼睛。


    去到破廟,看來是為了掩人耳目。


    而那裏,尋常不會有人過去。


    也就能避免被其他人發現了。


    秦文遠道:“繼續說。”


    馬夫繼續道:“小民到了破廟後,就發現了那個人!”


    “他當時就站在破廟裏,穿著黑袍,戴著麵具,看起來十分的神秘。”


    “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覺得他不是好人,隻是為了我的兒子,我隻能咬著牙,走了進去。”


    秦文遠點了點頭。


    他說道:“如你所說,在那人給你送信之前,其實你還沒有因為你兒子的事,而絕望,對嗎?”


    馬夫點著頭:“我當時隻知道我兒子被抓了,但具體需要多少錢,我還不知道。”


    “倘若我知道的話,我也許早就崩潰了。”


    秦文遠眯了眯眼睛。


    他平靜道:“倘若是我的話,我想利用你,為了讓你聽話,不給你任何拒絕的機會,我會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時間點!”


    “也就是你絕望的時間點!”


    “那個時間點,是我提任何要求,你都沒得選擇時間點!”


    “可他,卻沒有那麽做。”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


    武媚娘忙問道:“什麽事?”


    秦文遠眯著眼睛,淡淡道:“他的時間不多,準備的十分倉促!”


    “而他準備倉促,那就表明……”


    秦文遠勾起嘴角:“他肯定無法麵麵俱到,換句話說,他會……留下破綻!”


    武媚娘聽到秦文遠的話。


    一雙美眸裏,陡然露出一絲光亮。


    她沒想到,秦文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推斷出那賊人當時做這些事的處境,以及那賊人是準備充分還是不充分的情況。


    這份本事。


    真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雙眸不由看向秦文遠,眸光閃閃,充滿著期待!


    她想知道,這位名聲在外的大理寺卿,究竟能否真的找出有價值的線索來!


    秦文遠目光重新看向馬夫。


    他說道:“將你見到他之後的事情,詳細的告訴本官。”


    “記住,任何細節都不能放過。”


    “同時,不要加你自己的理解,你隻需要客觀的敘述出來就可以,不必多說任何話。”


    馬夫忙點頭。


    他說道:“在破廟內,小民為了兒子的事,雖然有些害怕,但仍是走了進去。”


    “進入後,那個神秘人,便轉身看向小民。”


    “他戴著麵具,小民不知道他究竟長得什麽樣,但他的那雙眼睛,卻充滿著冰冷與漠然,盯著小民有些發毛。”


    “小民害怕,便率先開口,詢問他,他是不是真的能救小民的兒子。”


    “那個神秘人便說,隻要我能聽他的吩咐,按照他說的去做,他就會先給我一半的錢財。”


    “然後,事成之後,會再給我另一半錢財!”


    馬夫一臉悔恨,他說道:“小民真的不該聽他的。”


    “隻是小民當時,滿腦子都是救兒子的事情,小民根本無法拒絕他!”


    “所以小民便說,幫他可以,但絕不能觸及小民的底線!”


    “小民是絕不會幫他害人的!”


    “他說,他不需要小民幫他害人,他讓小民做的事很簡單,隻需要小民給老爺送一封信就可以。”


    馬夫深吸一口氣,道:“小民當時覺得,隻是送一封信罷了,並不是真的傷害老爺,而且,小民也著實是擔心我的兒子。”


    “所以……猶豫再三,便終是答應了。”


    他看向武士彠,又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自責道:“老爺,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真的沒想到,那封信,會對老爺造成那麽大的影響。”


    “倘若我知道那封信會影響老爺,我肯定不會聽的啊!”


    武士彠聽著馬夫自責的話,歎息一聲:“你也是救子心切。”


    秦文遠神色卻未變。


    馬夫做的事,自有律法處置。


    他現在,就是一個無情的破案機器。


    通過馬夫的描述。


    秦文遠正在腦海中,以沒有任何主觀情緒的情況下,將其複原。


    這一刻。


    他就仿佛是那破廟裏的第三個人一樣。


    在平靜的,冷漠的,看著破廟裏進行的交易。


    他仔細的觀察著馬夫和神秘人的反應,聽著他們的話語,然後進行邏輯推導,去嚐試發現整個過程,是否存在邏輯上的硬傷。


    就這樣,秦文遠沉思了片刻。


    他看向馬夫,說道:“你為他送信了,他答應你的錢財,給你了嗎?”


    馬夫搖了搖頭,道:“小民這不剛將信放到車裏不久,就被老爺發現了,然後老爺就去找秦大人了,讓小的在這裏等候,小民自然也沒機會去取。”


    秦文遠眸光一閃。


    他看向武士彠,道:“武大人,雖然本官覺得,那個人不會履行諾言。”


    “但萬一呢?”


    “所以,還是可以試一試的。”


    武士彠頓時明白了秦文遠的意思。


    他看向馬夫,問道:“他說讓你事成之後,怎麽取另一半錢財了嗎?”


    馬夫點了點頭,他說道:“他讓我事成之後,再去城外的破廟。”


    “他會在破廟裏等我,並且將另一半錢財給我。”


    秦文遠看向武士彠。


    武士彠直接點頭:“我立即安排人過去查看,倘若真的有人,直接抓捕!”


    說著,武士彠迅速就吩咐人手去了。


    武媚娘看向秦文遠,說道:“秦大人似乎對此,不抱太大的希望?”


    秦文遠笑了笑:“因為倘若是我,我是絕不會再露麵的,我的目的已經達到,所以……我為什麽要付出錢財,履行諾言?我又不是在做生意,還要講誠信。”


    “所以……”


    他看向馬夫,歎息道:“你徹底被騙了。”


    “無論你聽他的,還是不聽他的,你兒子,都沒救。”


    馬夫如遭雷劈,整個人臉色瞬間慘白。


    秦文遠過了能有半個多時辰的時間。


    武士彠騎著快馬返迴了。


    馬夫忙向武士彠問道:“老爺,怎麽樣?那人有沒有來?”


    武士彠翻身下馬。


    搖了搖頭,道:“沒有任何人影。”


    “我也派人詢問了附近在田間勞作的人,那些人說,除了前幾天,看到你和一個神秘人去過破廟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人,去過破廟。”


    “所以……”


    武士彠看向馬夫,道:“你被騙了,他壓根就沒想過,要對你履行諾言。”


    馬夫眼睛瞪大,眼色猛的蒼白了起來。


    整個人,如墮冰窟。


    他就反複遭受了極大的打擊一般。


    他背叛了跟了十年的主人,想要拿錢救自己的兒子。


    可結果,人家壓根就沒想過要對他履行過諾言。


    他被騙了!


    不僅沒有救了兒子。


    更是將自己的前程也毀了。


    馬夫身體佝僂了下去,本就蒼老的他,這一刻,更是普通蒼老了十歲一般。


    武媚娘看到這一幕。


    一雙美眸,不由微微瞪大。


    他目光忍不住看向秦文遠。


    她沒想到,秦文遠竟然全都猜對了!


    一丁點的差錯都沒有!


    這一切,都在秦文遠的意料之中。


    “大唐第一聰明人嗎……”


    武媚娘對秦文遠,真的越來越感興趣了。


    武士彠來到秦文遠麵前,凝重道:“秦大人,沒有收獲啊。”


    秦文遠卻是神色從容,他笑道:“本官也覺得,至少八成概率沒收獲,所以這沒什麽。”


    “能確定他沒去,其實也能證明一件事。”


    武媚娘忙問道:“什麽事?”


    秦文遠眯了眯眼睛,道:“能證明,他沒有想去的更多的事,他或許,就是單純的想要來威脅你一下,能成功,固然是好。”


    “不成功,他也算努力了!”


    “這說明,給武大人威脅性的人,自身實力絕對不強,也沒有真的本事,可以破壞萬邦商會。”


    武媚娘,一臉不解。


    她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秦文遠笑了笑,道:“很簡單。”


    他說道:“武姑娘,我們用演繹法。”


    “演繹法?”武媚娘眨了眨眼睛。


    秦文遠笑道:“就是假裝你是那個賊人。”


    “而你,在利用馬夫送出了威脅信後,如果你還想進一步去做其他事,你會怎麽辦?”


    武媚娘秀眉蹙了一下。


    她沉思片刻,道:“我的話,如果我還想繼續做其他的事,想要真的破壞萬邦商會,我會繼續利用馬夫的!”


    “因為他已經為我做事了。”


    “就相當於,給我掌控了馬腳了!”


    “那樣的話,我就算不用利益收買,我威脅他,他也絕對不敢反抗我!”


    馬夫瞪大了眼睛。


    他沒想到,自家小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武媚娘見狀,忙說道:“這不是我想的,而是假如我是那個賊人的話。”


    秦文遠笑道:“武媚娘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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